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并没有太大的损伤,只是有时还会隐隐作痛。将所有和这间屋子有关的凶案整理出来,桌面上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间了。对于人面疮,我并不那么了解。我问过许文华、邱敏、以及娜迦,说的也不十分详细。想了想,我将视线放到瞿昂的身上。
“你别这么看着我,看的我毛骨悚然的,有什么你就直说。我可没有什么不好的兴趣……”瞿昂动了动,瞬间离开三四步远。
询问之后,对于人面疮已经彻底了解。从中间裂开,并且吐出魂魄一事,是绝无可能的。因为魂魄被禁锢、破坏,才会变成烙痕,刻印在人体表面,也就是人面疮。已经是伤疤的人面疮,是绝不可能再恢复成魂魄的,更不用说攻击我了。我忽然有了个想法,这个案子,就是为了损耗我们的气力。但,不会是那个术者。即便他能力再大,一战之下也落不到好处,是不会让自己雪上加霜的。那……还有谁?
正为此一筹莫展之时,却接到许沧从医院来的电话。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面,血红的一地碎肉,沈玉森已经不见人形,只能模糊的看个大概了。秦柯见了血,立马脸色煞白,说了两个字,就昏倒在一边。就连许沧揭开白布之时,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我将白布掀开,发现沈玉森的尸体已经快速腐烂发臭,并且肌肉已经液化,在地面上形成粘腻的黄色液体。头骨部分被砸碎,着力点在后脑,整个后脑被挤压变形。沈玉森的眼珠突出,几乎要爆出眼眶,红色的血丝和青色的神经还在跳动,好像是刚死不久。我拿过许沧的放大镜,将他的头颅反过来,在发囊和头皮之间发现了一枚指纹。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查到分毫。因为这枚指纹,根本没有纹理,就好像手指上蒙着光秃秃的人皮一样。
尸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了,结论自然是匪夷所思。他的胃液酸性极高,在一定温度下,酸性溶解了胃囊,这些胃液腐蚀了沈玉森的身体。但是,脑袋上的加压性创伤却没有解释的理由。只能暂时定义为,外力损伤。
才刚刚从沈玉森的尸检报告上抬头,又一具尸体被摆在面前。它不是别人,正是何志勇。这一次即便不用尸检,我也知道死因。他的尸体和沈玉森,如出一辙。是有人在毁尸灭迹…
沈玉森和何志勇一死,这个案子就彻底陷入僵局。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最后出现的魂魄……将它以速写的方式画到纸上,我盯着它愣神。忽然,我为它画上发型,配上白衣,再消瘦一些,这个神态样貌,就是活脱脱的珏。这不可能,珏此刻重伤不知生死,她怎么可能……我顾不得周围,直接打开阴界大门。
孟婆见我来,很是疑惑。我在她的引导下,见到了珏。她的脸,带着透明,全身上下布满寒气和死气,两种气凝聚在一起,让她的形态时隐时现。我忽然松下了一口气,不禁失笑,我居然对她还是不信任的。
在孟婆的追问之下,我将所知的悉数道出。孟婆的神色怪异,对我坦言了一件事。“我老婆子在阴界已不知多少年岁,从未见过这般的事情。那天,我见到珏,在奈河里。”
我回头,看着连形状都无法维持的珏,不敢置信。孟婆把我拉到一边,耳语“我知道你不信,我老婆子也全当眼花,可这事儿不止一次了。每回我查看的时候,都看见珏好好的躺着。你看看……”
孟婆将手按在我的太阳穴上,将她所见渡到我的脑内。一边是几乎透明、奄奄一息的珏,而另一边奈河之中,却是白衣翩翩操纵冤魂的珏。两个人,一模一样。我猛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让珏和我从此阴阳两隔的人。
当我回来的时候,邱敏抓住了我的耳朵“你要死啊,居然敢在秦柯和瞿昂面前动手。秦柯被吓的,现在还颤颤巍巍呢。那个瞿昂根本不知道是敌是友,现在却知道你可以自由往来阴界了!!!允少卿!!!你是猪脑子是不是?还是你脑袋里装的根本就是颗花菜?!”
我不做声,她见我神色不对,询问。可我,却无法说出半个字。
“女人,你真的好吵,拜托安静一点~呲牙咧嘴的,跟个疯婆子似的~”
“死狐狸,你说什么,你过来,我要扒了你的皮做围脖!”
对上娜迦的眸子,我点了点,算谢过它替我解围。瞿昂站在一边,探究的眼神扫向我,却并未开口。秦柯是吓得不轻,居然对着我动手动脚,确认我还是个活人以后,狠狠的给了我一个爆栗。但,很快,他就被邱敏逼到墙角,一顿胖揍。
我将桌上的资料全部收起,既然是她,那再怎么追查,也是竹篮打水。果不其然,我这边还未曾收拾好,局里的电话来了“少卿啊,这次做的不错,具体的,我也不想知道,能有个自首认罪的,也就好了。你忙你的吧,需要什么,直接给我打电话就是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浓妆艳抹,到警局自首,声称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人而为。警局,就此结案了。那个女人被捕之后,很快就被发现死在拘留所,警方对外宣称,她是畏罪自杀。
秦柯叼着烟,满满的不平。“什么跟什么这是,那最初的案子都十好几年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怎么可能犯案,那会她还是个十岁多的孩子,就能杀人了,就能布置现场了?这TM是在逗我呢!!”
“人已经死了,案子也结了,就不要再追究了。”我低着头,说了一句。
“允少卿,你还是不是允少卿,哪次不是你要死要活查到底?你怎么……你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秦柯人虽粗,但心,太细。
邱敏一把拽过他,又是一个爆栗“你说谁要死要活,哪次不是你在现场要死要活?你说,这次是谁吓尿了,上一次是谁吓晕了,还有再上一次,是谁吐的一塌糊涂?”
我将目光收回,看着窗外的景致有些出神。娜迦跳到我身上,尾巴轻轻的扫着。“秦柯说得很对……他其实很敏锐。”
我点了点头……
“你若是觉得不能说,那不说就是了。不过……”它跳了下去,用尾巴扫了扫我的裤脚。声音很轻,却带着温暖“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等案子告一段落,所剩的休整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了。我坐在书桌前,读着一本英文小说。秦柯趴在床上,睡得满脸口水。邱敏在电视前练瑜伽,瞿昂喝着咖啡饶有兴致的看着。娜迦坐在窗台上,将脸埋进了饭碗里。
我看了看桌上的日历,又到了初春。手里虽然还捏着书,可我却已经不再看了。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切,久的让人已经忘了回忆的味道。那时的珏,那时的她,那时的欢笑。那时的日子短暂美好,好的就像是泡沫,无法记忆,无法触碰。一瞬间……就幻灭了。那件事之后,她就遁入魔道,三魂七魄不得超生,游离于阴阳两界之外,而珏,变成了阴界的守护者,永生永世不得轮回转世。而我……我低下头,苦笑。
秦柯的手机铃忽然响了起来,曲子响了很久,我的心跟着它,痛了很久。
‘阳光下的泡沫,是彩色的,就像被骗的我,是幸福的。追究什麼对错,你的谎言,基於你还爱我。美丽的泡沫,虽然一刹花火。你所有承诺,虽然都太脆弱。但爱像泡沫,如果能够看破,有什麼难过。……’
如果能够看破,是不是就真的不再会难过。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在备战,这种时候分心不是件好事吧~~”
话音未落,白宇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我侧身,让他进来。邱敏立刻全身戒备,娜迦也张牙舞爪。瞿昂倒是淡然,笑眯眯的看着。
“你怎么在这里?你……”白宇吃惊的看着瞿昂,似乎认识。
瞿昂笑了笑,不多言语。白宇也就不再追问,不再多说。
“事情我已经办妥,本想着给你个助力,可现在,既然他在,就不需要我再凑热闹了。允少卿,你答应过的事情不可以食言,否则……哼,有他在,我又何必担心。你好自为之!”白宇留下了一张地图,就从窗口离开了。
睡梦中的秦柯醒来,就看见这一幕,立刻从床上飞奔下来“这是六楼,这货是谁?他怎么下去的,我CA,牛掰!!”
邱敏一把拽住他的耳朵“这是幻觉,这是幻觉,你睡糊涂了,这是幻觉!!”
秦柯揉了揉眼睛,笑了起来“对嘛,我说也是,这怎么可能~”跌回床上,又昏睡过去了。
我看了一眼瞿昂,正好他也看着我,但我们两人,并没有说话。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又何必追问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