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内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各怀鬼胎。
沈如故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同柳如是对视着,片刻后,就见这位长相温婉的侧妃朝她和善地笑了笑。
“想必这位就是南境将军府上的四姑娘了吧?”
还没等柳如是回答,李崔影便走上去挽住了沈如故的胳膊:“表姐,你看她明明心底慌极了,却还要装作无事的模样,像不像被吓坏了的猫。”
“沈姑娘,不知可否邀请你去园子内走走,府内小荷才露尖尖角,我想姑娘才情高洁,应当会喜欢。”
沈如故点头,她跟着李崔影一同离开了偏厅。
府内的荷花果然有着含苞盛开之势,柳如是穿着一身绿衫走在前头,身姿摇曳,李崔影走在后头小声同沈如故说话——
“我这位表姐,是我姨娘家的庶女,从前在徽州是有名的才女,前年和太子在徽州认识后,太子对她一见倾心,就此把她纳做了侧妃。”
“我瞧着这位侧妃,是个不喜交际的,先前我见那些太太,对侧妃娘娘并不恭敬。”沈如故神情困惑。
李崔影不屑地嗤了一声,小声道:“那群女的惯会捧高踩低,理她们作甚。”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时,走在前头的柳如是突然停了下来。
“沈姑娘你看这一树海棠,在春日里时还开得灿烂,现如今时节一过,便只剩下花枝,再无美好。”
“你说这做人做事,若像这春花一般,只有短暂的绚烂,又有何意义?”柳如是折了一枝海棠,在手上把玩。
沈如故候在一旁听得认真,李崔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味,着急忙慌地想要开口。
就在她皱眉之际,沈如故摁住了她的手心。
“奴婢在乡下,最喜欢的就是院子里的一株白梅,不争不抢,唯独在冬日里百花凋零时独自傲立枝头。”
“不争不抢?我倒是很好奇,沈姑娘口中的不争不抢,究竟是和意思?”柳如是一双眸子泛着冷意。
“表姐,昨日你同我说过不会为难如故的。”李崔影不悦。
沉默的气氛被一阵微风吹散,柳如是盯着沈如故看了许久,然后点评道:“不骄不躁,倒是个有气度的,怪不得太子殿下会喜欢。”
还没等沈如故反应过来这太子妃究竟想做什么,她就听见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传来——
“你年纪比我小上几岁,来日你入了东宫,少不得要叫我一声姐姐,你放心,只要你性子干净,我断不会为难你。”
“你的处境我也听人说了不少,虽然是个嫡女,却过得连庶女都不如,你若入了东宫,我定会像亲姐姐一般爱护你。”
等等,天爷啊,这是什么情况?
沈如故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见着她傻乎乎的模样,李崔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表姐,你方才吓到如故了,瞧她这幅心神不宁的模样,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编排你呢!”
“我这也是想看看如故妹妹脾性究竟如何,每日里都听你夸她有多好,我这不是好奇呢。”柳如是抿唇浅笑。
李崔影牵着沈如故的手,一脸自豪:“如故自然样样都好。”
沈如故一声不吭,她先前觉得,这侧妃是听着这阵子上京关于太子的传闻,想要给她个下马威,威胁她离开太子。
只是,这事态怎的就演变成她要和侧妃姐妹相称了?
“侧妃娘娘,你……你误会了。”沈如故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柳如是震惊地望着她。
“我……我与太子真真切切没有分毫关系,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太子爷。”
“可……可是我看太子几次同我说起你,都是极开心满意的。”
沈如故笑着摇了摇头:“上京留言纷扰,侧妃千万别多心。”
“我对太子无意,侧妃可曾听过‘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这番话倒是自大,柳如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抱歉地望向沈如故:“我原以为你同太子……同太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今日之事,真是我唐突了。”
柳如是长得好看,皱眉不语的模样真是楚楚动人,沈如故觉着若是她整日面对这样花似的美人,也会把持不住。
果然男子都是不会满足的,那太子府中都有如此美丽的侧妃了,他还对自己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想到此,沈如故对太子又淡了许多。
“沈姑娘虽然不愿进太子府,但我却想结交姑娘,不知沈妹妹可否能像影儿一样唤我声姐姐,我在上京无闺中好友,也就崔影一个娘家妹妹偶尔走动,沈妹妹玲珑剔透,我很是喜欢。”
今日这一番交谈,沈如故对柳如是的品行也很是欣赏,她虽是太子侧妃,但在尚不清楚自己同太子的关系时,都能对自己报以善意,这世道,真正温柔大度的女子实在是太少了。
沈如故想起了她的亡母。
这柳如是倒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温柔。
寿宴结束后,沈如故便告辞回府,傍晚的上京格外繁华,夜市开放,摊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马车行至护城河的长桥上,悠扬的驼铃声从湖面上传过来。
“姑娘,怎么上京还有骆驼?”微雨好奇地望着街市。
沈如故也瞧了眼外头,解释道:“如今圣上与周边各国互通商贸,自然这不同地域的人都有,你看那成群的骆驼以及大胡子的商贩,都是从西面的柔兰国来的。”
“柔兰国?”微雨没怎么听过这个小国。
“柔兰多美人,听说那毓王爷的母妃就是柔兰的公主,坊间皆传,那毓王长的……极美。”
说起美人,沈如故无端想起了那位自称是淮南侯小世子的神秘男子,不管沈如故对那人的印象有多差,但论起容貌,那人当真算得上貌比潘安。
不过,长得再好有什么用,不过是个绣花枕头,风流纨绔不务正业,淮南侯府交到那人手上,迟早会把百年家业败光。
将军府到了, 沈如故被搀扶着下了马车,就在她进府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沈如故皱了皱眉,同静风说道:“你去看看那边发生何事了?”
静风去得快,很快就带了一名妇人上前,“姑娘,这位大娘是个卖菜的,刚才被几名汉子坑了菜钱,所以才在咱们府前吵闹。”
沈如故望了一眼那夫人,只觉得那人的眉眼甚是熟悉。
只是还没等沈如故说些什么,就见那个夫人突然跪了下来,抱着她的腿痛哭道:“这位姑娘,您可是沈将军府的四姑娘!”
“这位的确是四姑娘,这位大娘有何事?”静风害怕有诈,上前护住了沈如故。
“姑娘,我是您的乳母孔嬷嬷啊,您可还记得我,当年您去了乡下,我就被太太赶了出来,老奴真是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见到姑娘!”孔氏一把跪在了沈如故面前,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