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雅间内，柳玠掷下和离书，字纸飘落桌上，边角轻轻翻卷。

李婉凝眸望着案上文书，顷刻的沉默后，她唇角微勾，一抹冷笑浮于面庞："和离？"

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如同听到天大的笑话，语调里尽是不屑与嘲讽。

柳绍的魂魄站在两人之间，看着李婉这般反应，心头渐渐沉落。当年成亲之日，她如此厌恶他，今日分离之时，她又为何不愿放手？

柳玠深吸一口气，眼眸中暗流涌动："这三年，我弟在你长长公主府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难道不知道吗？！人人唤他驸马，可他却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只能日日看着你跟苏裕浓情蜜意。"

他说着，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轮椅扶手，指节渐渐泛白。

"他为你卸下战甲穿上素衣亲自煮汤药，只要和你有关的事，他哪一样不是尽心尽力？"柳玠声音渐厉，眼眶泛红，"可你呢？欺他，辱他，轻贱他！三年前是我一时糊涂，令他沦落至此，我悔不当初！"

柳绍的魂魄剧烈震颤，他上前一步，立于柳玠身侧："大哥……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爱上她……"

他的声音无人可以听见，伸出的手也只能穿过兄长的肩膀，徒留一片虚无。

柳玠轻咳几声，压抑着情绪，继续道："今日我只求长公主签了这字，此后，我们柳家与长长公主府再无瓜葛！长公主与我弟，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话音落下，明月楼雅间内一片寂静。

李婉端起茶盏，眼中滔天怒意转为冷笑："这桩婚事当初是你们柳家自己求的，柳绍妄想得到不属于他的东西，这一切再不愿他也得给本宫受着！"

林韵在一旁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掠过不解。

柳玠闻言，脸色骤变，双手紧握轮椅扶手，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柳绍见此，心如刀绞。"够了！李婉，求你别再说了！"他嘶哑出声，却无人能闻。

李婉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柳绍试图留在兄长身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魂魄随着李婉的步伐被拉扯着移动，他奋力挣扎，却依旧无济于事。

"大哥！"他最后回望一眼，只见柳玠坐在轮椅上，面容灰败，双眸失神。

明月楼门口，李婉昂首立于青石阶上。柳绍的魂魄被那无形锁链拉到她身旁三尺之地，正听见周围行人的窃窃私语。

"刚才那个坐轮椅的是曾经的战神柳玠？他竟敢让长公主跟他弟弟和离？！"

"可不是，妄想让长公主在和离书上签字，真是痴心妄想！"

"他自己被户部尚书千金退婚就罢了，竟然连弟弟的姻缘都不放过。"

"要我说，这个大哥倒比弟弟识趣的多，知晓自己一个残废配不上名满长安的户部尚书千金，也不纠缠，就那柳绍不要脸，仗着柳家军功求陛下赐婚！"

柳绍神魂震动，他从未听说过大哥被退婚一事。三年前，他在西域守边，回来便已是驸马，这其中竟有如此隐情？

退婚？户部尚书千金？

忽然，林韵快步走下台阶，来到议论之人面前："你们这些无知之徒，今日所闻，若敢在城中传播半句，小心定远王府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一席话，字字如刀，吓得众人纷纷散去。

林韵站在原地，望着台阶上的李婉，眼中含泪。

李婉漠然回首，目光越过林韵直望向二楼雅间，冷笑道："柳绍人不在花招倒是不少，先是裴然，又是柳玠，不就是想逼本宫去青莲寺把他请回来？"她眼中满是讥讽，"妄想！"

柳绍立于她身侧，听闻此言，眼中浮现一抹支离破碎的笑意。他不明白，为何天意安排如此，让他死后幽魂尚要承受这番煎熬。

林韵走近李婉，轻声问道："您不是一直想摆脱柳绍，方才为何不签了那和离书？"

李婉侧目看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却很快被傲然掩盖："本宫之事，何须向你解释？"

两人说话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骑快马沿朱雀大街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信使满身风尘，声音沙哑而急切："西北边疆急报！让道！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