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暖阳映照在身上,有着说不出的暖意。靠坐在床榻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头微微的侧转望着窗外,树枝上原本碧绿清脆的树叶已然有了泛黄的趋势,秋天竟如此轻悄的便取代了夏季炎热酷暑的存在。整个人安静的仿若没有了生气,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不由得随着轻微摇曳着的树梢飘飞着,不停的摇动着,眼前的景物在不停的向回轮转,一瞬间仿若又再次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亦是被阳光普照着的午后。似乎又回到了当时无拘无束的欢快。
那日的阳光与今日的何其相似,浓浓的散发着暖意,每一缕中还微微的泛着一家人相守的喜乐。
渔民的生活总是安然恬适的,而我们家,也许是因着父亲心中存着善念,每到秋季便停止打渔,等待着万物繁衍,除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外,整个秋冬季便甚少再出海的缘故吧,鱼儿似乎也是十分的感恩,每到春夏季节父亲捕鱼的数量总是最多的,足以维持我们一家人过完整个秋冬。
暖阳下,年轻的父亲悠闲的坐在院子中他自制的竹绿摇椅上。椅子摆放在竹林间,似乎也将父亲融入了竹林的生活中而显出一缕不落凡尘的仙气。椅子仿若也感受到了父亲的情绪一般一摇一摆间竟也透出几分淡然自若来,父亲的粗制衣袍也随着摇曳的树影在秋风落叶中飘飞,带着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俊美。
尚且不到三十岁的他,清俊的容颜上满是享受秋日阳光和家庭和乐的惬意,双眼微闭,却并不全闭,微微留出一条缝隙看着我们,宠溺的意味即便不看他的眸子,也可以让人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他嘴角微翘,扬起的弧度完美的让人无法忽略他周身温雅的气息,也带着几分志得意满的得意,仿若在这个收获的季节中他的成果已然胜过这世间的所有人一般。
不过大我两岁的哥哥同我嬉笑打闹追逐着在父亲的身周转着圈,尚且算是年幼的他总是如同父亲一般将我护在手心中,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中都透着对我无尽的关怀和宠爱。两人你追我赶,声音在整个竹林的上空不停的回荡,无限开怀的笑声一如那日的阳光,温暖和煦的让人心中生出几分暖意,将秋季带来的寒意驱散的一干二净。
“柏儿,小心些。”父亲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眼睛在我哥哥之间不停的转动着,偶尔转向一旁拿着针线正在做着手工活的母亲,母亲亦是一脸笑意的看着我们,针线在她灵巧的双手中游曳着,很快一朵朵花儿绽放开灿烂的笑容,一只只可爱的小动物也眨着它们又大又圆的眼睛向我示好。父亲眯眼笑看了我一会儿,又转头看向追在我身后的哥哥,语气虽严肃,却亦是透着慈爱的叮嘱道,“松儿,你是哥哥,可千万莫要伤着柏儿。”
哥哥依旧笑着,追逐着我,步伐刻意的放缓,离我的距离也是时远时近,却从不曾追上。他微微转了转头,声音欢快的答应了父亲一声:“知道了父亲!”边说着,边继续追赶着我,还向我说着威胁的话语:“柏儿,你要是再跑这么慢,我可就要抓住你咯!”说着,居然还将脚下的速度加快了几分。我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急切,便猛地跑到了母亲身边,脚下的速度因着他的速度而不停的变化着,整整一个下午,整个竹林小院中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声,久久不绝于耳。
战争总是来得太快,让人还来不及防备便突如其来的出现,打破人们原本安宁的生活,而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悲伤和血腥。
硝烟弥漫,血腥味似乎也从战场上不断的飘扬着,随着秋季的微风吹拂着飘进了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小村庄。
父亲带着我们跟随着逃难的大队伍拼命的逃命,母亲早已因着身体常年虚弱而病倒,不久便决然的离开了我们。
父亲开始因着母亲的离世而伤心不已,整个人每日都郁郁不得欢,不久竟随着母亲而去,永远也无法再回答我们的呼唤。
他总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可是,他却那般狠心的扔下我们,全然不再理会。
“怎么哭了?可是府里的吃食不和你意?”温柔的声音,透着人体温暖体温的触碰。我一瞬间竟是不知应当作何反应,呆愣的看着面前的面容,竟有一瞬间的晃神,思绪混乱一片,始终无法理清,待到终于将它理了个清清楚楚,才发现,不过一张苍白的毫无色泽的纸。
哥哥那张如玉般温润的面庞不停地闪现在眼前,他的一颦一笑都那般真切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仿若还在十年前,却已然相离十年。熟悉的面庞竟渐渐的与面前的容颜重叠,让我不由得有些愣怔。
久久,方才无奈一笑,对于自己的痴心妄想有些无可奈何。定然是太想念了吧,可即便是再如何的思念哥哥,也不能将随便一张相似的面容都认定是他啊!阿安既然叫他少爷,那么他便不可能是孤儿,自然更加不可能是我以为的那个人啊!
无奈笑笑,伸手附在他的手腕上,缓缓的推开,从他手中接过巾帕,轻轻的将面上早已变得有几分冰凉的液体拭尽。
无奈苦涩一笑,不得不承认,即便已然过了十个年头,对于这件事来说,我始终都无法安然的将一切都放下,也无法在始终没有得知他的消息的时候安然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他是我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若是无法再见,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下的父母。若不是那时的我太过于贪玩,又何至于让事情复杂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自己又何至于走到如今这般田地而永远无法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