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的那个人，应该是你即便驾着七彩祥云从天边走来，他依旧记得你最朴素的模

样样。他知道你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姑娘，会沮丧会哭泣，会耍小小脾气；他也知道，人海茫茫，只有他能抚平你的胆怯和创伤。

——给小妞的话

我的第一任男朋友霖和我分手的时候把我关了一天一夜禁闭，还让我签下一张 30 万的欠条，我一边签字一边感觉自己像签了卖身契，忍辱负重。我噼里啪啦收拾好箱子往外走， 看见他的黑色眼镜框掉在门边，我拾起来，背对着他，像是和我们的四年告别：“我一直都没说，你这副眼镜特别丑。”

我和霖刚认识的时候我租住在上海一个五平米的阁楼里，小到站不直身子。阁楼装修简约风，因为只有一张床，一个白炽灯，外加一个类似于炕的台子，还有我唯一的家电—手电筒。

每天从外面买饭回来，都要提防着老鼠来抢食。有天半夜我睡着睡着，忽然感觉头顶嫰乎乎软塌塌，下意识用手一摸，毛绒绒的感觉立刻像过电一样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我心里吓得疯狂尖叫，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连忙打开书电筒，就着灯光惊恐地看着三只吃得滚圆的老鼠，拖着我晚上吃剩下的半个烧饼慢悠悠爬进洞里。从那以后，我最怕的东西就是老鼠。

还有一次半夜下班，天上下着小雨，我打着伞在黑漆漆的弄堂走，身后有人朝我“喂” 了一声，我下意识往后看，把手电筒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照过去。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男人淫荡的笑脸。他站在男厕所门口，一手扶着墙，笑得像只发疯的狗。关键是，他身上一丝不挂。

我遇见了暴露狂！

我拔腿就跑，甚至都来不及恐惧，万一他追上来怎么办？万一他非礼我怎么办？阁楼在三楼，我的双腿已经酥软，一次次摔倒，几乎是爬着来到了房间门口。身子也完全湿透，手也被吓得没有力气拿钥匙。包里所有的东西搅在一起，我拼命逼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往后看一边吓出一身冷汗。终于，门打开。我赶紧反锁，趴在被窝开始哭，我太怕了。房间这么小这么黑，上海这么大。

于是那晚，我下了狠心：无论如何，找个男朋友，找个能在雨天送我回家的人。那是我那个时候能想到的解决这些问题最好的办法。

霖在这个时候恰当地出现了。当时他刚从新加坡读完大学，是我们酒吧的市场部员工， 身上还有股学生气，那天他忽然问我：“你是新来的吧？我以前没见过你。”然后慢慢熟

络，然后在一起。

之后，霖会在每个午夜等我下班，回家给我温水洗脚，时间长了随便一兑就是 45 度， 还帮我捉耗子阻击暴露狂，简直变形金刚附体。我们躺在五平米的阁楼里，吃着烤红薯，听着楼下的叫卖声、隔壁小孩的哭声。霖半眯着眼，夕阳慢吞吞从山那头挪下去。那时心想， 就这么一辈子吧。

我幻想，霖会这么一辈子对我好，哪怕我老了丑了，走不动了，霖还会在每个冬天的清晨给我买烤得酥酥的红薯，他的眼镜片上占着雾气，让我赶紧吃。不过那时候，霖的近视镜已经换成老花镜，我的花裙子也换成保暖裤。

后来我的日程越来越满，去上海歌剧舞剧院，上各大卫视晚会，上春晚，我说：“嘿， 霖，这次全国人民都能看见我了！”霖却把头一扭：“有什么用？”我说：“那是春晚

唉！”他不再说话，给我剥开一个红薯：“吃吧，热的。”

我瞅瞅霖，今天的红薯不甜。

现在想想，应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霖觉得我正在越飞越高，超过他的可控范围。

他变得敏感多疑，惶惶不安。他发现自己不能再做我的守护神，他怕自己要失去来自我的

仰慕和依赖。可是没有，我始终都记得那些半夜他在台下等我的温暖，也记得我们一生一

世的约定。我在原地等他，只是他不愿跟上。

所以那天我拍戏回来，他抢过我手机，翻出我偶然存的台湾男演员的电话号码，拨通， 劈头盖脸地问：“我是凌晗男朋友，他手机为什么有你电话？”台湾男演员丝毫没有感觉到电话这头的腾腾杀气，依旧单纯礼貌地回答：“因为我希望凌晗以后来台湾可以找我玩

啊。”我知道，完了。这个男演员，好死不死非得让我存什么电话啊，还有，这种场面话也得挑时候说啊。

我赶紧抢过电话道歉赔不是，霖却更加怀疑我们的关系，问我：“你为什么要护着

他？”然后情况越来越糟，他把我从椅子上踢下来，门反锁，开始细数他对我的每个好，

他说：“凌晗，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背叛我。”“我知道，肯定是你现在越来越红，

看不上我了。”

我想和他解释，他不听。只是一遍遍的重复这两句话。其实我想说，没有的霖，我还

记得每晚你在台下等我的安定，记得你给我洗脚时的温存，甚至我还记得你米色毛衣的味

道。最落魄的时候是你护我周全，最孤独的时候是你给我快乐，我怎么可能忘掉。哪怕我

真的可以飞翔，也想和你分享看见的风光。

可他哪里肯信我，像只暴躁的兽，把我锁在窝里一天一夜。第二天早晨，托拖隔壁大妈的褔，再搭上我身上所有钱总算逃出来。我拉着行李，四年的东西竟然就小小一箱子，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我很想念四年前的小男生，却知道再也回不去。自卑这种东西缓慢地发酵生长，终于

在那晚爆发。我只恨他不想离开自身的舒适圈，却看我越飞越远，终于有一天，他以为再

也抓不住我,因为他心里明白追不上我了。

没人否定过他，他却在心底把自己否定了千万遍。

也是男权思想惹的祸，我们大部分的观念里，一个家庭或者一段恋爱关系里一定要男人赚得多才能稳固。老婆或女友如果在婚姻里成为家里的财政大臣，男人就有吃软饭的嫌疑， 这段关系里的女人一定可怜。可我却反倒替这些女人开心，一个男人只有相信自己有足够实力，才能心安理得地“吃软饭”。

不被眼前的光景左右，是我的总归是我的，我等得起。我现在没你赚钱多，但是 10 年后呢？20 年后呢？即便还是不行也没关系。因为我们是夫妻，因为我知道在你最迷茫无助时，我一定是那个最先上去拉你一把的人，一定是你低谷时的一根藤，迷路时的一盏灯。

金马奖主席张艾嘉在一次采访时，主持人问起她和她丈夫 25 年代婚姻保鲜秘籍。她回答：“我在她眼里始终是一个普通女人。”

你要找的那个人，应该是你即便驾着七彩祥云从天边走来，他依旧记得你最朴素的模

样。他知道你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姑娘，会沮丧会哭泣，会耍小小脾气；他也知道，人海茫

茫，只有他能抚平你的胆怯和创伤。

最后再加一句，姑娘，如果遇到没有自信的男人，请赶紧逃，越快越好。一个人如果

还没上场就丢盔弃甲临阵脱逃，你还怎么指望他和你一起演出人生大戏？你只需要继续盛

开，继续成长，总有一天你能遇上一个舒婷笔下的，真正的恋人：

如果我爱你

……

必须是你身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如果我爱你，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