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绍听到这话，如遭雷击。他知道李婉从不喜欢自己，但没想到她竟然在他"不在"的时候就已经筹划改嫁。

柳绍喃喃自语，"我战死沙场，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要嫁给别人？"

三年前，柳绍的兄长柳玠——那位大唐战神，用赫赫战功和一双残废的腿，向皇帝李煜求来了柳绍与长公主李婉的婚约。柳绍从此成为了驸马，但在长长公主府中的日子却如同炼狱。

李婉的眼中只有苏裕，从未将柳绍放在心上。而苏裕，那位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弟，也似乎对长公主情有独钟。

"殿下，若您知晓我已经死了，您是不是会笑得更开心？"柳绍的声音中带着苦涩，却无人听见。

他伸出手，试图触碰李婉的脸庞，却只能看到自己的手穿过她的身体。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却不知道死后的灵魂仍会为她的话语而心痛。

"李婉，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柳绍轻声问道，"为何你如此厌恶我？"

柳绍的魂魄立于李婉的身侧，望着她手执礼薄细细检阅，眼底透着无尽的悲哀。

"殿下，这幅南海国珍珠绣缎可是难得一见，最适合做嫁衣。"青莲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华美无比的锦缎。

李婉的指尖轻轻拂过缎面，眼中闪着光芒："嗯，确实不错，苏家世代簪缨，裕哥哥更是才华无双，这嫁妆务必要尽善尽美。"

柳绍听着这话，心头的疼痛更是如被千万根针扎。

当年，李婉与他成婚时甚至没有踏入过柳家大门一步，只是冷冷地在长长公主府设下洞房，让他如同侍从一般小心伺候，可如今……

想到这儿，柳绍自嘲地苦笑一声。

第二日，朱雀大街上，车马喧嚣，人流如织。

李婉的车队格外引人注目，十二匹白马拉着雕金描红的车辇，大红绸缎系于马鬃，随风飘扬如火焰舞动。前方开道的羽林军士气昂扬，手持长戟，身着朱红甲胄，将长安城内的行人尽数拦阻。

柳绍的魂魄无需马车，他静静地飘在李婉车辇旁，看着她那张绝世容颜上挂着罕见的喜悦之情。

忽然，车队前方传来喧哗声，李婉车辇的帘子被人从外掀起。柳绍定睛一看，竟是他生前好友裴然。

"停下！"裴然挡在车队前方，他身着墨绿锦袍，腰间玉佩熠熠生辉，一看便知是长安城中世家子弟。

青莲向李婉低声禀道："殿下，兵部侍郎裴尚书之子当道。"

李婉面色不改：“哦？裴公子有何贵干？”

裴然紧盯着车辇，双手紧握成拳："李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这样做，对得起绍哥吗？！"

听闻此言，李婉神色一冷，让车帘完全掀起，露出她那张足以倾城的容颜，眼神却冷若冰霜："本宫之事，何须你来指责！"

"柳家为大唐鞠躬尽瘁，世代忠烈，你这样对绍哥……"裴然正欲继续，却被李婉冷冷打断。

"可笑，真正的忠烈应该刻在碑上，柳绍要拿柳家在本宫面前做大旗，就等他的名字也刻在忠烈碑上再说吧！"李婉的声音带着不屑，眼中满是讥诮。

柳绍望着李婉，心头如坠冰窟。他低头看向自己透明的双手，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绍的名字，已可刻在碑上了。"

裴然闻言震惊，双拳紧握至关节发白，显然被长公主的言辞激怒到了极点。

李婉不欲多言，挥手示意车队继续前行。裴然却不退让，横身拦在马前："不行！你若今日敢去苏家议亲，我便到皇上面前告上一状，陛下一向尊重柳家军的功勋！"

"阿然..."柳绍的魂魄想要阻止好友的冲动之举，却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李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你只管去。"说罢，突然扬起马鞭，重重抽向马匹。那匹白马吃痛，前蹄高扬，直冲裴然而去。

"阿然！"柳绍魂魄一惊，下意识想要冲上前，却忘了自己已无实体。

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羽林军见状，迅速拉开裴然，使其险险避过马蹄。李婉的车队从裴然身边绝尘而去，扬起的尘土落在裴然的锦衣上，如同无声的嘲讽。

车队行出数丈，青莲忧心忡忡地低声道："殿下，真要闹到如此地步？"

李婉沉默良久，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远处青莲寺的方向，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终于开口道："你将这些聘礼送去，本宫去趟青莲寺。"

青莲闻言，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殿下，您要去迎驸马——"

李婉蹙眉打断："本宫去拜佛散散晦气，大好的日子，不想再听见有关柳绍的任何事！"

青莲寺内，檀香缭绕，木鱼声声。

李婉一袭华服，步入大雄宝殿，高贵的气质让诸多朝拜的善男信女纷纷退避三舍。

柳绍的魂魄站在殿门口，阳光穿过他的身体，在青石板上没有留下丝毫阴影。他望着殿内那尊金身大佛，心中苦涩难言。

"阿弥陀佛，这一生一世，我柳绍对她倾尽所有，换来的却只有冷眼相待。如今死后魂魄为何不入轮回，还要留在世间承受这等煎熬？"

李婉拜完佛后，并未离去，而是在佛堂内来回踱步，眼神不断扫视寺内的每一位僧人，似乎在寻找什么。

一位白须飘飘的老僧走近，恭敬道："长公主殿下，可是在等什么人？"

柳绍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李婉身上，心口不由自主地揪紧，想知道她来此的真正目的。

李婉冷冷扫了老僧一眼："请方丈转告柳绍，十五日后记得准时来参加本宫的婚礼！他若是诚心礼佛，不如干脆削发为僧！"

闻言，柳绍心头的悸动消散殆尽，周身更是寒冷刺骨。

李婉向来蛮横惯了，她说完，也不等方丈作何反应，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在青烟袅袅中迈出佛堂门槛的那一刻，她身形猛然凝固。

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铠甲戎装的身影，面容与柳绍一般无二，却满身是血，胸前插着一支长箭！

这样骇人的情景让李婉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连退数步，喃喃道："柳...柳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