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在这里?”卞步姚速速率领心腹赶往信号发出的地方,只见上官蔚然在山脚下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什么。他下马,上前几步将手中缰绳递给上官蔚然单膝跪地:“望太子速速回宫。”
卞步姚的声音唤回了上官蔚然飘飞的思绪,他接过缰绳,一手抚上那白色上号汗血马身上,马长嘶一声,双蹄离地似是在传达见主的兴奋。上官蔚然将他扶起,跨上马,“走。”
风尘渐远,卞步姚缓缓道来:“近日,千家举办宴会,虽说皇室从不插足江湖之风波,但毕竟是在大顺的地盘上,他们如此作为当要得皇室允许。”
“嗯。”上官蔚然淡淡的答道:“所以他派谁去。”上官蔚然口中的他便是他的父皇,虽是明君,却不是一个好的父亲,所以上官蔚然对他的情感很是复杂,幼年时的敬佩,后来的憎恨,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了。
“没错,陛下派遣太子殿下您前去赴宴。”卞步姚一五一十道来。
“若孤不去呢。”上官蔚然突然勾起一抹苦笑,见卞步姚呆愣的神情,又道:“在哪。本殿倒是要看看那场景,呵,江湖风波。”
“鹤归。”
鹤归?原来这就是这个城市的名字。枭涟紫在穿梭中频频听见这两字,随便一打听,竟是这个小城的名字……
转眼只见烟火满目,一条街道连着另一条街道,灯火阑珊。人们脸上都带有各式各样的面具,手中提着灯笼。看不清他们面容,只能听清他们开心的笑声。枭涟紫此时却开心不起来,左右商铺都被各式各样的彩灯挡着,灯上还有用异国的语言书写的灯谜,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没有人给她领路,没有人与她讲说,她在这繁华之中迷失了方向。满眼都是烛光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小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行路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盛大顺民众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枭涟紫有些呆了,自己青鲶何时出现过如此场面?或许战争就是个错误,仇恨心中留,或许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对过。只愿君能收起站台断头换不来……
忧心忡忡转转看看,一打烊的店口竖挂着的一副诗句吸引了她的目光。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是熟悉的音调,是熟悉的字体,一切仿佛回到故里。枭涟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字里行间,几分萧索之意。店内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仔细一听,竟然是古老的清莲王朝那许久未经传唱的歌谣,枭涟紫跟着节拍轻轻哼唱起来,一时发现原来如此陌生。犹记当年,母上初教自己此曲,告诉自己,这是首离家久远的人,在一个凄清寂寥无人的夜晚,弹唱出来的,后被天下离人唱开。她说:“涟儿,母亲真的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唱起这首曲儿。”枭涟紫当时不懂,只觉得旋律优美,而如今细细品来,每一句都带有思乡血泪,究竟是怎样的情感,竟能蕴含如此深沉,引起如此共鸣……
打烊的店里缓缓走出来一人,同样带着面具,那女子一身米白衣裳翩翩而来,见枭涟紫久久立在原地向这边张望过来,也好奇的向她那边看去。那清新淡雅的芍药插在面具旁,给少女满面春色增彩。
枭涟紫着魔一般轻移莲步向那小店靠近,彩灯将她去路挡住,她隔着以彩灯,悄悄看着那边少女含春的面色。少女见第一次有人如此大胆的看着自己,也很是好奇,再定睛一看,原来同是女子她便一笑,芊芊玉手随手抚上一灯笼,看着枭涟紫笑问:“姑娘可是来药房取药的?”
药房?枭涟紫微微一愣,再默袖口时却不知那张纸被丢往何方,仔细想想自己也知道内容,便不去在意那张纸的去向,看来自己真是碰对了地方,不枉出来一趟。
枭涟紫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女子一口蹩口的大顺话,就尝试着用古清莲语与她说:“是的。姑娘可否带我去药店内一看?”
那女子明显一愣,整个人动作呆滞了几分,厚重的面具下双目圆睁,她失口道:“你……你…你是清莲王朝的人……?”
“嘘……”枭涟紫四下瞥了瞥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想想这姑娘也真是大胆,竟然敢在市井之内直接谈论清莲王朝之事。这个十几年前亡了的朝代,怕是现在是任何诸侯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吧,残党是最可怕的,他们可以隐藏在市井之内各个地方成为毒瘤,皇室的人都想除之而后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即便是带着面具,在这盛闹的节日里,也不能掉以轻心。枭涟紫自己一人走过这十几年,没有一点防范意识怕是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枭涟紫就这样随便一试探,还真是旧清莲王朝的人,青鲶帮虽说取代了清莲王朝,但语言终究是不会大变。青鲶语与清莲语细听的话还是有区别的,像枭涟紫这样活在两个朝代交替中间,自是可以随意转换。
女孩住了嘴,但她生性也是机灵,双眼一转,又道:“姑娘,我们药店今日已打烊,可不能随便进的,如果真的要进的话,猜对一个灯谜即可。”
“好,请出。”枭涟紫一路走来,的确见所以店家都只让猜了灯谜才能进入,她此举也是不想让不相干的人起疑心。
少女将自己扶着的灯笼一转,另一面莲花形状映入枭涟紫眼帘,枭涟紫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猜灯谜,所以灯的背景图案都是这一朵白莲,自己还有些不愉快,而如今再见到,却已泪湿满襟。
街头的另一边,那张写满药材的纸被风刮落在一衣着儒雅的男子脚边,男子双指一使力,手中折扇“啪”的一声被合上。
男子一身蓝衣上绣着流云白纹,腰间一把佩剑,手中一把折扇,面上是素白简单的面具,只镶有黑色钻石几颗,举手投足见不失风度。他一手将袖口拢着,轻轻弯腰伸出另一只手,将脚边那纸片捡起,抖掉纸片上的灰尘。
看清纸上字后,男子面色微诧异,随即恢复了正常。这,不是我易容术的药材么,普天之下除了自己与枭涟紫,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仔细一看这的确是枭涟紫的笔迹,她什么时候这么不小心了?居然会将此等机密外漏……洛千浔看着手中纸入了神。
她此刻,难道就在鹤归,难道就在附近的街道?洛千浔随手将纸片撕碎,扔在空中。不远处慕迟嗣站在房顶上,目光焦距在洛千浔身上。千浔是那丫头的师傅,也定是这易容术的初创始人,如果让他找到了那丫头,不知自己还是否能掌握易容术……
权衡了几番利弊后,慕迟嗣飞身而下,步步紧跟洛千浔,他当然不怕被他发现,他只想被他发现。
“这……”枭涟紫看着灯谜陷入沉思。
这灯谜好生奇怪,它言:一个小姑娘,生在水中央,身穿粉红衫,坐在绿船上。
这是什么灯谜,读起来像诗品起来却多了几分韵味,倒像是给情窦初开的少男给少女的信。这怎么算得上灯谜呢……
枭涟紫细细盯着那几行字,盯着盯着发现自己盯得其实不是内容,而是那字体,自己从小练到大的清莲古字是多久没有再动笔写过了连在玉清殿里誊抄都不敢用这种字体……
“猜一种植物哦。”那姑娘好心提醒枭涟紫。她从小就看这灯谜,每年都是这灯谜,奶奶只允许自己挂这一盏灯,写这一个灯谜,并让自己一直等下去。奶奶她说,会来的人终究是要来的,不要在她来之前就早早的离开。她答应了奶奶,大小在奶奶身边也听说过许多清莲王朝的故事,让她感叹人事的复杂与无情,她也听奶奶说,有一个小公主,幼时便是那倾城容貌,与自己年纪相当,再观眼前人,虽看不清模样,但身子窈窕修长,皮肤白皙,也定是个美人,银丝在空中飘飞,看着灯谜,一脸认真的杨紫琼,她想,可能这就是那个小公主了吧,但愿这就是那个小公主了,她可不想明年还守在这里,写这一副灯谜,等着奶奶口中那个终究会来的人了。
“这……是清莲?!”枭涟紫脱口而出,想想又觉得不太对,纠正道:“莲花是吗?”
“姑娘果然聪慧。”女子嫣然一笑,拉住枭涟紫衣袖,转身从门边带着枭涟紫进入店铺,后迅速关上门,外面再怎么繁华,好像也与她们无关了。店内坐着一个老人,白发苍苍,似是饱经沧桑,她轻轻摇晃着木椅,身体随着木椅一下一下的摇摆着,传来打呼噜的声音,全然不知已经进来了两人。
“奶奶!!”那姑娘蹲在老人身边大声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