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城天气古怪，已经临近五月却还是雨水不断，云舒踩着尾巴来到以蒋南回为中心、“怀念青春情谊”为主题的第八次同学聚会。

云舒最近有舞蹈演出，一直在排练，今天来到同学聚会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自然就来的晚，等她到包厢时就只剩下了蒋南回身边的位置。

她过去坐下。

蒋南回在云舒来之前喝了不少酒，现在说起话来都有些大舌头：“云女神，你来啦！”

云舒被他的称呼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扯扯唇点头。

云舒从小就乖巧懂事性格好，因为家境好的原因，父母将她教养的很好。

上了高中后渐渐长开，干净温柔的长相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气质，到哪里都是令人不可忽视的存在，上学时期同学们就给她起了不少褒义的称呼，来显出同她的关系亲近。

蒋南回一开头，桌上的人也纷纷跟着起哄这样叫她，云舒脸皮薄，被弄得很不好意思，耳朵一路红到了脖子。

“云女神……”蒋南回举着酒杯，那句“我们举办了八次聚会你就来了一次，可真不够义气”还没说出口，就转了调子喊了一声：“靠！陈青野！你打我干什么！”

云舒这才注意到蒋南回右手边坐着的男人。

她扭头，没成想和陈青野对上视线，男人目光冷淡，瞳孔很深，看得云舒心尖一跳，接着被看着的人就开口，嗓音低沉：“不会叫人名字？”

话是对蒋南回说的，目光却落到云舒身上。

如果蒋南回清醒着，是断然不敢像现在这样把手肘锁到陈青野脖上，做出锁喉的动作的。

陈青野没再看云舒，目光落到她皱着的眉心，几秒移开。

蒋南回根本没听出陈青野那句话里的不满，也忘了陈青野不喜欢叫别人外号的禁忌，勾着脖子给云舒介绍，“云舒……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打了个嗝，“这是我好兄弟，陈青野，跟咱们一个学校的，但没在一个班。”

蒋南回说完嘿嘿笑了两下。

陈青野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却在对上云舒目光后神色如常。

云舒刚撇开的目光顺着蒋南回的话又转到陈青野身上，她礼貌打招呼：“你好，我叫云舒。”

“陈青野。”男人把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用力拿下来，正正身子，喉结上下滚动，带着不远处的那颗痣轻颤。

云舒笑笑，看着陈青野的脸，模糊能想到在高二那年她看到过陈青野在蒋南回身边一两次。

倒也不是云舒记忆力多好，只是陈青野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形成，让人难以忽视。

现在隔了几年再看到，不觉得陌生就是了。

云舒不善应付这些场合，今天能来也只是因为两点。

一是在高二那年她和蒋南回做同桌时，蒋南回对她是不错的，两人因为梦想的出发点相同，在高中谈了不少关于未来的规划问题，毕了业，进入工作也偶尔在微信上聊几句。

这几年蒋南回回忆属性爆发，举行了好几次聚会，每次都没忘问她。

但她一是没时间，二是这些年来自己始终把重心放在舞蹈上，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就在她拒绝第七次后，还是不好再驳面。

其二是几天前蒋南回给她发微信，提起关于拍宣传片的事，她立马就同意了，本想着今天来和蒋南回讨论。

但现在看着蒋南回大着舌头拼骰子的样子，决定不提这件事情，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听他们聊天，有时候提到自己就稍作回应。

没坐多久云舒就被包厢里混杂的烟酒味弄得有点反胃，她没想做扫兴的人，拧眉往嘴里灌了口水，但效果甚微。

云舒没来之前，里面的人都开始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蒋南回组了一桌人玩骰子，他手气太差，连着输了好几局，酒都不知道灌了多少瓶，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云舒身上靠，就在云舒准备提醒他要不别玩了的时候，突然蒋南回被人拽起。

“换个位置。”陈青野冷淡出声，提着蒋南回，没等人应就把他丢在自己的座位上，而他却没落座，往窗户的方向走去，利落地把窗子打开。

凉风吹进来，恰巧吹到云舒脖间，她胃里的恶心消散了点。

陈青野在云舒身边坐下，看完全程的人以为是陈青野关心蒋南回喝得太多，准备制止。

谁知陈青野只是单纯的换了个位置，然后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兴许是陈青野刚才开窗了的原因，云舒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注意力就开始乱跑，跑着跑着就跑到陈青野身上了。

明明房间里都是云舒厌恶的烟酒味，但在陈青野坐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她的鼻尖竟都是那人身上的古龙香水味。

云舒不可察地多闻了几秒。

感受到身边的人动了动，她以为是被发现了，立马心虚地拿起手机掩饰，突然眼前多了一杯温水。

云舒抬头，邪门的和陈青野对上不知道第几次的目光，云舒疑惑地看着陈青野。

“给你倒的水。”他把水往前推了推。

云舒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着：“谢谢你。”

陈青野看了云舒几秒：“不客气。”

她端着水温吞地喝着，感觉陈青野好像也没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

水喝了三四杯，云舒起身准备去卫生间。

突然蒋南回骰子又输了，他愤恨地喊了句脏话，把云舒吓了一跳，正侧着的身子不小心擦过陈青野的肩膀。

包厢里太热，云舒把袖子挽到手肘，碰触的一瞬，她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

陈青野身体僵硬一瞬，鼻尖都是云舒身上淡淡的木质香，看到云舒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在外面。

他很轻地眨了下眼，给云舒让开地方。

“谢谢。”云舒道谢。

云舒刚走，蒋南回就靠着陈青野的胳膊喊着：“靠！老子不玩了！”说着就撂挑子不干了。

桌上的人笑着放过他。

他喝的脑子早已跑到九霄云外，根本玩不过，今天手气真的背。

陈青野撇了眼蒋南回，只见他脸皱在一起，要哭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脸红的就好像七月的太阳，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黑屏。

“青野，把你手机借我。”

陈青野把手机扔给他。

“凭什么你手机比我争气！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我要找我家意意！”他抖着手按电话。

还没按出去，陈青野垂眼看着正在痛哭流涕的蒋南回，残忍地出声提醒：“你已经分手了。”

蒋南回手指一顿，然后一言不发地把手机扣到桌上。

为情消沉。

云舒进来就见蒋南回趴在桌上，虚弱无力，仔细一看，眼睛都红了。

这是……输得裤衩都不剩了？

云舒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乖乖坐回去。

这场聚会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

云舒刚在叫车软件上下了单，头顶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能拼个车吗？”陈青野的声音混在风里。

云舒条件反射地抬头，就看到陈青野站在自己面前。

街上灯光暗，偶尔混进路上行人的声音，还有小吃摊老板的叫卖声音，陈青野身着黑色大衣，在这样的场景下倒显得于街上的热闹格格不入，就连那双桃花眼好像也染上了一丝严肃。

“你说什么？”她没反应上来。

陈青野按了下手机解释，“手机没电了，能拼个车吗？”

不知道是不是云舒的错觉，她觉得陈青野说话的语气没之前生硬，向自己证明手机没电了的举动多了几分苍白别扭的感觉。

陈青野见她沉默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算了，不……”

“可以，”云舒低头，动动手指，“你家的地址在哪里？”

“青石巷。”

云舒闻言正准备改地址的手一顿，语气里带着后知后觉地缓慢：“啊，正好，我们顺路哎。”

陈青野被她温吞的语气弄得唇角弯了弯，云舒抬头看陈青野，“车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然后就不设防地看到陈青野微微扬起的唇角，云舒抿抿唇，问：“怎么了吗？”

陈青野怔愣一瞬，被刚从厕所吐完的蒋南回勾住肩膀，吐了一遭，蒋南回意识清醒不少，“哎，你怎么和云女神站一起？”

陈青野：“……”

酒也没清醒多少。

云舒手机微微振动，提示车到了。

陈青野拖着蒋南回跟在云舒身后。

开了车门，云舒坐在后座。

蒋南回这会不醉了，聪明的打开后座车门，正准备坐进去，下一秒，脸上呼过一阵风，陈青野弯腰进去，还不忘礼貌：“谢谢。”

蒋南回：“……？”

蒋南回憋屈地坐到副驾驶，摇下车窗，“陈青野你真不是人，居然狠心让你喝醉酒的兄弟，手无缚鸡之力的兄弟，脆弱受了情伤的兄弟给你开车门！！！”

“嗯。”陈青野一脸冷淡地点头。

云舒虽然是第一次见陈青野，但也被他们的相处方式弄得想笑，而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几秒，感受到头顶的目光。

她抬眼，又和陈青野对上视线。

陈青野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喜怒，云舒尴尬地扭头看外面来来回回的车。

车子开得快，冷风灌进来，云舒只穿了件内搭和粉色针织外套，下午来的时候没感觉到冷，现在被风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把袖口放下来。

盘算着还有多久到家。

“师傅，麻烦把车窗关了。”陈青野冷冷开口。

司机正准备关，蒋南回喊着：“不行，我要是吐了怎么办？吐车上怎么办？？？我就得给司机叔叔洗车了！”

陈青野没理他，正准备再重复一遍，蒋南回先一步喊着：“我要是吐了怎么办！”

“咽回去，”他淡淡看了眼前车镜，“师傅关窗。”情绪不够，还补充了一句，语气拉长：“冷。”

这话一出，云舒和司机都闷笑了一声。

她很想问旁边的人，蒋南回喝醉酒一直是这样吗？但在小心撇了眼身边人的表情后选择闭嘴。

蒋南回：……零下天气穿单裤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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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稳稳停下，云舒扭头提醒：“我们到了，那你把蒋南回带回家照顾吗？”

被提了名字的人快速扭头，抓重点：“什么我们到了？我们到哪了？青野你家不是在……”

“我把他送回家，能帮忙改个地址吗？”

云舒没察觉到异样应着。

改好后，她正准备开门下车，“那我先……”

“云舒。”陈青野叫住她。

车里很安静，车窗紧紧关着，现今被打开一条缝隙，外面来往车的声音以及风声措不及防地跑进云舒的耳朵里，混着陈青野的声音。

云舒一怔，愣了好几秒才回过头，盯着陈青野确定了好几遍，刚刚是不是他在叫自己。

陈青野第一次垂眼看她，“你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