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告诉大家，接下来这一年，我将担任试学班符法班的助理导师。”
道场左侧，近百名预备符法试学学子聚集，乘青遥也在其中，凌樱清声说道。
“我叫凌樱，中等甲字班学子。”
近百人中，了解道学规则的不禁都露出喜色。
中等班学子，至少都是神台上境，甚至朝元境，愿意出任试学班的助理导师很难得，毕竟这会花费不少精力，耽误修行。
凌樱不仅是中等班学子，还是中等甲字班。
不论初等班还是中等班、高等班，虽说并非绝对，但身在甲字班就意味着是最优秀的那一部分。
“你们能成为预备的试学学子，意味着经过道学遴选，或是各方举荐，至少有一定的修行根基。
现在，所有人就地坐下。”
众人依言，排列整齐地席地而坐。
乘青遥仍是奉行低调，落在边缘角落。
凌樱扬起左手，露出一截雪腻皓腕，腕上有着一只乳白色点缀粉红樱花的手镯，她轻轻摇荡，其中一朵粉樱便放光芒，呼啦啦飞出一本本小书册，还有一支支凝墨笔。
“符法试学班的初试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笔试。现在开始分发，每人一册一笔，笔试册中有一百道题，给你们一个时辰，然后我现场批阅，通过者可以继续第二部分初试，不通过者，就地淘汰。”
众人对此都有准备。
乘青遥目光瞥向道场中间和右侧，那里的学子也排列坐定，分发笔试册和凝墨笔。
符法、咒术、武功，这三大主系的初试，第一部分都是笔试。
的确，理论知识是一切修行的根本。
如果连修行的常识、理论都不清楚，那就算侥幸入门，也不可能在修行这条路上走得深远。
乘青遥对红霜不担心，倒是乘青融那个家伙令他有些忧虑。乘青融的咒术天资虽算不得天才，但也比较出众，尤其性格坚韧，能厚积薄发，可这家伙万一在笔试这一关就过不去……
笔试册和凝墨笔从前向后传递，很快乘青遥也得到一份。
凌樱将手一挥：“开始吧！”
乘青遥翻看笔试册，第一页。
“世宗天子时，大夏道学发生过一次道统之争，符法、咒术、武功三大主系各持己见，意欲一分高下，争斗长达四十年，未得结论。
世宗天子于是在世宗七十二年会于圣山时，对三大修行主系的高低优劣一言以定：云在青天水在瓶！
何解？”
乘青遥眼神一闪，点头暗赞：“不愧是道学，第一道笔试题就非常之精妙。符法、咒术、武功，究竟优劣高低？这的确是个漫长的争论。”
时至如今，世人皆知武功修行在符法、咒术面前明显低半个级别。
可是，在许多大夏早期记载中，武功修行到达极致完全不逊于符法、咒术，据说这与大夏早期某次重大变乱有关，导致武功传承一度残断。
这道笔试题不仅关系三大主系的优劣评判，更涉及世宗天子时从大夏道学开始发起，席卷天下修行者的道统之争，是对史实的考校。
乘青遥不作多想，便提笔写道：“夏祖会于圣山，将以射分封，众圣、诸王争功，以符法、咒术、武功为比。夏祖言：天行有常，不为夏存，不为邪魔妖孽亡。”
上天的运行是有规章的，世间并不是因为大夏的出现而得以存续，也不会因为邪魔妖孽的祸乱而崩灭消亡。
这便是夏祖的意思。
定鼎大夏的众圣、诸王，甚至包括夏祖自己，不过是“天行有常”的执行者，符法、咒术、武功没有高低之分，是上天赐予人族逆推上古重定世间的手段。
事实上，世宗天子时再次发生道统之争，世宗天子一言以定，“云在青天水在瓶”，也是一样的道理。
云在天上浮荡，水在瓶中储藏，云和水没有高低之别，无论天空，还是瓶子，都是原就存在的。修行虽然分符法、咒术、武功，但只是不同的道路，正如夏祖说过的话：世上所有道路，皆可通往圣山。
夏祖、世宗天子的话，其实都是一个含义：道法自然。
所有修行的道路，归根到底，都是“道”，所以，道学才是“道”学。
只不过，世人不明道，强以符咒武丹器阵等等以名之。
乘青遥干净利索地答完第一题，再向下一题看去：“所谓‘符法’，‘符’何解？‘法’何解？”
……
一个时辰后。
助理导师凌樱收取笔试册，她就在最前面坐下，取一本笔试册，手提朱红凝墨笔，翻阅如飞，批注更快，几次呼息光景，一本笔试册就批阅完。
“何意，中等，过笔试。”
一名激动地站起来，鞠躬施礼。
她又翻开下一本，一样是批阅飞快。
“王一柯，及格，过笔试。”
……
“张秋，及格，过笔试。”
……
“郑秀儿，中等，过笔试。”
……
“崔玉军，下等，不过。”
一名华服少年颤颤巍巍站起来，不及开口，眼泪就下来，却不敢再多言，施了一礼，退出队列，脚步漂浮地向外走去。
又是大约一个时辰，凌樱才批阅到最后。
她拿起最后一本笔试册，神情中已见疲色。她批阅如此之快，是耗用神念一目一页，迅速鉴别答题，还要批注判定。
忽然，凌樱的眸子里掠过异色，抬头望向下方最末角落。
“乘青遥。”
凌樱轻轻道出这个名字。
乘青遥从容起身。
凌樱神情又是一变，虽然伏虎山中偶遇那次是在夜里，但她却深深记得这个少年，曾经被迫助她摆脱麻烦。
“好！”
凌樱突地深吸一口气，发出清亮声音，“一百道笔试题，你所有回答几乎都与标准答案没有差别，有一些理解甚至我也不及。”
顿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凌樱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澜学长！”
负责监督三处初试的澜雨生走过来，含笑道：“凌樱学妹，什么事？”他眼神轻轻一动，已经看到乘青遥。
“这名学子的笔试答题几乎完美，我觉得澜学长应该看一看，还有在场的几位符法导师，也可以看一看。”
“哦？”
澜雨生略露惊色，接过笔试册，说道：“我修行咒术，于符法懂得不多，这便呈给柳导师、余导师和椎导师看。”
“好。”
澜雨生拿着乘青遥的笔试册离开，凌樱则是走向乘青遥，浅笑着说道：“你倒是教我吃惊，一是我没想到你竟是预备的试学学子，另一个是，试学班初试在实际考校修为时也曾不乏有出色的，但笔试部分几乎完美回答的，在我记忆中还不曾出现过。
乘青遥，乘青遥……清河省似乎没有这样一个名门大族？就算是大族子弟，也少有博览群典理论知识如此充分的。
你，很不错。”
“学姐谬赞了。”
乘青遥目光却扫向另外两个方向。
咒术、武功的笔试也已结束，正在批阅，不时有人因通过喜悦，有人因被淘汰而痛哭。
他注意着那边报出的名字，暂时还没听到红霜和乘青融。
而在符法测试这边，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
震惊者有之，艳羡者有之，嫉妒者也有之。
“依我看，你的修为几乎不必再考校，可以直接录入，只要你修为不是太差，其实连试学班也没必要，可以直接进初等班。你在神念境走到了哪一步，可凝炼了神念晶体？”
她这个话一出，众学子更是震撼。
那些艳羡者也开始嫉妒了。
乘青遥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随即，他想起一件事，低声说道：“凌樱学姐，我有些旁的事情想向你请教，不知道初试结束后能否与学姐私下一叙？”
“嗯？”
凌樱精致的脸庞顿时微沉。
正当此时，突然有一名女学子惊呼道：“我想起来了！前几日的傍晚，在女子宿舍区外，我见过他！就是他，胆大包天，竟敢拦天之骄女叶蔷薇！”
“是他？”
另一名男学子也是大惊，猛地跃起，“我也听一位初等班的族姐提到过，那日有人胆敢拦叶蔷薇，甚至恬不知耻地告白求爱？”
“竟是他？！”
“预备试学的学子，也敢觊觎叶蔷薇？”
“狂徒！”
“好哇！才觊觎过叶蔷薇，现在连我们接下来的助理导师的主意也想打？这不仅是狂妄，还贪婪！”
“怎么会有这种人！”
“此等狂徒，怎配进清河道学？”
“《夏礼》中都说：道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道学的导师，和夏庙的祭祀者一样，受人尊崇，就算是天子召见，也可以不必行礼！大胆啊！他竟不称导师，而称学姐，就可见是心无尊敬！”
凌樱的脸色也越加难看。
乘青遥深深无语。
自己做了什么？
不过是拾了凌樱的发带，为免解释起来麻烦，不便当场转交，所以想约对方私下交还罢了。
至于拦叶蔷薇之事，他还是低估了叶蔷薇在清河道学的影响，连这些预备的试学学子都知道那日的事，然而以讹传讹已经完全变样。
与此同时，澜雨生负手走回来，面带冷笑。
“凌樱学妹，我已呈送了柳导师、余导师和椎导师，三位导师阅完，都心存疑惑。那一百道笔试题取自各种典籍，有一些追溯极远，甚至有夏初时的典故，几乎不可能有人全部完美答对！
除非……
有人早已知道了试题！”
澜雨生目色深沉，盯住乘青遥。
“凌樱学妹，是你动手，还是我来？且拿下他吧，此事恐怕涉及很深，不是逐出此人即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