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悬景百无聊赖的熬到了放学。
准确来说，他是听了一天的废话。
齐天今天有局，陪不了蒋悬景和宋向阳，匆匆要过姜久和周嫣然微信，便走到蒋悬景身边挑了挑眉，挑衅般说道:“看看这是啥。”
他把周嫣然的电话号码和微信二维码摆了出来。
蒋悬景心里颤动。
“给我。”他说着就要夺过去。
“不给！”
“齐天！”
“你叫我爹我也不给。”
蒋悬景脾气被齐天激起来，皱着眉头，吓唬他:“你他妈胆肥了是吧？”
齐天有着手机号和二维码在手，愣是不怂蒋悬景，还非常从容淡定的和他谈起了条件:“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想追我嫣姐？”
听见这个称呼，蒋悬景脸瞬时黑了几分，“她什么时候成你嫣姐了？”
“就今天。”齐天意识到他岔开话题，说着就要将手机号和二维码放进包里，佯装可惜的模样，“你要是再不承认的话，我可就走了，人家还搁ktv等我呢。”
“别走。”
“哦？”
齐天不嫌事大的扬起坏腔调，看着蒋悬景话就在嘴边，却碍于面子迟迟不出口的憋屈模样，心里简直都快要笑到疯掉。
外人面前，他是b市蒋家的蒋悬景，是受万人尊敬的天之骄子，宛若神明。可现在，他不过就是一个落俗的凡人，一个想要女生联系方式的小男生而已。
“还不说？我可真走了。”他催促着。
蒋悬景别扭的把头偏向一边，烦躁的揉头，顶了顶腮，牙床像是粘住了一样，难为情的蠕动开那双薄唇，挤出些细弱到难以听清的声音。
“嗯。”
“啥？我听不清！”
“我他妈说嗯！”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齐天为人张弛有度，深知他知道要是再这么逗下去的话，估计今晚怕是小命不保，索性把周嫣然的联系方式交给了蒋悬景。
“算你识相。”
扫过二维码，加上手机号码，蒋悬景心满意足的转身就走，留下被遗忘在原地一脸懵的齐天。
罢了，他承认了就好。
毕竟，成人之美什么的，齐天最愿意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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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嫣然从九中骑摩托回家的路上，手机叮铃铃的响个不停，起初她还以为是姜久小可爱来找她说话，可打开手机，却发现个陌生号码。
还是b市的。
她停下摩托，慢吞吞的等着电话快要结束时才懒散接上。
“蒋悬景。”周嫣然先发制人，“从齐天那要来的？”
“嗯。”
“有事？”夜晚的热浪打过来，湿黏黏的。她脱掉外套，剩下单薄的白色短袖，“不说话我就挂了。”
蒋悬景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借口:“打错电话了。”
“……”
周嫣然翻白眼，被他这句话呛住，觉得他这人有时候真的是奇怪到了极点，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手机屏快黑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条短信，配着图片。
——深深的巷子里面，穿着藏青色九中校服的男生在前面走着，宽肩窄腰，单是身形就惹人瞩目。那么痴情而冰冷的眼盯着手机屏幕，像是憋着火气，又像是刚被人挂了电话时的意犹未尽。
短短一个背影，就足以让周嫣然认出这人来。
只不过，这个短信的号码，却是程朔的。
难不成，是她那天的话激怒了程朔，让他对蒋悬景怀恨在心？又或者，是今天蒋悬景在开学典礼上的大胆行为，被他知道了，心生不满？
这也不至于对蒋悬景动手吧。
等不得她细想，手机上就又传来了短信的声音，来源依旧是程朔的号码。
——sweet酒吧，我请他喝两杯。
周嫣然觉得有些怵头，不太想多管闲事。
就算是要帮忙的话，她也总得有个身份去。
周嫣然和蒋悬景认识不过两天，现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顶天算个前后桌的朋友。要不是看他生的一副好皮囊，恐怕周嫣然连现在的这点暧昧，都不会给他。
她是出了名的浪子，t市的野玫瑰，女妖精。
她也没心思浪子回头。
越想越烦。
换做以前，如果她烦，她可以整夜整夜的骑着摩托车，在无人驾驶的大马路上疾驰，让排气管摩擦出电火花。甚至可以骑到她晕，她吐。
可今天不一样。
周嫣然从来没有过这么奇怪的想法，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干，满脑子都是蒋悬景那张长在她审美点上的脸，被人欺负侮辱的样子。
她思路很乱，大脑和心脏，理性和感性的意见将她左右。
兜里的那盒薄荷糖在动作中发出声响，周嫣然的右手拇指拨开铁盒，抖出一颗青白相间的薄荷糖出来，含在嘴里。任凭清冽劲爽的薄荷味在嘴里暴裂开来，刺激着人最原始的神经，让她从这游戏人间醒过来。
就这一次，随心而去吧。
周嫣然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摩托车后方爆发出撕裂般的吼叫声，右手给点劲，整个人便弹射了出去，伴随着火光，在霓虹大道上飞驰。
等她到sweet酒吧的时候，不过才过了十分钟。
“程朔，出来。”
她在酒吧门口喊道。
sweet酒吧旁边的巷子路错综复杂，周嫣然在门口把摩托车停下，自己往两边瞧。
酒瓶子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突兀。
两侧的枯树枝长得歪歪斜斜，时不时掉落下几片腐烂的叶子。老鼠从过道里随意乱窜，路灯也是常年未修的模样，卡顿地闪烁些微弱的光，照亮周嫣然搜索着的方向。
最终，她在一处电线杆旁边看见了个身影。
蒋悬景倚在墙上，单手撑着电线杆，头向上看，止不住的大喘气，晃晃悠悠的。他身上穿着的黑衬衫上沾了些土，凝固后的污渍越发明显。
“喝多了？”周嫣然想，往他身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蒋悬景？”
他回过头，两个人的眸子对上。
那双腥红的，像发狂的野兽般的双眸冒着寒光，戾气的让人不敢靠近。
但在他看到周嫣然的那瞬间，所有不善就都化作了温柔的眸海，仿佛能温吞这世间的所有丑恶，给人带来真善美。
蒋悬景刚才路过sweet酒吧，听到程朔等人在议论着怎么阴周嫣然。他怕周嫣然受伤受欺负，也怕周嫣然被那些人逼着喝酒，结果就想都没想的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可好，程朔本就对他带着点怨气，现在见他孤立无援，更是火气上头。
蒋悬景寡不敌众，就这么被人逼着猛灌了两瓶白酒，还被拳脚折磨了一顿。过了几分钟，他酒劲上头，胃里火烧火燎的痛。
可哪怕是醉的不成样子，他的眼神里却始终对周嫣然泛着温柔。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明明想靠近她，又害怕自己一身的酒臭会熏到周嫣然，便将身子一转，弓着腰，驼着背的独自往前走。
心疼，周嫣然的脑海里充斥着这两个词。
蒋悬景的举动像是把锋利的刀，直直的从大脑脑干一把刺进了人心脏里，让人痛的喘不上气，只得痛着。
“为什么替我挡。”
蒋悬景恢复了神智，痞里痞气的看着周嫣然笑:“我乐意。”
“喝成这样，爽了？”
“嗯。”
他说着又要自己走。
“你先给我坐好了。”周嫣然没狠下心，顺势扶着他上了自己的摩托，左胳膊处，露出一大片肌肤，隐约能看见个周字:“我还不需要别人来保护。”
蒋悬景的笑容更深了些。
“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她给蒋悬景带上头盔，拍了拍蒋悬景的脑门。
“不怕。”
“为什么？”
“我相信你。”
蒋悬景的这句话，真真是戳到了她心窝里。
这一路，周嫣然怕他喝多了睡着感冒，总是故意的急刹车，让蒋悬景受惯性影响的往前扑，搂住她的腰。
虽然这样伤车，还费油，但她也愿意。
周嫣然的腰细，蒋悬景两只大手就能握的过来。
“睡了？”周嫣然回头问。
兴许是兴致上来，又或者是蒋悬景闭着眼睛睡觉的模样，在皎洁月光和焦黄路灯的斑驳照射下，能让她看清那浓密的睫毛，和如同雕塑般比例完美的脸。
寸头上也长了些硬茬出来。
“长得真不赖。”
周嫣然下意识的夸他，反正他也睡着了，听不见。
“多谢夸奖。”
“……”
这波打脸打的人措不及防。
“你不是，睡着了吗？”她无意识的刹车，蒋悬景又贴紧了她的背，“刚才太困了，不想说话。”
“那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我要是早说的话，怎么能听到你的真话？”
周嫣然被怼，嘴角拉成一条线:“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蒋家别苑。”
“知道了，安心睡吧。”
“嗯。”
他点头，不用周嫣然刹车，自己就紧紧环上了她的腰。
蒋悬景感觉自己沉溺在了温柔乡里。
而周嫣然的脸颊，也越来越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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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别苑的佣人们都很有眼力价，看见自家少爷睡着，还是被个陌生女人送回家后，统统围了上去。
周嫣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也生怕弄不好蒋悬景。她按照常理，吩咐几个女佣拿来换洗衣服和毛巾，顺带着煮点姜汤，暖暖胃。
女佣们一听到要给蒋悬景换衣服时，手抖个不停，谁也不敢走上前去。
“你们？”周嫣然疑惑，对这些女佣们的态度觉得反常，“听不懂人话？”
“少爷之前说过，不允许我们碰他，而且，少爷的后背……”
她着急的催促道:“现在是特别情况，出了事我负责。”
女佣们相互一看，依旧是没反应。
“你们少爷要是感个冒发个烧的，你们承担的起后果吗？！”周嫣然升起语调，让人胆寒。
她正要发火，手臂就轻轻的被人握住，一脉清凉涌入心间，浇灭了火气。 “不用了，让她们下去吧。”
蒋悬景的这句话让女佣们如释重负，纷纷退了下去。
周嫣然见他醒来，心里的那片柔软也被触动。
“你这人发起火来还真是有一套。”蒋悬景躺床上说。
周嫣然笑：“没你厉害，人家都不愿意给你换衣服。”
“嗯。”
蒋悬景身上酸痛，也不同她争辩，布满青筋的双手颤抖着解开扣子。
“我帮你。”她调戏蒋悬景，想帮他一把，手正要碰上衣服时，蒋悬景却拦住了她的动作。
“也不许我碰？”周嫣然这话泛酸。
“我身上脏。”
他衣服上的酒渍和土垢尽数黏着在一起，散发着点点腥臭，惹人厌弃。
蒋悬景实在是不想周嫣然碰这些污秽的东西。
最起码，在他心里，像周嫣然这样的人，就应该干干净净的，自在生长。
可周嫣然就是周嫣然，她永远只听自己的话。
料蒋悬景再怎么拦着自己，周嫣然也是毫不嫌弃的替他解下剩余的扣子，目光开始不听使唤的打量着他。
几滴汗珠从他光滑的额头一直游走到高挺的鼻尖上，留下一道好看的弧线，让人想入非非。
他的张力十足。
蒋悬景沙哑着声音:“好看吗？”
“很丑。”
“报复心还挺强。”
揶揄的话说出口，周嫣然霎时间舒畅了不少。她小等了一会儿，看蒋悬景处理的差不多后，准备回家。
“路上慢点。”
“知道。”
蒋悬景动作没停，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样子分外可怜。周嫣然轻合上他屋子的门，走出去半米，又折了回来，还没说话，眼睛就不经意的从门缝里看见了蒋悬景的背。
刚才他都是正着身换衣服的，没露出背来，如今再看，倒像是刻意不让周嫣然看见一样。
常年的刀伤和鞭伤形成了数道狰狞的伤疤，无一不在彰显着他为人的狠戾。
和今天被欺负的惨样恰恰相反。
周嫣然心里一颤，把话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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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别苑三楼的落地窗上，金碧辉煌，月色正好。男人穿着白色浴袍，昂起头，眸子紧盯着楼下，意图深不可测。
“她下楼了？”
“是，少爷。”
“下去吧。”
女佣弯腰，离开了房间。
蒋悬景目送着周嫣然远去的背影，一直到他看不见人时才回了卧室。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拨通了一个不知名的号码，连带着十万块钱，一并转了过去。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