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时间久了,不开心的回忆慢慢就会变得很平常只至忘却。
但于我,这些回忆却并未因时间的久长而模糊淡忘,相反,每每忆及却总似乎历历在目,清晰的就好像发生在昨天。这一夜,只至东方微白,我才艰难入睡。
嗡、嗡、嗡嗡……
手机响时,我正陷入一个无法自拔的旧梦。
铺天盖地的浓雾,面目模糊穿着金甲盔衣的身影……恐惧如附骨之蛆让我几欲窒息,而在这片沉重的连呼吸都不法自主的浓雾里,一抹月白衣角突然的自眼前划过。那是……
“阿祉,阿祉,你手机响了!”
林婆婆的声音和手机的声音同时入耳,将我从旧梦中唤醒。
“婆婆,我知道了。”我闭着眼应了声林婆婆,然后才抓起枕边的手机,“喂……”
“救命啊,阿祉……阿祉快来救我,他们要打死我……”
手机里传来张绍然凄厉的喊声,睡意一瞬消失无踪。我猛的跳了起来,抓着手机,扬声喊道:“张绍然,张绍然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阿祉小姐。”
金有财的破锣嗓从手机里传出时,我揪紧的心陡然一松,“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床上。
揉了揉发涩发沉的太阳穴,将手机换了一边,努力控制住翻腾不息的怒意,这才开口问道:“姓金的,你想怎么样?”
“阿祉小姐,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和你婆婆到底想怎么样?”
我对着手机怒声吼道:“姓金的,你什么意思?”
“我不跟你多说,你想要这小子的命,就带着那个死老太婆来桑梓路的麒麟家园,我郑重的提醒你,一个小时之内你没到,我就让这姓张的小子给我儿子陪葬。”金有财歇斯底里的吼声震得我两耳发麻。
“喂,姓金……”
回答我的是手机被挂断的“嘟嘟嘟”声。
我怔怔的坐在床边,盯着手里的手机,人有片刻的茫然,但思绪却异常的清醒。
出事了!
张绍然,他……我猛的跳了起来,胡乱的套了件衣裳打开门便往外冲。
不意,却与站在门外的林婆婆撞了个满怀。
“婆婆!”我眼疾手快的扶住林婆婆,“你没事吧?”
林婆婆摇头,“我没事,出什么事了?你看你,跟火烧了眉毛似的。”
“我……”
我呐呐无语的看着一脸关切的林婆婆。
我怎么敢和她说,张绍然惹下的祸?可是,我要是不说,光凭我,怎么带得回张绍然?
不多时,冷汗便湿了额头。
电话里金有财的有恃无恐,绝不仅仅是因为张绍然在他手里,而是金成华必然已经到生死存亡的关健时刻。
我还在犹豫,耳边却响起林婆婆低沉的声音,“阿祉,是不是阿然他闯什么祸了?”
不能再犹豫了!我一咬牙,“婆婆,阿然他去找金有财了。”
金婆婆身子猛的一晃,我急忙探手去扶,“婆婆!”
“我没事。”林婆婆冲我摆了摆手,叹了口气,久久说了一句,“天意,一切都是天意,你等等我,我收拾些东西,我们再过去。”
我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我和林婆婆刚锁门,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吱嘎”一声,停在了我们身边。
车窗摇下,金有财的司机面无表情的对我说道:“神婆,金老板让我来接你们。”
神婆?!
我才要发作,林婆婆却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跟这种人计较。
当年麒麟花园的广告语里有两句话令我记忆犹深,“城市田园生活”“帝级别墅”,可想而知能在这里置业的,都是些什么人!
别墅错落有致的散落在一片苍翠欲滴的林木之间,只是,本该宁静幽远的景致此刻却全然变得鬼气森森,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惊惧,恨不能远离。
金有财的这座别墅是中西合壁式的花园别墅,共有三层,地下建筑一层,地上建筑二层,屋前庭院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草地的一侧种了一棵成人腰身粗的榆树,生出来的枝枝叉叉将大半个别墅都给遮住了。
我和林婆婆交换了一个眼色,默然的跟随着司机往里走。
中国有句老话,叫“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当院不栽鬼拍手。”
在大家的认知里,都知道柳树、桑树、槐树、大叶杨、苦楝这五种树是鬼树,不宜种在庭前屋后,做为装饰来用。但却极少有人知道,榆树,它其实也是鬼树。
离别墅的主体越近,阴森的鬼气便愈明显。
我看了眼手腕上的表,12点缺五分。
可真是时也命也!金有财他以为正午是最阳气的时候,却不知正午(12点整)其实是阴气最重的时刻。老祖宗常说的盛极必衰,便是这个理。事情到了极致,都会朝着另一个方向走,正午便是由盛阳转阴的时候,这之间连一个过程都没有!
“啊!(咕咕咕……)”
一声痛呼夹杂着一道诡笑同时响起。
便在这笑声响起时,身后那株百年榆树猛的便枝叶乱颤,与此同时,原本稀稀落落透过树叶间隙的阳光也一瞬消失不见,整个别墅主体包括那近百坪的草地,如同被蒙了块黑布一般昏昏暗暗。
“死,你们统统都得死,一个都别想活!”
阴测测的女声尖锐而充满恨意,幽幽远远的在耳边回荡,让人忍不住的心生寒意。一股阴冷从自脚板心向四肢百骸漫延,头皮更是麻的让目眩头晕。
好重的煞气!
走在我们身侧的司机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倾刻间布满脑门。
就连我也被这煞气荡得太阳穴一刺,如同被针扎了一般。但几乎是与此同时,胸口的珠子生起丝丝暖意,将那如同附骨之蛆的阴凉感层层覆盖,直至消失无踪。
“呵呵呵……”
低低的笑声肆意的响起,但这笑声却像是被人捏着喉咙一般,听得人极不舒服。
“阿菁小姐,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儿子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儿子……”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金有财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在他的正前方,浑身是血的金成华痛苦的曲成一团缩在一地碎片中。
“呵呵呵,真的吗?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他的命啊!”
阴冷的女声来自大厅的西北角。
一袭红衣如同鲜血浸透一般,长长的黑发遮去了半边脸,露出半边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峰,嫣红的唇以及……幽深似无底洞般的眼睛,黑如浓墨的瞳仁,白若肌瓷的眼白……似是感觉到我的注视,眸子的主人,柳菁,慢慢的朝我看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