翠翠红红,莺莺燕燕。长安城染尽尘世繁华。
丝竹音,歌舞声,嬉笑声,叫卖声,怒骂声……长安城的喧嚣声中融合了太多的不为人知的声音。
长安翠香楼。
“姐姐,我们怎么办啊?我们怎么办啊?”怜儿坐在屋角,垂着泪,嘴里无意识的说着。
太阳渐渐西沉,已经是傍晚,长安城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愈发的热闹起来。
今夜,难的的翠香楼成了京城各大妓院常客们的首选。此时的翠香楼处处充满着燥乱的喧嚣声,燥乱中夹杂着一点点略微渗人的恶俗香气。
翠香楼虽然是京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秦楼,甚至从事着最低贱的皮肉买卖生意。但是今天,经过老鸨的操作,与京城九大妓院中的最大一家凝香阁达成协议,在翠香楼中卖出云韵的初夜,随即将云韵卖与凝香阁。由于云韵是初来京城,但仅仅是这几日的时光,居身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妓院中,云韵便已经声名鹊起,若是在京城带上一段时间,必然一飞冲天,成为一大红牌也不是问题。但是,这样一来,为云韵的宣传必然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但翠香楼本身实力并不占优,不可能为云韵一人消耗大量的银钱,同时仅有一人支撑的妓院不但无法让妓院红火下去,反而导致其他**的惨淡。是以,经过老鸨的一番策划,将云韵的初夜卖出,大赚一笔,之后将她专卖其他妓院同时回收一些青涩的小女孩,重新培养,这样反而可以使得妓院细水长流。
房间内云韵双目无神,两眼望着窗外,眨也不眨,仿佛痴了一般。
久久的沉默,房间中虽然不断的持续着怜儿无助的哀泣声,但这一丝哀怨却将房间显得寂静的有些压抑。
半晌后,云韵忽的回过神来,缓缓起身,从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床铺下取出一个绣着荷花的小包来。慢慢的走到怜儿的面前。
怜儿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姐姐云韵取出一个小包来是什么意思。看姐姐云韵对小包的重视程度便知道这小包定然就是姐姐这些年来在青楼中苦心存下的积蓄。青楼的姐妹里面,十个有九个会为自己的未来早做打算。
**们,年轻的时候可以凭借着相貌,在楼中得到妈妈的照顾,吃好的,穿好的。一旦年老色衰,那时候,莫说出来接客赚钱,想要在妓院中安身都是难上加难。**本来吃的便是青春饭,一旦年华老去,没有一点点私房钱,将来的生活必然是伶仃孤苦,惨淡不已,最终饿死街头,成为恶狗之食。
怜儿很清楚,云韵已经小有名气,凭借着他的歌艺,这些年来也赚下一些私房,但这时候取出来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姐姐是想要将这些钱交给妈妈,让妈妈收回成命,还姐姐自由之身吗?可是这可能吗?怜儿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云韵。
云韵将小包一层一层打开,不一时,一包散发着璀璨光泽的珠宝首饰显示出来。
“这么多?”怜儿惊呼一声。
“多吗?”云韵语气有些低沉,微微抬头看了怜儿一眼,缓缓道,“这个红玉宝石是一个波斯的商人听了我的歌声后送给我的,这个绿色的手镯是一位女扮男装的贵族小姐送的,这个玉扳指是一个欣赏我琴音的商人送的,这些银两是我这些年来的积攒,现在你都拿去吧,趁着现在妈妈允许你进出,快走吧,远远的离开这里,找个好人家,嫁了。”
“跑?姐姐你是什么意思,你让我带着这些东西跑,那姐姐你呢?怎么办?”怜儿惊叫道。
“我,我还能怎么样呢?呵呵!”云韵凄楚的一笑。
忽的,云韵神色一正,大声道,“好了,怜儿,不要多说了,现在你马上走,趁着现在老鸨暂时还让你出入,你现在马上带着这些东西离开这里,否则,否则……”云韵说不下去了。
离开,确实是一个很诱人的建议,离开青楼,便意味着从此以后可以摆脱人前卖笑的卑贱地位,不必再逢人便称大爷,处处逢迎,毫无尊严的出卖皮肉,这一切或许可以用一个非常简单的词语来形容,那就是“自由”。
“那姐姐你呢?”怜儿几声叫道。话语中有着几分惊喜。
这些年的经历让怜儿知道秦楼女子生存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虽然仅仅是作为姐姐的的一个小姐妹,很多事情都是姐姐在出面,她仅仅是作为一个下手帮帮忙,端端茶,倒倒水,迎迎客,但是看多了姐姐人前强装笑脸,人后黯然低泣的画面,她深知人世的艰辛,一个毫无地位,靠女子最原始的技能来取悦男人,养活自己的女人是多么的悲惨,“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自由,自主的生活是多么的令青楼女子们向往。现在她能在姐姐的帮助下离开这里,确实这是一件非常激动人心的事情,但是姐姐的结局呢?姐姐会为此付出什么呢?
其实,姐姐的结局会是怎样的,怜儿心中很清楚,这些年来,很多的年轻女子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肉体,她们的结局不是被暴打一番后屈服,便是被卖到军营中,成为那些军士们无限制肉虐的军妓。
想到这里,怜儿感觉背上冷汗涔涔,一直以来,姐姐对自己那么好,现在自己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姐姐推入火坑,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姐妹做的事情。
云韵缓缓抬起头,低声道,“怜儿,我们姐妹同病相怜,凭借你的姿色,相信过不了几年你就会面临我的命运,趁着现在,你还能自由的活动,赶快离开吧!”
“不,不要,姐姐我们说过的,我们死生在一起,我们……”怜儿急叫道。
云韵笑了笑,看了看房门,无奈一笑,“你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吗?下面有很多人,姐姐根本就逃不出去,今天就是姐姐的清白的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姐姐就彻底的沉沦了,但是你还年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趁着现在你还有改变这一切的机会,现在就走,下面很多人,你混在其中,带上这些东西,赶快离开这里。”
……
从外观看上去,翠香楼略显狭窄,但是进到它的大厅,却显示出几分宽敞。这是钟韪第一次无意中被拉进翠香楼时的感觉。不过,此时,这个显得空旷的大厅却是人满为患。大厅中人头攒动,没有想象中的高雅士子彼此卖弄风雅的端坐一旁,借一些风月话题作为消遣时光的谈资,更没有诸多容颜俏丽的娇小女儿侍立在一旁,为品评风雅的士子们端茶倒水,此时,坐在大厅中的人多以市井屠夫,富态乡绅为主。
今夜云韵,翠香楼的头牌小姐破瓜,或许在翠香楼这个小楼中显得如天崩地裂的大事一般,但是对于那许多讲求风雅的文人墨客而言,这翠香楼无疑是那有辱斯文的地方。即便是九大妓院中的常客,听闻了此事之后,也觉得就是一个长相略显俏丽的女子卖身而已。此女不名,定然是那一般货色,或许姿色上乘,但是肚中一定缺少内涵,这样的女人就是一个花瓶,还是最没有用的那种。须知,当时的风尚是女子之姿不一定要倾国倾城,只要有上人之色,胸中必须有才学,这般这女子才显不平凡,和这样的美其名曰沦落风尘的才女相交才不辱没了那些重视名利的文人墨客。如此一来,这女子的身价才能涨上去。但是现在,这个叫云韵的,籍籍无名之辈,即便是九大妓院老板再怎么宣传,人们也不过是当做耳旁风听听就算了。是以,真正的风流才子,肯施千金买红颜一笑的贵族子弟们来得是少之又少,大多倒是那些不识风雅,只知活塞运动的粗鄙之人。自然,让这样的人出大价钱买一女子初夜,可能性微乎其微。
老鸨坐在二楼上,看着大厅中的来人,一张胭脂涂得厚厚的脸颊拉的老长,嘴巴撅着,不时的从中发出一些市井小人们才能听得懂的俗语,整个人显得气愤之极。似乎就差在脸上明明晃晃的写出,“老娘很生气”这样的字眼了。
“妈妈,时间差不多,是不是叫云韵小姐出来?”一个五大三粗,手持着大棒的大汉走了过来,附在老鸨的耳旁,轻声说道。
或许是大汉靠的太近,那老鸨怒喝一声,一巴掌用力的打在大汉的光头上,嘴里大骂道,“靠这么近干什么,嫌老娘耳背啊,还不快球给老娘把那个臭丫头叫出来!”
“是是是!”大汉连忙低头应声,见老鸨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连忙向后退去,却不小心,撞在二楼厅堂的立柱上,顿时摔了个人仰马翻。
“要死了你,还不快去,挨千刀的家伙。”老鸨见状,怒骂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