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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魂人 第二十一章

北铭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仔细挑选餐厅,还邱敏的人情。肩上被用力一拍,回头,看见秦柯,他的脸色似乎不那么好。“允少卿,你最好离邱敏远一点!”我想了一会儿,将邱敏的电话,以及选好的餐厅地址交给他。“你…你……我不会谢你的!”他拿好,转身就走了。

我并不适应与人共餐,多数时间我选择一个人安静用餐。多了娜迦之后,情况有些改观。但,并不意味全部改变。既然有人想要陪着吃饭,那我可以去做其他事。我拿着季度工作报告,走向上司的办公室。敲门后,开门的人是一位女士。“你,是找嘉伟嘛?”我点了点头。她请我坐下,欲言又止。随后咬了咬唇,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嘉伟……出事了。”

刘嘉伟,四十三岁,已婚,律师事务所总负责人。在昨天夜里,被人用重物袭击,导致左腿腿骨骨折,现在医院治疗。这位女士叫王静,是他的妻子。我驱车,来到医院。询问医生后得知,他的左腿粉碎性骨折,要好恐怕要有一段时间。下手的人力道很大,而且从骨骼凹陷程度来看,应该是榔头一类的钝器所造成。“嘉伟平时做人做事都很圆滑,不太可能有仇家。但……这已经是第二次入院了,伤势相同。不可能那么巧合,而且我收到了一封信……所以,我怀疑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信封是随处可见的白色,在右下方有一行细小的字迹,但看起来不像是英语。信的内容如下:终有一天你会死去,而我就是那个结束你生命的人,希望你还记得我,我是黑色玫瑰。这封信没有笔记,是用剪贴字体的方式拼接而成的。黑玫瑰……依照人对于名称的潜意识辨别法,这个名称应该属于一位女性,而且语句整体措辞并不犀利,带着一种哀伤,这封信的作者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性为女性。信右下角有液体留下的痕迹,成片,像是有什么被打翻了。刘嘉伟的神情很平静,但王静就不同了。想来是黑玫瑰的称呼,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

“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在的这段时间,公司里你照看下,有事的话联系我就好。”刘嘉伟对我笑了笑,将想要起身说话的王静拉了下去。我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嗜好,将信交还后离开。

回到公司,迎面而来的是对于上司的各种猜测。铺天盖地的询问中,我回到自己的办工作。桌子上多出一个档案,翻阅后我有些奇怪。这个案子的委托人是一名大学在校生,她的诉讼请求是断绝母女关系。档案第一页是她的照片,五官端正,中长的直发。之后则是她的请求书,极少有人写这类信件。

信的内容大致如下:‘律师先生,你好。写这样的信件事出有因,请你务必看下去。我天生无法开口说话,所以叙述这件事我做不到。我想告诉你的是,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诉讼请求。我的母亲并没有和任何人结婚,所以我不清楚我的父亲是谁。她也从没有提起过……近几年开始,她辞了职,整天不知所踪,好几次喝的烂醉回家,对我大打出手。之后开始酗酒,从一天一瓶,到现在一天半箱。因为没有办法支付学费,所以我已经停学。母亲的打骂越来越严重,现在我的右手已经无法正常使用。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想离开,可我没有生存能力,我希望通过这样的途径来获得自由。求你,求你帮帮我。’

整封信的字迹歪歪扭扭,勉强靠猜测读完了全部内容。家暴案件本不是我的专长,我并不打算接下这个案子。我随手放在未接案件的篮子里……

两个星期后,上司出院。虽然没有痊愈,但并不影响他工作。他没有多说,我也没有多问。当我把公司内未接案的篮子放在他办公桌上时,他皱了皱眉。“怎么我不再,你们连案子都不接了?地球少了我是不能转了么?”我不语。他拿起档案随手翻阅,直到……他手上那个牛皮纸袋,如果我没有记错,是那个大学生的家暴案。他手死死的捏住,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双手用力过度,微微颤动。泛白的指甲,在牛皮袋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捏了很久,他才松开手。他的脸色有些泛白,眼底泛红。“这个案子,你接下吧。”我拿回档案,转身出了他的办公室。

从档案上抬头的第一眼,看见秦柯。“看什么看,我来这儿问问,你们事务所是不是接了诺诺的案子。”诺诺,徐诺诺。我晃了晃手里的档案,秦柯的脸色……很难看。“你们事务所没人了啊,谁接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你!切…我是来通知你,这个案子你不用管了。”我疑惑,他撇了撇嘴,眼底有些情绪藏得不那么好。“诺诺已经走了,三天前,被她母亲活活打死了。”心,顿了一下,好像有些什么,吐不出咽不下。

徐诺诺,二十一岁,在校大学生,于一年前停学。喜欢户外运动,性格开朗活泼,是一名聋哑人。刘嘉伟让我重新关注了这个案子,我在医院停尸间见到了徐诺诺。白布覆盖下,是一个人形的物体,但看起来瘦小。我打开白布,这是第一次,面对尸体,我觉得难受。躺在上面的,是一名体重不到九十斤的女孩,脸颊两侧凹陷,眼窝凹陷,脖子上有淤痕和手印,左侧第二根和右侧第三第四根肋骨骨折,腹腔出血,腿部有烧伤和烫伤的痕迹,右腿腿骨粉碎性骨折,有着奇怪的凹陷。医院出具的死亡报告上说,徐诺诺已经三天未曾进食,被人用钝器打断了肋骨和腿骨,最后被人用双手扼住脖子,死因为窒息。我盖上白布,许久驻足。

通过查找,我在精神治疗病院,见到了徐诺诺的母亲。她疯疯癫癫,大喊大叫,两三名男性护工都没有办法让她安静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注射镇静类药物。她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被绑在床上。她的双眼空洞,像是个死了的人,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她右眼眼角处有一道很深的痕迹,据一护人员说,这是她自己用指甲抓的。我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她有所察觉。“你是谁?诺诺在哪儿?”声音干哑虚弱,只是一句话,就让她汗流浃背。

我低了低头,将诺诺的死讯告诉她。

她就那么安静的听,像是在听别人的事。忽然她失声痛哭了起来“都是她,都是她,是她的错,是她的错!!”我离开时,她被强制服下两倍的镇静剂,睡去了。

回到家,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我拉着扶手站了一会儿,继续向上走去。楼梯的尽头是两只脚丫,惨白中带着青灰色。等我抬头再看时,楼道里什么都没有了。我听得到呼吸声,很轻很轻,我跑了几步,那呼吸声始终跟着我。我来到家门口,伸手捏住门把。一只手,冰凉的握在我的手上。心脏的跳动开始不规律,我闭了闭眼,驱赶脑子里混乱的思维,猛地转身。我身后,依然……什么都没有。

开门后,看见娜迦正在用电脑看科幻片。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它就跳到了我面前“你身上有死气,你刚才看见了什么?”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它。娜迦在我肩上坐着,不愿意下来。“人的肩头有阳气头顶上行也有,也称为阳火,如果遇到死魂,三盏阳火都灭的话,你就会被阴气侵袭。轻的大病一场,重的就可能魂魄脱离。你左肩的阳火已经灭了,我帮你补补。”我僵着脖子,走到沙发。“嗯~好了,补好了,保你精力充沛!”我觉得,它只是不想走这段距离而已。

冬天的夜晚很凉,有种让人无力的清冷。娜迦窝在自己的地方,睡得正香。而我则在床上反复,失眠。时钟的指针已经停留在午夜十二点,可睡意少的就像天上的星。我睁着眼,听着指针一格格走动的声音。但……听不见了。什么声音都没有,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突然浮现在我眼前,头发遮盖了面容,她就那么站着,站在床后面,低垂着头咿咿呀呀的发着声音。什么……也不做。

整整一个晚上,她一直都在,直到天亮才消失不见。原本想询问娜迦,起床的时候发现它不在。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上班。车一路开,从拥堵的路段,开到了一条空旷的街面。现在是早上九点三十分,上班的高峰时段,而这一条路又是延安路高架,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我停下车,注视着前方。马路上异常干净,没有一辆车,没有一个人,一路看过去所有的交通灯都统一亮着红色。我将车发动,慢速行驶。两个小时候,才回到熟悉的路段。

到公司后,王静意外来电。刘嘉伟对于我们的会面似乎并不在意,给了我半天的假。咖啡馆中,王静靠窗坐着,姣好的容貌慵懒的气质,引得人们频频侧目。我坐下后,她却始终保持沉默。交叉而握的双手、微微抿紧的嘴唇,以及不时扫向周围的眼神,都显示着她的犹豫。半天的假期,并不是用来闲坐喝咖啡的。我起身打算离开时,她才开口“请你别走,我……我有些事,想找人聊聊。”

她委婉的叙述了一个荒唐故事。以下为她的叙述。

我和嘉伟结婚有二十年了,一直都没有孩子。也去很多家医院看过,但始终都没能有个结果。我真的,真的很想有个孩子。尤其,是下岗之后。嘉伟不再家,上班总是忙。小区里别人家都有孩子,看着他们每天欢声笑语,我很羡慕。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借腹生子了。我想了很久,一开始嘉伟也不同意。可经不住我一次又一次的哭闹,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但是,我不敢相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所以……所以…我是昏了头了,明知道她是自家亲戚,可还是……她一直都喜欢嘉伟,甚至可以说爱着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跟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她答应的很干脆。于是,荒唐就开始了。

她……果然怀孕了。日子一点点长起来,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她怀孕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连她父母都嫌她伤风败俗和她断绝来往了。她很伤心,几乎要发疯。好几次,好几次她看着我,她希望我能站出来,替她解释。可碍于面子,碍于道德,碍于太多太多的东西,我不能。她就这样,直到生下诺诺。徐诺诺……她是刘嘉伟的女儿。孩子生下之后,我们打算领养诺诺。可她不愿意,她就带着孩子,离开了。因为……是借腹生子,所以我们没有办法走法律途径解决,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找她。直到……找不到她。

嘉伟那天看见档案的时候,我们是那么高兴,虽然那孩子出生时就带有缺陷,可我们不介意,完全不介意。我们本以为,她求助于律师,只要有律师接手她的案子,那么很快诺诺就可以离开她的母亲。一旦她们依法解除母女关系,那么我们就可以收养她了。可是……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嘉伟和我到医院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诺诺……她瘦的就剩皮和骨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她的体质很差,骨骼里的钙质流失严重,几乎轻轻一碰都有可能造成她骨折。最后的时间,我们一直都陪着她。她很安静,安静的听完了所有的事……然后…然后就……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一定我不会那么做了……一定不会…

她的叙述到此结束。

无论如何,徐诺诺已死。而王静口中的那个她,已经精神失常。即便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我相信,即便那个时候王静和刘嘉伟知道现在的结局,他们也会选择不顾一切,继续做这样的选择。因为,冲动,会摧毁所有的道德和理智。我看着徐诺诺的照片,那样的笑容死死的刻进心里。这样的悲剧应该画上句号了……我将徐诺诺的档案合上,封存。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头上的灯在一阵巨响之后碎裂,黑暗里,一张惨白的面容咧着嘴冲我笑,她的头发像是蛇,在空中吐信。一身白衣,一双纯黑的眼眸……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手就快要碰到我肩头。她嘴里发着怪异的声响,阴冷遍布全身,我的视线模糊了……忽然,灯亮了,我还站在办公室的问口,我眼前是玻璃门。什么都没有发生,灯好好的在天花板上,散发着一种惨白的光芒,地面上也没有碎片。办公室里有我,和我的影子。只是没有她,没有了那个死去的徐诺诺。

因为徐诺诺已经死亡,而她的母亲确诊神经失常。所以刘嘉伟和王静所做的,也无法追究。刘嘉伟恢复得很快,不过两个星期,已经可以勉强站立了。我们之间一如以往,没有过多的改变。

至于那封恐吓信,我也研究过一阵子。信纸是一种昂贵的产品,摸上去有一定质感,类似纸张中混进了布料纤维。这种纸并不多见,本市也只有两家大批量供应。至于那些剪裁的字,则出于一本时尚杂志。字的背面,勉强可以进行拼接,拼接后是一个名牌包的展示图。我不懂得时尚,询问女性同事后才知道,那是世界品牌PRADA的新品。依照这个线索,我找到了那本杂志,同样售价不菲。但,之后刘嘉伟决定不再追究任何有关这件事的信息,所以我也不再关注。这件事应该已经算是解决,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徐诺诺会对我纠缠不清。

之后的日子里,徐诺诺总是时不时出现,但从未有任何表达。有过几次,我离她很近,近的我能看见她眼底的我。就像现在,她倒挂在门框上,整个身体扭曲在一起,嘴巴一百八十度张开着,她的手忽然摸过我的肩,我只觉得一阵,视线有些奇异,像是模糊又像是重叠。我的左肩很冷很重……猛然间,我想起娜迦说的…但为时已晚……她的手像是干枯的树枝,带着一种粗糙的冷,扫过了我的头顶。

世界……安静了下来成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什么都不复存在,只有我。远远的,我听到歌声,那歌空灵、哀伤。就像是有人在哼唱,哼唱着千年或是万年前的历史。我的心似乎停止,身体变得很轻,如同被迷失了心志,无法思考,无法记忆。我只能寻着那歌声走进更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