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祯走后,安荨跌跌撞撞地闯入了回忆。
那天是平安夜,安荨一边拿出抽屉里不知道被谁塞得十几个包装精致的苹果,一边嘟着嘴向右边正在草稿纸上演算数学题的阎祯抱怨。
“阿祯,你说这学校也真是的,平安夜都不放假。”
“这都谁啊,钱多么,认识不认识都送礼物?”
“咦,阿祯,这怎么有张纸条?”
“阿祯!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许久不被搭理,安荨有些恼怒,却也只是压抑着性子摇阎祯的胳膊,带点撒娇的意味。
“你能不能懂事一点,我说过我学习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冷漠公式的语气,安荨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她一点也不重要。
她撇撇嘴,那些无意的话总是让她禁不住地微微心疼,堵的喉咙里有些窒息的难受。她转过头去,任性地把所有的礼物一把抱起,尽数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包括那张纸条。
少女的心是细微敏感的,她想起来在寻觅喝醉酒的那天,稀里糊涂地向这个她一直喜欢的男生告白,或许真的是女追男隔层纱,他们在一起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外人面前的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甜蜜恩爱。可是只有安荨知道,阎祯对她一直都有种难以言说的冷淡,安荨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本身性格就冷淡,只是她觉得,如果他爱她,那么他就该在意她的感受,为她改变不是么?可他,永远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安荨越想越委屈,趴在桌子上竟哭了起来。却也只是咬着嘴唇无声流泪,任由悲伤浸湿薄薄的袖子。
阎祯看了一眼肩膀微微颤抖的女孩,那是他一直喜欢的安荨啊,他怎么忍心置她于不顾?可偏偏,他不可以安慰她。或许一切都该结束了,这些日子,就当是让她提前习惯没有他的时光吧,这样的话,或许以后,能少点悲伤。
短信提示音响起,安荨拿出手机,突然僵住,一句话没说就跑出了教室。帆布鞋踏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像是惊慌失措的逃跑。
阎祯拿起她落在桌上的手机。
“安安,家里出事了!”
阮复终于开始行动了么?阎祯想。
那段时间是安荨此生不愿回忆起的痛苦。
安陆北公司投入建造的工地上有五个工人意外死亡,按理说这种意外总是有的,安陆北安顿好死者家属后就回来了,可第二天就有警察登门,说他使用劣质的建筑材料,导致工人死亡,请他去警局协助调查。
安陆北走了之后,那栋硕大的房子头一次显得没有生气,空荡荡的感觉,像是安荨被掏空了的心脏。
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聪明如她,又怎会不知,这次的事情来的这么突然,摆明了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安陆北回来了,也带来了安荨最怕听到的一个消息。
他入狱了,被判处三十年有期徒刑。回来,是再见一眼安荨和林音。交代一些琐碎。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任安陆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周旋。
安荨看着一夕之间苍老了几十岁的安陆北,突然很是心酸,这是她忤逆了十年多的男人,他连听她叫一声爸爸都是奢侈,可今天他要走了,这一走,就是三十年。三十年的牢狱生活,他又怎么吃得消?三十年的寂寞,他又怎么熬的过?
“三十年……这三十年,他要怎么过?”安荨喃喃。
“别难受,我们一起等他回来。”林音拿起杯子在移动饮水机上接水,安荨看着她的背影,以前从没觉得林音瘦弱,现在看起来,却不仅仅是瘦弱,还有悲伤,源源不断的悲伤包围了她。
“啊!妈!”安荨失声喊出来。
林音一直在接水,却迟迟没有回来,安荨过去看,却发现滚烫的开水早已溢满杯子,毫不留情地打在林音的手上,而林音,却还是没有丝毫反应的端着杯子接水。
安荨急忙拨开林音按着按钮的手,打落她拿着的水杯,滚烫的开水在地上迸溅,绽放出肆虐的水花,安荨裸露的小腿被开水溅到,柔嫩的皮肤瞬间变红,麻麻痒痒的疼痛,安荨却突然有种发泄出来了的感觉,好像当承受身体上的疼痛时,心理上的疼便会相应的减少。安荨想。
她看着失魂落魄的林音,忍着眼泪喊她∶“妈……”
林音回过神来看她,目光呆滞地不像样子。安荨咬咬嘴唇,狠心地对林音说∶“爸爸入狱了,你可以顺理成章和他离婚,至于我,你们不用管,我已经成人了。我可以独立。”
林音不接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复杂,好像有歉疚,又好像夹杂着安荨看不懂的情绪。
“你没有必要浪费你的时间等三十年,你该去追寻属于你的生活和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