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至隅中,一行人终是收拾停妥上了路。
魏葭来时的马车被与魏戌裕随行而来的侍从驱使了,自在华绿的搀扶下入了暗轿。轿里烧着的一钵炭火,哔哔啵啵响着燃得正盛,烘得那作帘子的厚呢子滚滚发烫。
魏葭自轿中坐定后,忽觉着火燎着疼,细瞧了才察觉自己穿着的锻鞋边上,有一小撮黑灰。许是方才跨过火钵不留意被烤毁了去,也无甚在意。
轿身颤悠悠的一步一颠着,轿内暖呼呼的热气儿扑着面若冬日煦阳。魏葭撑了撑额,终不敌沉沉睡意,倚着窗幔困了去。
路程本不甚远,因得来时耽搁太多,礼仗一行不得匆匆赶了入宫。魏葭困得不消半个时辰,梦里觉着四肢皆寒便悠悠转醒,睁眸入得眼便是轿顶纹着的那朵海棠花,在红艳的轿中凸显得娇艳欲滴。
魏葭望了那火丝尽殆的钵呆了半晌,忽地提了嗓子问,“华绿,到哪儿了?”
华绿此时正坐于暗轿后的暗青小轿里,听不得这唤。便有随轿快走的宫娥微挑了窗幔答道,“回郡主,现下正抄了旁门往宫中赶呢,不得半里路程。”魏葭即刻敛了慵懒的神色,微颔首便不复做声。
行至宫门前,魏戌裕使得侍卫携得御令打得头去,那侍卫得令策马前去急呼,“裕王得谕迎得北王郡主入宫!尔等速速卸武弃备,恭迎金驾!”
魏葭遥遥地听了一片软甲磕碰的冷冽之音,接踵而至的便是汉子们不带畏意却饱含恭敬的声音,“奴才拜见郡主,郡主金安!”
暗轿便随得这轰轰的请安声中,缓缓步进了宫门。
魏葭任宫娥搀出了轿,不由得打了个寒碜。单薄的锻鞋踏在宫中稍显潮湿,却寻不得半点雪渣的青板石上滞留片刻,便有一股扎心肝儿的凉从足底透了上来。
牵着魏葭的宫娥见这小丫头蓦地瘪了嘴,正因着不得要领晃了神,便见得这小丫头随身跟着的那个绿衣丫鬟提着羊毛毡靴,急慌慌地从后面那顶小轿中窜了出来,这才低了头留意到魏葭正颠着脚尖不安地立着,心中一骇伸了手便要抱起她。
“萃枝,太后可是瞧你机灵才使得你随了礼仪来迎郡主,不是道要你任郡主穿着甚少,搁得这冰天雪地不管不顾的。”魏葭忽听得一声尖细的声音,心生不适,又因着此下华绿正拎起了魏葭的领子唤得一众宫娥将她俩层层圈好,予她换鞋,便也不去瞅得方才被那细嗓子唬得顷刻僵了身子的宫娥。
待得她穿了被华绿捂得暖暖的靴子下得地时,只瞧见一位着暗青朝服,面容姣白,手执拂尘的公公背后,匆匆闪过两名侍卫一手提得长枪,一手共夹得一个颓败的背影挑了暗黑的弄子拐了进去,不见了影。
华绿也见得那三人的身影,恐魏葭说得哪般失礼的话来,一手便覆上她的背暗暗施力,魏葭此次倒也乖巧,只复望了眼那条黑弄子后敛了黯然的神色,端足了小主子的神采来娴雅地立着。
那生的极白的公公,见魏葭望了他即刻一转面上的阴沉,凑出谄媚的笑来,“郡主一路颠簸赶至京都,以与皇上共结百年之好,实是朝廷之福,黎民之福,苍生之福呵。”
魏葭扬了眉眼,整张面容生活地亮了起来,“魏葭甚小,虽不清明公公所言之意,但瞧着公公面相如此多福,想必说的也是些讨人喜爱的吉祥话。魏葭便先行在此谢过了。”
魏葭此话一出,竟是将那公公巴结讨好之意原封不动地打了回去,稳稳当当地撇清了关系,却又不至因此驳了他的面子,撕破了面皮。
魏戌裕瞟了魏葭一眼,只觉着那纯真的皮囊下,塞不了哪般的弯弯路子便不复看她。
那公公见魏葭扬着一张显着童真稚嫩的脸,也不讲她说的话将心里放,只迎着现下的形势尖细地笑了几声道,“郡主真是乖巧伶俐!太后听得报说郡主今日入京,可是欢喜,早早指了奴才在此候着郡主,只待着郡主一入得宫便要奴才紧着领去慈宁宫,切莫让别人捷足登了先去。现下只怕是开了午膳,盼着郡主过去了。”
那公公说着忽瞅见魏戌裕木楞的于旁侧立了许久,也不吱声,便又补了句,“裕王爷也随奴才一道去了罢?皇太后前些日子还提着多日不见了您,挂念得紧。”
魏戌裕刻意不去瞧魏葭转过来的目光,只起了痞气的音调道,“也好,许久不曾尝得慈宁宫的膳食了,李公公便引路罢。”
李公公笑着应了,候着魏葭与魏戌裕登了步辇,将手中的拂尘一甩长唤了一声,“起……”众人便簇着那两架步辇浩浩荡荡的向了慈宁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