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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豹(江户川乱步全集·明智小五郎系列) 圈套

门开了,从门缝里探出脸的,是弓腰驼背、身着西装的白发老人。

神谷芳雄见对方是弱不禁风的老人,顿感扫兴,问道:“这里是恩田别墅吗?”

“是的,我就是恩田,请问你是谁?”

自称恩田的老人慢吞吞地回答,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神谷芳雄。他那副神态和说话的语气,让人觉得别墅里没有危险。

“对不起,我想见年轻的恩田。请对他说,我是咖啡馆的服务生,跟他见过面。”

“你是说青年恩田。哈哈,他是我的儿子!你找他吗?实在对不起,他出门了。”

老年恩田若无其事地说着,满脸漠不关心的样子。看老年恩田的外表显得老态龙钟,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观其眼睛的颜色,不像是一般的老人。

“那,我想打听一件事,请问贵府有没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她叫洋子,是银座一带的卖花姑娘。”

“卖花姑娘?我不知道……哎,让你站在这里说话太难为你了。怎么样,请进屋吧!坐在椅子上慢慢地聊!可你爬铁门进来的行为是不能允许的,下不为例!呵呵,这次就不提了……”

老年恩田突然变得热情起来。奇怪!笑里藏刀,肯定有诈。可头脑发热的神谷芳雄压根儿没察觉到老年恩田的“话中话”,一听说邀请自己,便不由分说地跟在老年恩田的身后走进了屋里。

“来,请进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窗户的位置很高,窗洞很小,光线昏暗,简直像一间牢房。

“我是专门搞科研的,整天忙着科学研究,和外面的人基本不来往,没有专门用于接待客人的房间。”

这确实是一间不可思议的房间,左侧沿墙面的书橱很高,摆满了外国出版的精装书籍;右侧墙面的上半段是橱架,放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玻璃瓶,玻璃瓶里好像是药;橱架下面好像是实验台,胡乱地放着许多试管、烧杯、玻璃容器和蒸馏器等。

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放有玻璃橱。玻璃橱里,东倒西歪地放着三四个骷髅,眼睛的孔洞里积满了灰尘。

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大桌子,桌旁有两张坏椅子。

“好,请坐吧!我的儿子大概就要回来了。他不回来,我什么也答不出来呵!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是一个只专注于研究的老人。”

“你真不知道吗?不管怎么说,家里来了素不相识的姑娘,你不应该不知道吧?否则,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哦,哦,你说什么?姑娘被关押在我这里?你大概弄错了吧?我和我儿子都不是坏人。你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居然上我这里来找事!”

猛然间,老年恩田的眼睛里射出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是说证据吗?这就是证据!”

神谷芳雄把刚才拾到的手帕放在桌子上,摊开让老年恩田看。

老年恩田看了那上面的血书内容,脸上出现了大吃一惊的神色,但语气仍不改初衷:

“不知道!我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如果你怀疑,就请搜查房间看看吧!我可以为你当向导。”

老年恩田的这番慷慨陈词,令神谷芳雄十分意外。他觉得,一定要提防着点。其实,老年恩田话里有话,其背后无疑设有圈套。可一心想救出洋子小姐的神谷芳雄,没有特别留神。

“那好,就请允许我参观一下你的别墅。承蒙你的好意,希望能心情舒畅地离开这里。”

“好呀,我也不希望被人怀疑。请跟我来!”

老年恩田磨磨蹭蹭地离开椅子,把双手绕到背后,蹒跚着走出房间,沿着昏暗的走廊走到某个房间跟前,门看上去很坚固。

“好了,请先看这个房间吧!”

老年恩田一边说一边开锁,站在前面慢吞吞地朝里走去。

神谷芳雄也跟着走了进去。房间里的光线十分暗淡,一点也看不清楚。

“窗户没打开吧?”

“是的,我现在就打开窗子,请等一下!”

黑暗里,老年恩田摸了好一阵子。不一会儿,传来一阵响声,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神谷芳雄吃惊地大声问道。这时传来老年恩田的笑声,好像站在很远的地方。

“哈哈哈……没怎么回事呀!只是想请你在里面待一会儿。好了,你最好别急。哈哈哈……”

接着,老年恩田的声音渐渐远去。

“糟了!”

神谷芳雄冲到门口,可已经无法追上老年恩田的脚步。只见那扇厚厚的木门被关上了,门外侧被上了锁。无论怎么推和拉,坚固的木门纹丝不动。

“唉,怎么办?”

由于一时的疏忽上了圈套。老年恩田装模作样地开窗户,其实是转移神谷芳雄的注意力,以便伺机窜到走廊上关闭房门。

神谷芳雄试着用身体撞门,但什么反应也没有,于是用手摸索着墙壁,寻找窗口的位置。可四周是全封闭的板墙,没摸到像窗户那样的东西。这个房间的面积有五平方米左右,像仓库。可用作仓库又太过于牢固,难道是关动物的牢笼?

“是的,肯定是牢笼!我被当作野兽关在牢笼里了!”

神谷芳雄浑身不由得直打哆嗦,追悔莫及,垂头丧气地蜷缩在黑暗里。

洋子小姐怎么样了?关押她的地方既然可以扔手帕,肯定是在这幢别墅的某个有窗户的房间里!他必须设法逃出去,必须设法救出洋子小姐……

就在神谷芳雄陷入思索的时候,猛然从离他很近的地方传来野兽的吼声,好像就在隔壁。

“啊,是猛兽!这幢住宅里果然饲养着猛兽!这个怪老头,也许是为了给野兽弄吃的,而把我和洋子小姐关押在这里的?”

他想到这里猛地站起身来,可转眼间又打消了这一愚蠢的想象。

当今的现代社会里,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样的住宅。有了这样的怪住宅,今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怪事呢?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令人恐怖的想象接踵而来。接着,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犹如被关在牢笼里的困兽。

突然,板墙上出现了一个小孔,细细的光线随即从那里射入房间。

“太好了!”

神谷芳雄高兴得跳了起来,急忙地跑到那里把眼睛凑在孔上窥视。

啊,是自己在做梦吗?隔壁的房间果然有一头身体健壮的豹子。

隔壁的房间像个大仓库,四周也是坚实的墙体,有一个墙角裸露出铁笼子的一部分。豹子就在那个铁笼子里。铁笼子外的地面上铺有地板,大概是用于豹子散步的。

也许是心理作用,难闻的野兽味直往鼻孔里钻。不光味道,还有热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的眼睛凑到孔上时,有了暖暖的感觉。这来自隔壁的房间。

哦,明白了!可能从这里看不见?多半是豹子怕冷,特意给它烧了暖炉。刚才在围墙外看见烟囱里冒着烟,莫非就是从这个房间里出去的?

看来,老年恩田是一边饲养豹子,一边模仿豹子并训练让人觉得害怕的青年恩田。

想到这里,神谷芳雄感到震惊。尽管这样,他仍然没有减弱他的好奇心。他又走到墙壁跟前,眼睛凑到孔上窥视那个房间。

“啊!”

他大叫了一声,全身像打摆子那样不停地颤抖。因为,那边出现了出人意料的恐怖情景。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关豹子的铁笼子前面出现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仰卧着躺在地上,双手好像摆开了防备的架势。

可恨的是,从孔这里无法看见房门那里的情景。那里,肯定有人从门外朝房间里走来。无疑,女子是被人推进来的。

“啊,洋子小姐!”

神谷芳雄不由得叫嚷起来,可能是喉咙干渴,声音嘶哑得说不出话来。

啊,怎么办?洋子小姐被扔进了关押野兽的房间。再过一会儿,关押豹子的铁笼子将被打开,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野兽,势必把洋子当作丰盛的美餐。

神谷芳雄想到这里,浑身冒出豆大的汗珠。

所幸的是,他的想象没有成为现实。片刻后,他才明白袭击洋子的不是豹子,而是比豹子还要残酷的人。洋子用双手摆开架势,是为对付那家伙的。

看着看着,突然有一个身影占据了整个孔。仔细一看,竟然是青年恩田!就是老年恩田的儿子。那天夜晚,这家伙趴在草丛里伏击他,后来像野兽那样跑开了。

瞧!他仍然双手撑在地上爬行。对他来说,像野兽那样趴在地上行走远比站着行走自然。他不是人!瞧那可怕的模样,正在朝洋子爬去。这家伙究竟是人还是野兽?说是野兽,只是模样像野兽。

青年恩田,两只眼睛白天里依然像两道荧光那样不停地闪烁;嘴巴每呼吸一次便朝两边张开,洁白的牙齿让人感到恐怖,红得发黑的舌尖不时地从两排牙齿之间伸出。

那模样俨如猫耍老鼠,边转圈边靠近洋子,跳跃式地做着野兽的猛扑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