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缓缓打开,我迈步走入,入目的景象一如往昔。
连廊下的青石砖都没有更换过。
可我却生出一种错觉——这里不是我的家。
庭院里,我亲手栽种的紫藤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规整的冬青,冷硬生长,毫无生气。
廊檐下挂着的不再是曾经那只银铃,而是换成了木制的。
风过时声音悠远而陌生。
裴叙白亲手雕刻的花案,如今也变成了素净的梨木。
我还以为,至少我的房间不会变。
可当我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这里连一丝属于我的痕迹都不剩了。
书案上的笔墨换了一套,曾经我最爱用的紫毫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纤细的云毫。
床榻上的锦被换了新的颜色,我亲手绣的靠垫不知所踪。
整间屋子温暖而整洁,香炉里燃着熟悉的香,可那味道却让我几乎作呕。
所有东西都像是被人一点点清理过,仔细擦去属于我的痕迹,又换上另一种风格,温柔又克制,恰到好处地容纳着她的存在。
身后响起脚步声。
我转身,看到刘嬷嬷站在长廊尽头。
她曾是最疼爱我的人。我年少时病重,是她连夜煎药守在床边,唤我“小姐”,一遍遍地问我还疼不疼。
可现在,她只是站在那里,隔着几步远的距离:
“王妃。”
不是“小姐”,不是“姑娘”。
平静地唤我,语气里没有怜惜,没有亲近。
我死死咬住唇,压下心头的苦涩。
她在家中服侍多年,最是谨慎不过。从不会对不重要的人流露出多余的感情。
“母妃!”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猛然抬头,看到裴斯年站在不远处。
“斯年”我轻声唤道。
他明显怔了一下,顿住脚步。
最后还是迈步向前,却没有扑进我的怀里,而是站定,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王妃。”
一瞬间,心脏像是被刀狠狠划了一道口子。
“你...”我的嗓音微微发颤,“斯年,你在唤我什么?”
我再次试图拉近距离,伸出手,想抚摸他的发顶。
可是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忍着眼眶的酸涩,手缓缓收回。
下一瞬,他的视线忽然越过我,眼底的情绪顿时变得清亮。
“父王。”
裴叙白站在回廊尽头,黑色的蟒袍掩住了日暮的微光,神色漠然地看着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裴斯年微微抬了抬下颌。
孩子立刻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仰头看他,眉眼里带着依赖。
裴叙白俯身替裴斯年理了理衣襟,语气温和:“天色晚了,回去吧。”
裴斯年点了点头,最后看了我一眼,却终究没有再喊我一声。
他们一前一后,渐渐走远。
直到两个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我才缓缓收回视线,喉间的苦涩如潮水般翻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