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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豹(江户川乱步全集·明智小五郎系列) 大火

神谷芳雄虽说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丁点儿力气,脑袋里一片空白,可唯独眼睛还牢牢地凑在监视孔前。

片刻后,野兽模样的青年恩田似乎元气恢复了,一边用舌头来回舔嘴唇,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五官挤成一团的浅黑色脸上,浮现出兴奋不已的笑容。

他这么笑,也许是老年恩田原谅了他的缘故。

可洋子尚未恢复元气,害怕得直打哆嗦,眼睛盯着青年恩田的脸。

青年恩田的眼睛里射出刺眼的蓝光,脚步朝洋子的方向移动……转眼间,眼睛通红的青年恩田歇斯底里地朝洋子扑去。

神谷芳雄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想也不愿再看到这种恐怖的场面。

“啊,啊!”

顿时,他眼冒金星,跌跌撞撞地瘫软在地上。

不一会儿,从隔壁房间里传来洋子断断断续续的悲鸣声。渐渐地,隔壁房间连轻微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唉,披着人皮的恩田,最终把可爱的洋子折磨死了。

那以后大约过了很长时间。

不知不觉中,深夜来临了。原来借助射入的光线尚能看清楚的房间,眼下什么也看不见了。

坐在黑暗里的神谷芳雄,不由得思念起惨遭杀害的洋子,禁不住伤心地痛哭起来。突然,他好像觉得有人在叫自己。

同时,如密室一般的牢房里,不知从哪里射来一道红光。于是,他赶紧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摆开架势。

“喂,喂,你哭什么呀?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心呀?”

有说话的声音!转眼间,黑暗里浮现出眼睛和鼻子。是恩田的父亲!就是那个满脸银须的老年恩田!他正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眼睛凑在方形的监视孔上,借助烛光观察着牢房里的情况。

神谷芳雄转过脸来盯着老年恩田的脸,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如果张嘴说话,也许悲伤的心情会导致声音颤抖。

“喂,你那张脸怎么了?”

老年恩田借助烛光,察觉到神谷芳雄的脸上有生气的表情。

“哈哈……一定是这么回事!你大概目睹了刚才的那个过程吧?咦,你是怎么看见的?哦,哦,是呵,板墙上有孔。你肯定是从那里偷看了整个过程。哎,你到底是看见还是没看见?”

神谷芳雄没有吭声。其实,他根本就不愿意回答,那张怒气冲冲的脸表明了一切。

“嗯,你是看见了吧!假如你真看见了,那确实会让你伤心。可遗憾的是,你也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如果说我为什么不能放你出去?我就是不解释,你通过刚才的过程也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不说这些了,你自己好好地想一想吧!嘻嘻嘻……”

话未说完,监视孔被关闭了,老年恩田走了。霎时间,房间里又回到了刚才的漆黑和宁静。

老年恩田说的意思很清楚。你神谷芳雄既然看见他的儿子青年恩田犯了杀人罪,那你就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再过一会儿,老年恩田也许会送青年恩田进来,让他像害死洋子那样杀死神谷芳雄;或许是老年恩田亲自开枪,像射死真豹子那样轻而易举地处死神谷芳雄。

即便不这样做,只要像这样被关押着,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饿死的。

可要想从这里逃走,就得在墙壁上凿开一个大洞。可墙壁如此之厚,牢门如此坚实,手上又没有任何工具,赤手空拳是不可能破壁突围的。

唉,神谷芳雄此举太愚蠢了!就是想救出好友洋子,也不能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力量啊,更不能单枪匹马地盲目行动,而且临出发前也没告诉任何人。

像他这样做,既救不出洋子,又得把自己也搭上。遇到这种场合,应该先去报警,让警察包围这里救出洋子。

眼下,再怎么懊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摆在面前的首要的任务,是考虑如何从这密室般的牢房里逃出去,把恩田父子的罪行报告警察,让警察替洋子小姐报仇。

只有这样做,才是告慰洋子最好的办法。倘若神谷芳雄也在这里不明不白地死去,恩田父子的杀人罪行就不可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将永远地逍遥法外了。

嗯,我决不放过这对父子!一定要让法律严惩他们!好,我一定要设法从这里逃出去!

神谷芳雄沉思着,手不经意地伸入口袋。谁知手就这么一伸,居然计上心来。

“呵,我带火柴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火柴数了一下,随后擦着点燃其中一根。于是,黑暗里出现了红色的火光。借助火柴,他看了牢房的所有角落,脑子里的越狱计划渐渐具体化了。

“是的,除了这样做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孤注一掷试试吧!”

他急忙脱起了衣服,再把衬衫和短裤等团成手可以握住的大小,再穿上外套,随即又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纸巾之类可以燃烧的东西,再与衬衫一起揉成一团,放到房间最里面的角落。

他一连擦了好几根火柴都没有点燃,擦着擦着,终于有一根火柴被点燃了,于是笔记本和纸被点燃了。

“好!”

神谷芳雄使劲地点头,像疯子那样手舞足蹈着,也许想起了奇怪的事情,居然张大嘴巴狂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

神谷芳雄不寒而栗的笑声,顿时响彻住宅的每一个角落。

他不停地笑了好一阵子……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当他看见有人打开监视孔朝里看时,赶紧刹车不再笑了,敏捷地躲到门边的角落里,屏住呼吸等着开门。

从监视孔查看牢房情况的,还是老年恩田。当他发现最里面的角落里正吐着红红的火舌时,不由得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如果置之不理,火势就有可能烧到木板做的墙壁,继而烧到……

老年恩田连忙打开房门,为了灭火不顾一切地闯入了房间。

“机不可失!”

神谷芳雄见房门被打开,顿时像飞出枪膛的子弹,从老年恩田的腋下窜到走廊上。

“啊!”

老年恩田大声惊叫着。

只见神谷芳雄使出全身的力气关上了房门,随后快速地上了锁。

“好极了!”

真没想到形势会发生逆转,老年恩田反被禁锢在五平方米的狭小牢房里。

神谷芳雄此刻很冷静,对!不能麻痹大意,稍一磨蹭,青年恩田也许会赶来救助?想到人形豹的残忍,他在走廊上狂奔起来,穿过老年恩田的研究室跑出玄关。

在院子里他仍然拼命奔跑,跳到铁门外面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森林,连滚带爬地穿过森林后来到没有路的草地上。

天空还是那么阴沉,没有星星,只有寒冷的狂风不时地迎面扑来。转过脸回头看去,树林犹如漆黑的巨人,树枝犹如巨人伸展的手臂,似乎要把神谷芳雄拽回老年恩田的牢房。

突然,他发现树林里有光闪烁,心想可能是来自老年恩田的住宅的灯光?转而一想,觉得很有可能是青年恩田的眼睛里射出的蓝光,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

尽管口干舌燥,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但他的心里只有“快跑”的念头。他跑到大路上,一看见路灯和沿街店铺的灯光,赶紧跑到距离最近的糕点铺门口,连招呼也没打就拉开玻璃门,随即瘫软在地面上失去了知觉。

店主立即报告警方,赶到店铺的警察扶起神谷芳雄,问清原因后便让他带路。这时,距离神谷芳雄逃出牢房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警察们打着手电筒,迅速地赶往恩田别墅。走在前面的神谷芳雄,似乎发现了什么,猛地停住脚步发起愣来。

“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一个警察见他发愣便吃惊地问道。

警察们也曾听说过恩田父子的情况,本来就有点紧张。

“瞧,快瞧那里!那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顺着神谷芳雄说的方向朝树林里望去,恩田别墅像是着火了。

“咦,那不是着火了吗?”

“好像是的。哎!你不是说你出逃时点燃了衬衫吗?肯定是那些东西形成大火了。”

警察们一致认为。

“不是的,那怎么可能!就那么一点点火,老年恩田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扑灭的。再说如果那是大火的起因,整个树林早就变成一片火海了。”

不管怎么说,还得走到现场附近观察情况后才能下结论。于是,大家加快脚步朝那里跑去。

随着与树林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火势也越来越大。当他们来到恩田别墅的跟前时,已经是无法扑灭的熊熊大火了。

黑烟滚滚,火光冲天,所有窗户都窜出暗红的火舌,燃烧的声音和倒塌声此起彼伏。

“嗯,恩田父子为了毁匿证据用火点燃了住宅。眼下,他们肯定已经逃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神谷芳雄嘟哝着说。

一个警察朝来时的路奔跑,去通知消防队前来救火。其余警察在现场周围搜查可疑人物。不用说,恩田父子俩早已逃之夭夭。

无疑,恩田父子见神谷芳雄逃走才下决心的:烧毁住宅,销毁证据。

可,这对如同野兽的恩田父子不可能因此金盆洗手!仅因为失去一头豹子便恼羞成怒,像杀小鸡那样杀害了洋子。如此草菅人命的恩田父子,总有一天还会兴风作浪,残害无辜。

想到这里,神谷芳雄深感恐惧,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