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作甚？难不成皇太后是洪水猛兽，还是你心气儿高？若是如此，那本宫更是留你不得了！”华绿见魏葭年方十四，仍娇艳如花的面上蒙着一层劣气，手上一哆嗦，那刚拧好的凉帕子差点脱了手跌了出去。魏葭见她满面不安，也不作声，只揭开了茶盏复抿了抿。

那宫娥听魏葭这么说，骇得已是花容失色，几个响头又是猛磕在地上，一阵的闷响。“娘娘！奴婢本是低贱的命，莫说多少个胆子也不敢往那高枝儿攀去！奴婢只想守着娘娘，一心服侍娘娘！”

魏葭听得那宫娥的话不留神被茶盅的滑壁磕了唇，细微的刺痛，她急忙以帕掩唇，将那茶盅一股脑儿的往榻下掷去。那茶盅应声而碎，四下溅开的碎渣子尽数落在跪着那宫娥的罗裙上。

“又是个讨作践的！”魏葭见那细白的茶盏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下，一勾唇笑了，那抹笑像是被她牵强挂住的，摇摇欲坠。

华绿瞧了魏葭一眼，见她眼角闪着些微细细碎碎泠光的泪，心中一痛，堪堪落下泪来。

主子，您是何必啊！您即便是悔恨，也不消这般折腾自个儿，作践自个儿啊！

“葭小主可在？”才听得屋外一声唤，守在门边的宫娥挑了帘子，便进来一个面若银盘，长相讨喜的人儿来。

此人唤作珠鹊，在太后跟前当了好几年差，长相不凡，人也伶俐，甚得太后喜爱。太后早就有意使皇上将她纳入后宫延续香火，却因着贤妃捏着珠鹊幼时跟徐昭仪时的小错处不放，一时寻不到好时头，暂也搁下了。

珠鹊一进得屋便见器件儿碎了一地，几个小宫娥在屋角那儿不时拿袖口拭着眼睛。华绿脚边跪了一个，瞧着那小宫娥的身形已是委靡得不成样子了。

珠鹊心里一咯噔，知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却只得硬得头皮上前向魏葭道了万福，“娘娘万福，前些个时辰，娘娘不是与太后定好了今日选秀女么，太后使奴婢过来告娘娘一声，待得申时，日头不那么烈时，一并去秀女们住的毓琉阁去。”

魏葭听罢心生疲倦，便朝华绿瞟了一眼，华绿忙接了口道，“自是，自是。娘娘即便是再乏，也不敢怠慢此事，真是劳妹妹来这一趟。”

珠鹊见魏葭阴着脸，也不好嬉笑，便规矩着福了礼道，“姐姐切莫这般说，做事跑腿儿本是做奴的本分之事。但凡能来容德殿来瞧德妃娘娘，也是奴婢的福分。”

华绿听了又是殷切地笑了，她将手上的银镯子撸了出来，几步上得前去近了珠鹊便往她手里塞，还不待珠鹊好一阵的推搡，华绿便堵住她道，“妹妹莫跟这儿客气，本是娘娘的意思，切莫推却。”

珠鹊迅速抬了眼望了魏葭倦怠的面容，踌躇片刻便将那镯子拢到袖子中去，低声谢道，“如此便是天大的福气，真是谢娘娘的恩了。”她说着又是一俯身，倒退着身子便要往门边儿去。

魏葭见她急着要走，忙唤住了道，“你且站住，急慌怎地。”华绿不解她意，扭了头去瞧她，余光里却看见跪着那宫娥身子一抖，心中蓦地一叹便是清明了，再也不作声。

魏葭见珠鹊恭敬地站在门边，心中忽讽刺一笑，半晌才道，“前些日子，母后不是说，身边缺了人，多事儿了便忙不开手脚么。本宫今日挑了个人，是个可心人儿，家世清白，人模样也周正。报了说，如若母后瞧着喜欢，也可纳了宫里来添香火。”

珠鹊听得心里一惊，想也不想，直往了跪在前头不住啼哭的宫娥去瞧，只见那宫娥哭得盈盈弱弱，好生让人怜惜，不由心中忐忑不已。

她是打哪般儿的算盘，将一个如花儿的女子往慈宁宫送？难不成是见自个儿不能生育，便要将这女子作了棋子，假使这女子得了皇恩生得一子，便纳入己出？还是她也如贤妃那般，将这女子安在慈宁宫内，是要将我除去？

珠鹊即便是心中风起云涌，不安得很，却还是撑着面子谢了恩。她将那哭哭啼啼不止的宫娥扶起，不动声色的福了礼，出了门去。

魏葭见那两人惹人怜爱的羸弱身影出了门去，被茶盏遮去半片面容的脸上兀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