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盯着他，毕竟是自小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在知道明歌就是符遇后也很快就镇静下来。

符遇笑了笑，后退一步道：“沈冬？还是这个名字好，毕竟司苑斐已经死了，现在你就是沈冬。”

“……是啊，她死了，死在你的手上。”沈冬冷冷道。

“既然她已经死了，那你知道这些还有什么用？”

沈冬与符遇相伴十几载，自然十分了解他的性格，想从他口中知晓什么，除非是他自愿，否则既然是他不愿说出的，便是十八般武艺轮番出场都无法撬开他一个嘴角来。

“有什么用？自然是想知道，对你符遇而言，我到底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你这般费尽心思的找到我，竟还埋伏在我身边，呵……”沈冬忍不住又笑起来。

“从我入京以来，从头到尾，以明歌身份出现的人就一直是你？明歌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一个局。”

符遇抬手捻起一片掉落她肩头的绿叶，神情淡然：“非也，明歌这个身份的确是真的，否则你又怎会查不出个蛛丝马迹来，只入你郡主府的自始至终就只是我。”

沈冬暗笑，自己果然是太蠢了，竟然还满心的以为这辈子再不会与前世的那些恩恩怨怨重新交缠，却不知从她进京，再见赵清澜开始，所有的一切皆已偏离，皆由命数。

停顿一会儿，沈冬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符遇，我输了，我果然赢不了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司苑斐了，我是沈冬，你利用不了我，我也不会再听你的。”既然他不说，那那些所谓的答案他也不想知道了，既然已经再见，她总是想斩断所以的一切的。

符遇答非所问：“本来我亦不知即将进京的晋陵郡主便是你，偏偏就是世事无常，我到了你身边。”

“我开始怀疑你是在你第一次进宫，那时你闻到十皇子身上熏的香，条件反射的就去抚鼻尖，那该是你曾经留下的习惯，晋陵郡主从不对任何香料过敏，真正会对茉香过敏的人，只有你。”

“你有无数的小动作值得让我怀疑，但今晚，我见你祭月神，那绝不是身为朝掖郡主会做的事情……”

符遇看着她，幽深的眼神里藏着不被人发觉的神色。

沈冬久久不能说话，原来……原来这一切是这样发生的，垂下眼帘，沈冬压住翻滚的心绪：”然后呢？然后怎样。”符遇一直以来都在算计她，前世的他们相伴那么多年，她居然不知道符遇有这样的本事，竟能缩骨改筋，把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纵然是她长期与他相伴，他的每一寸每一股都已经侵入了她的心底，若不是此番他自己暴露，她岂不是还要被欺骗，直到自己再一次死去。

一旦意识到明歌就是自己一直不愿面对的符遇，以及再次见到那个“遗世独立”的人，前世十几年的记忆在脑中倒转，沈冬刹那间发现，在许多方面，她从来相识爱慕的都不是一个真正的符遇，他只是给了她一个假的人，而那个一直藏在她心里的人只是他随意伪造的罢了。

一个人想要完全扮演成另外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十年如一日的时光中，沈冬一直自诩是最了解符遇的人，最后的真相却是狠狠给了她一巴掌，符遇从未有那么一刻，一分，一秒，相信过她。

一想到自己被符遇骗了这么多年，还傻乎乎的一直喜欢着眼前这个伪君子，无名火顿时从脚底窜到脑门，那些难过，吃惊，自嘲通通消失不见。她极力压制自己想冲过去给那个伪君子一个巴掌的想法，镇定的转过头来，真正认认真真的打量多年未见，不，是天天见她却不知的符遇。

符遇还是那个模样，却又不是那个模样，他不在是其岩了，他已经做回了真真正正的符遇。

符遇静静地望着她，那眼神很熟悉，就是曾经他看她的那样，可她已经再也不相信了。

沈冬的目光明亮尖锐，眼神中的警戒防备不加掩饰，她的一条命丧在他手上，只能用这样的目光对峙着。

她盯着符遇，嘴角慢慢弯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笑意，道：“符遇，直说吧，你要做什么？”

时间静默了片刻，符遇像是回到了从前那般，原本漆黑的眼眸仿佛又深了些许：“做什么？我会做什么？阿梨，你是了解我的。”

“你住口！”她大声斥责道：“阿梨？符遇，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般唤我的名字。”

她了解他？

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

那时候的春光，年少时的欢喜，于众人中淡漠眉眼的少年，煮茶看书的少年，淡漠却不冷漠，温柔清雅。那些时光里的陪伴，刹那间另她怦然心动，满树花开。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时至今日，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所有的都变了，曾经的入心深情早已经随着她那身红衣一并落入地府，饮了孟婆酒，如今再看这个人，也只能是默然相对。

沈冬嘲讽淡笑道：“你这段时日来假扮明歌，早已对我存了怀疑之心，想必心中定是百转千回，想了无数种如何利用我的办法了，你如今与我道明身份，难道不是在图谋些什么？我从不信你会做对你没有利用价值的事情，现在刻意道出我的身份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道：“现在的我，再也不会被你所欺骗。”

符遇眼睛眨也不眨，就那样等着她说完，他很轻柔的笑了笑道：“你真这么想？”

看见这个笑容，沈冬愣了一瞬，她看到了过去，那个白衣如玉的翩翩公子，那个让她堕入无间地狱的俊秀少年。

她暗自叹了口气，好笑的说：“不然呢？难不成我还会以为是你后悔杀了我了，所以来找我了？”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

“符遇，你别再跟我纠缠下去了，我不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