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常说,茅山秘术,冠绝天下,福天洞地,是道门第一正宗。
而这剥生魂便是茅山秘不外传的道术之一。
只不过,就好比天有日月之分,人有良善之别,所谓门派也有正邪,道法也有善恶。
而这剥生魂便是茅山道术中的邪术之首。
爷爷想不明白,什么时候村里竟然有这样的高人,又是什么时候这人把我给盯上了。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把我的生魂找回来,且必须在一年之内。
只是,人海茫茫,对方不但是同门,还是有备而来,即便爷爷动用了从不曾用过的中茅之术,请了祖师爷上身,也依然一无所获。
没了生魂,结果只有一个,便是死。
爷爷一边不放弃寻找我的生魂,一边教授我茅山道法,寄望以道养魂,希望能将我的性命延长到他找回生魂的那天。
这一年,我虽没死,但和死了也差不多。
用大堂哥的话说,就是村里的二傻子都比我强。二傻子还知道饿了要找饭吃,冷了往棉被里拱,我却不知道饿也不知道冷更不知道痛,跟个木头桩子一样。
转机出现在来年的中元节。
道家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传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三官的诞生日分别为农历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这三天便分别被称为“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而中元节又称为鬼节。
那天,我照旧浑浑噩噩的被我妈安置在屋檐下的角落里,身边按北斗七星的位置摆着几只养着金鲤的木桶。这是道家的养魂阵,目的就是守住我剩下飘飘忽忽的三魂。
“姑娘,给杯水喝吧。”
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我浑然未觉,身边的大堂哥站了起来,打量着眼前衣衫褴褛鬓发斑白的老人,转身进屋倒了杯水给老人。
老人一口气喝完,拿袖子抹了把嘴后,指着我,问我大堂哥,“这姑娘是怎么了?”
我生魂被剥的事,除了爷爷和我爸,我妈,谁也不知道,对外都只说是我病了。
大堂哥看了我一眼,说道:“她生病了。”
“病了?”老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这病得可不轻哦。”
大堂哥还想说什么,老人却是掠过他直接朝我走来,一个不小心,把离我最近的一只水桶给踢翻了。大堂哥当即变了脸色,爷爷再三嘱咐过,不能让人将那几只水桶给弄倒。
“喂,你干什么?”
大堂哥吼了老人一句,连忙去扶地上的水桶。
“对不住,对不住,人老了,腿脚就不利索了。”老人一连声的道谦。
等大堂哥抓起地上的金鲤扔回水桶,拎着水桶打算去拎水时,却发现,老人不见了。
“人呢?”
大堂哥原地打着转转。
没人回答大堂哥的话,大堂哥也没放在心上,想着是那老头踢翻了水桶怕他怪罪,跑了。当然,这事,他也没跟我爷他们说。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日子,我却慢慢的好起来。
虽然大多时候人还有点呆滞,但却是知道冷热饱饿了。
我爸和我妈都以为这是我爷爷的养魂术起作用了,只到有一天,我妈发现我脖子上多了一根红绳,而红绳的下端系着一颗青绿翠蓝的珠子,玉的材质,但看得出来,并不是什么上等的玉,只是八月的流火天,这珠子捏在手里却透着丝丝的凉意。
我妈本想将珠子拿下来,可那红绳的结打得很奇怪,任她怎么解也解不开,她干脆拿了剪子剪,奇怪的是这红绳愣是剪不断。
这下,我妈害怕了,赶紧抱了我去给我爷爷看。
只是,我爷爷的道行也看不出这珠子的来路,越是如此,他便越明白,我生魂被剥却没有暴病而死,应该都是这珠子的原因。
“乖囡,这珠子是谁给你的?”
我摇头。
“乖囡……”
“别问了。”爷爷打断我妈的话,“这是有人心疼我们小阿祉呢。”
有了这珠子,我一天比一天好。
爷爷却是一天比一天沉默。
我的生魂依旧不知道在哪,这莫名其妙的珠子虽然帮我逃脱大难,可福兮祸所依,谁知道以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只有将生魂找回,他提着的一颗心才能落回原处。
日子不紧不慢的往下走,而这年的十月十五,爷爷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只是,这事却是与我,与我的生魂无关,而是我们村和相邻的村出事了。
先是村里朱九叔家的祖坟在一个风雨夜,被人刨了。接着是相邻的鄢家村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里的人不见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不见。
祖坟被刨在什么时候来说都不算是小事,但比起一个村子里的人齐齐消失,却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县里的公安局临时组成专案小组,常驻鄢家村,还调了市里的警犬来,将周围的山头翻了个遍,仍旧一无所获后,终于将主意打到了爷爷身上。
“老爷子,您是这附近的高人。”来的人是个四十岁来的中年男人,面圆圆的,还没开口便是一脸笑容,他先递了支中华给爷爷后,才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大家乡里乡亲的,您看这事……”
爷爷使劲嗅了嗅那支中华烟之后,将烟往耳朵后一别,拿了别在腰后的烟枪,抽起自制的土烟来。闷声不响的抽了一袋子烟后,将烟竿一收,起身道:“晚上我开坛做法。”
那人顿时大喜,不大的眼笑成了一条缝。连连向爷爷道谢。
“谢什么,乡里乡亲的,都是应当应份的,只是……”爷爷背着手,看着屋外阴沉沉的天,长长叹了口气,没往下说。
那人等了等,见爷爷没往下说的意思,本想问一句,但在顺着爷爷的目光看了眼远方的天际后,却是话峰一转,说道:“这才刚入秋,怎么这天就湿腻腻的,总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爷爷喃喃的接了一句。
晚上,爷爷开坛做法,但结果却是始料未及。
茅山术施术前,要在法台前插一杆黄旗,旗上画窥天符,以窥天意,若旗杆折了或旗子倒了,便是天机,或者说有施法人斗不过的力量,必须立即停止施法,否则轻则折寿,重则立毙。旗杆倒还好点,若是凭空折断,就说明是绝对不能碰的东西。
而这天晚上,爷爷的旗杆凭空折断!
一个月后,专案组撒走了。
时间是最好的清洗剂,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成为过去,那些痛苦的,快乐的,浅的,深的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清除,成为尘封的回忆。
但爷爷却从此后心事重重,常常一出门便是十天半个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只是,爷爷的话越来越少,面上的愁容越来越重,终于在我十三岁那年,爷爷说镇里的教学质量差,带着我来到a市的林婆婆家,从此我借住在林婆婆家,而他则大海捞针般去寻找我的生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