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阜一中,由于小镇没有大学,它被称为“清阜最高学府”倒也名副其实。今天,踏入这“最高学府”的大门,苏颜南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自在。
“妈,你别去了吧。我把志愿表交给老师不就行了么。”看着固执的老妈,苏颜南企图最后挽回一下。
“不行。这事没商量。你这孩子一点儿都不会说话,先前给老师添多少麻烦你说!我要是不去……”
听听这愈说愈来劲的唠叨,他明白挽回失败了……
交了志愿表后,老妈居然和班主任相谈甚欢,一时间根本刹不住嘴。苏颜南站在一旁百无聊赖,找了个借口先出来了,正走上天桥,从拐角处的楼梯上来一人叫住他。
“颜南。”
“啊啊啊!你可算来了!”下一秒,苏颜南激动地扑上去狠狠搂住。
像被一只树袋熊紧紧抱住的桉树,丁之宇挂着无奈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站着,履行着一棵被依靠的树应有的职责。他知道这人待人很真,亲的人绝不虚情假意,拥抱就是纯粹的拥抱,尽管用了略傻的扑式。
“差不多行了。”
“嘿嘿,这不一暑假没见你了!”
“志愿表交了?”
“嗯,交了。”
见眼前松开了他的人笑得平淡,丁之宇从单肩包中拿出志愿表说:“行了,这回又一班了。”
“不是一班,是三班。”
“……我是说我们还是一班同学。”
“哦!原来如此。”苏颜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
应该早就习惯他的“呆”了,从认识他时,丁之宇就发现聪明冷傲的外表下,一直有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固执地保留着天真好奇,甚至任性倔强,这些被人们认为“幼稚”的一面他都拥有。最重要的是——十几年来,所有纯真的本性,他曾未丧失。
而丁之宇,看着这样一个人,已经七年了。看着他,就像看见另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哎,我们开学前出去玩吧。”
“去哪?清阜就这么大点。”
“去农场那边,那块皖北民居保存比较好。”
苏颜南笑得眼睛发光,丁之宇则比较无语,他知道什么是皖北民居么?说白了就想某人和某个家了而已。
“行,跟你去。我先去把表交了。”
“好!”
进了办公室,丁之宇才发现屋里两个妇女边说边笑得不正常,再看看苏颜南无奈的表情,他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上前交了志愿表,顺便跟苏妈妈问声好,就要走。
“我回来再给你打电话。”
“好,再见。”
“拜。”
苏颜南目送丁之宇下楼,看着他的背影,这才想起忘记问他昨天晚上的短信。
“还没到最后”是什么意思?不是自己一点都不明白,丁之宇的想法比较奇异,让人难琢磨又想摸个清楚。这种想抓痒又挠不到的滋味看来要等到下回见时才能缓解了。
“苏颜南!”
“怎么是你?”看清楚了冲他摆手的人是谁,苏颜南觉得还不如回办公室听她们谈语文教学,就是听唠家常也好!
周复凌刚和朋友下到空荡荡的四楼,这层都是高二教室与实验室,而高二还未开学。刚在上面时,就看见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白色的t恤衫看着挺眼熟的。
“到校报名上课。”周复凌爽快地回答。
“啊?你是楼上高三的?!”
“对。”光看看他吃惊的表情还不过瘾,周复凌又伸一只爪子拍拍肩逗他:“乖学弟,叫声学长听听~”
“你!不要过分。”看着高三的学生一群一群地涌了下来,甚至还有闻声看过来的,气急败坏的苏颜南只好压低声音咬牙。
“怎么过分了?”周复凌笑得纯良。
“……”对哦,也许是开个玩笑?苏颜南一时语塞,想不出该说什么好,便没有言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周复凌也不回避,含笑地看他,像看一个闹事的小孩子。
“周少,我怎么不知道您还有调戏学弟的爱好?”被晾一旁的人听到这大爷调戏良家妇女的口气,忍不住打断两人的深情对视。
“呵,早上刚认识的。这是我发小,张振。”
“你好。想不到你这种人也有发小。”这后一句显然是冲周复凌去的,张振闻言,立马笑道:“他这种人也只有我肯辛苦辛苦当个发小了。”
“嗐,我怎么辛苦你啦?我这不都为你回来了嘛!”
苏颜南看着周复凌笑嘻嘻的样子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明明一米九左右的个子,面相也是稳重成熟的,怎么就这么个不正经的性子?
“滚开!恶不恶心你!”这边张振已经受不了地揪住周复凌怒喝了,可是比他矮的张振揪住周复凌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再加上周复凌纹丝不动,张振就像挂在对方身上一样。苏颜南又忍不住发笑,敢情高三的这么逗?
两个人在一旁不顾人来人往地闹着,看来他们还真是那种亲密的发小,像周复凌这样的人一定有很多朋友。
“好了,你们别闹了,小学生吗。”苏颜南一直看着他们,叹了口气。
“行了,小学弟都看不过去了。嗨!还掐我!”
周复凌松开了勒张振的胳膊,说:“你小子几年没见力气长不少!等咱回去再干一架?”
“瞧你在外面混得就知道到打架!”张振的胳膊被勒得胀疼,真欲哭无泪。
“打架这种事小儿科。”苏颜南注意到周复凌要搭上张振肩膀的手臂又放了下去,在一旁悠悠地晃着。
“我先走了。”
“回见。”
苏颜南回头看时,两人已经保持着狼狈为奸的姿势下了楼梯。他摇了摇头,自己和丁之宇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了,也没像他们那样打闹过。虽说相处的时间断断续续,加一起也没很多年,但一种默契使他们每一次再遇见,都似从未没分开过。
像他们俩那样的发小?
这个好像真没有。他这个人只是看着随和,并没有表面那样显得容易亲近。能亲近而不会觉得难受的老朋友好像也就是丁之宇了。自从小学时遇见丁之宇,这个看上去对一切都比较漠然的男孩在友谊上给了他莫大的惊喜,让他在一定程度上觉得自己还会慢慢变好,慢慢挥去心中关乎爱的阴影。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的潜意识排斥“爱”这个字。每一种爱,不论前后,都极可能有阴谋或伤害在等他钻进圈套。
例外的只有丁之宇。想想那会儿,丁之宇虽然离开了两年但他们仍保持着联系,等他高一终于回来,两人还是挚友的关系。
他想着想着就舒心了,就算自己没有发小不能使出呼朋唤友大法,有丁之宇这个朋友就该他满足的了。
“傻笑什么呐。”
这谁啊,最近老有人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