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做梦了?梦里有朕吗?”他问。
宜光垂下眼回他:“有。”
“罢了,别说了。”萧寰不再问下去,似是害怕听到宜光梦里的自己。
宜光见他这副模样,心底竟有些酸,便起身伸出手,抚平他隐隐皱起的眉。
“梦里,我靠在你怀里迎风赏月,你说我这梦是不是做错了?”
萧寰眼里一亮,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宜光,若是有朝一日,朕死了,你会为朕而泣吗?”
八年了,印象中宜光从未为他真心哭过,她对着他流下的皆是恐惧的泪,哀求的泪,却没有一滴情泪。
“不会。”宜光答道,顿了顿又说:
“待到那时,我势必也跟着去了。”
萧寰听罢,将她搂得越来越紧,紧得喘不过气儿来,许久宜光才听他道:
“朕兴许是错了。”
宜光眼底有些湿了,靠在他温热的怀里,右手细细抚摸他冰凉的脸颊,似要填平他心中崎岖。
“我已随你沉沦至此,死后与你共赴那十八重地狱,也无可惧。”
语罢落下一滴泪。
萧寰再难自控,低头吻上她微颤的唇。
“宜光,忘了谢定渊。”
“嗯……”
次日晨起,萧寰已不在。室内弥漫着合欢过后的气息,妤莲独自进来服侍。
宜光顿觉羞耻,便蒙头藏进被窝里,不愿出来。
枕边还留着萧寰的衣香,她竟情不自禁地嗅了嗅。
日子不知不觉间到了元延十二年年初。
近来宜光隔三差五便觉恶心,素日里一贯爱吃的东西如今吃下去也总是尽数吐出来。
妤莲向来谨慎,又略通医术,便自行替宜光诊了脉,一把才知她竟有了身孕。
宜光很是错愕,这八年里她总是留心,饮着汤药,焚着熏香,却不料还是失了算。
未出阁的公主莫名有了喜,是掩盖不住的大事儿。
宜光自是惊慌至极,当即吩咐妤莲禀报萧寰,又准备了落胎的汤药想早除祸患。
哪知萧寰匆匆赶来,扬手便打翻了汤药,竟势要留下他的骨肉。
二人争执一番,宜光跌坐在榻,望着萧寰冷笑道:“陛下可否告诉宜光,待这孩子出生,是该唤您父皇,还是皇伯伯?又该唤我娘亲,还是皇姐!”
萧寰闻言大怒,摔了手边的花瓶便拂袖离去,此后便命妤莲对她严加看管,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宜光终究低估了他。
元延十二年三月,二十四岁的临华公主终是出了嫁,驸马乃是立下赫赫战功,几月前才被陛下提为抚宁将军的顾修。
只是大婚那夜,新郎顾修便被人迷晕在了新房里,一觉睡到了天亮。
翌日,顾修接旨远赴边疆抗敌,一场胜仗过后,竟死在了帐中。
出嫁不到一个月的临华公主成了寡妇,只能搬回露华宫,独留下抚宁将军的遗腹子。
宜光不知道顾修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不过二八的年纪,又常年习武,身骨朗健,她总不信他会这样轻易去了。
顾修的父亲顾庭安是统掌三千营军权的侯爵,顾修承袭其父之能,屡立战功,因而萧寰早就忌惮顾家权势滔天……
这样一举两得的手段,只怕世间再无人及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