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崇阳镇的几条街道，敏感的竹音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这里的人都点着灯，暖黄的灯光仿佛要驱逐什么一般。

要说入夜了，有些早眠之人应当就寝了，灯也该熄了，而这个时辰虽不至于都睡下，但无人熄灯也是奇怪的，无人熄灯，大门禁闭，妇人们不出来走街转巷，出门纳凉也很奇怪。

难不成这里的人都很冷漠，只闻鸡犬相鸣，而老死不相往来？竹音心里闷想到，嘴上却轻轻松松，“老人家，这里可真是灯火通明，走路也不用掌着灯笼呢。”

老头儿许是碰到了伤口，倒吸了口凉气，才慢慢道，“这里是不灭灯的。”

“这是为何？”竹音紧问道。

“风俗罢了，哪有什么奇怪的缘由。”老头勉强一笑，不太愿意跟竹音唠嗑。竹音便安静地扶着老头儿走着。

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住宅都朝着阴阳河的相反方向。看这些房子的痕迹，有些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即使有些新盖不久的屋子，也是坐南朝北。

“小伙子，最末尾那家，就是了，这石路不平坦，慢些走。”老头打断了竹音的沉思，抬起粗糙的右手指着道儿，看这布满老茧的手，就知道老人生活不易。

“好嘞，我知道了。”竹音点了点头，麻利地说到：“您慢些点。”

“我回来了，来个人开门。”到大门前，老头儿把自家大门敲得邦邦作响，不一会跑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小毛孩儿，拿下了门栓，开了门。

“爷爷，爷爷，你今天回来的好晚。”小孩睁着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白嫩如春笋的肌肤露出浅浅的梨涡，一脸稚气可爱。

“小宝，去叫爹爹出来一下。爷爷的脚受伤了。”

小宝目光微垂果然看到了一地的血，且老头的血还在嘀嗒嘀嗒地落下，神色微变，有些担忧和惊愕，嘴里喊着：“爹爹，爹爹，爷爷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就跑进里屋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爷爷的身边还有个陌生人。

竹音抬头环视了老头家一圈，觉得他家还算是比较好的，大概屋子先前被翻新过，收留个人没问题，四合院的样式，主屋亮着灯，西侧是厨房，灯光明亮，隐约飘来炊烟和食物的味道

“小兄弟，多谢你带我回来。我家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希望不要介意才好。”老头道。

竹音笑道：“老人家，看样子今天若非你肯收留我，我恐怕是要在这大街上过夜了。”

“不碍事，空屋有几间，随便住，随便住。”老头勉强笑了笑，面色因为失血而有几分苍白的感觉。

话方才说完，便看到老人的儿子走了出来，他个头很高，非常壮实，如同一只成年的牦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相比之下竹音就显得有几分羸弱了。

他刚出大堂，就看到了竹音，随后目光移到了他父亲的左脚，边走边道：“多谢小兄弟送家父回来，请快快进屋。”说话间迎了过去，搀扶住老头。“爹，你不碍事吧？”

“不碍事儿，只是被骨头扎进了脚底。”

“那就好，小宝大声嚷嚷，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竹音随着老头和他的儿子走了进去，看着老头儿的儿子锁好了门，又跟着走进屋了。随后，他被留在大堂里，老头的儿子把父亲送进了里屋。隐约可以听到一个妇女关切的声音飘来：“你怎么样了？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不要说废话，赶紧帮我把骨头拔出来！”老头压低声音道。

突然一阵倒吸气的声音，啪的一声脆响，老头低声恐吓道“他娘的，你不会轻点啊！瞎了你的狗眼！”

老头的儿子走了出来，随手又点了一盏煤油灯，屋里瞬间亮堂了不少。“小兄弟，贵姓？”

老头儿的事情虽然竹音很想问一下，不过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开口，老头儿子估计也是想转移尴尬，接着说:“我姓周，叫周大壮。”

“竹音，竹子的竹。”竹音面带笑容，婉言道：“我已经和老人家说好了，租住一晚，不知可否有地儿？”

“有有有，尽管住下好了。家父的事情，多谢竹音贤弟了。”周大壮满口答应下来，朗声笑道。

是个爽快的汉子，这点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