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野火!
重明继焰!
火树银花!
又是三枪。
乘青遥一枪退得比一枪远,反倒是秦烈,一次接着一次抢攻。
“小子,不行了吗?”
“是不是被两个小姘头掏干了身子!”
“哈哈……男人可以说不懂,可以说不知,但决不能说自己不行!”
“来,再接我一枪!”
秦烈得势不饶人。
乘青遥却有苦说不出,连拼数招,真气几近枯竭,甚至连握剑的右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电火行空!
这一枪迅如闪电,暴如雷霆。
乘青遥脚下踉跄,虽最终强撑着没有倒下,却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秦烈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列阵的军士,彩声如潮。
就在这大厦将倾的一刹那间,丹元深处已经黯淡的先天种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一条横行道纹悄然裂现。
随后,又是一条……
接连生出十三条横行道纹!
先天种子上的横行道纹,已经达到了四十一条!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悟,蓦然浮现脑海。
仿佛打开了闸门,已经枯竭萎缩成小小一团的真气,猛然震荡起来,就像地裂泉涌,新生真气滔滔汩汩,源源不断。
乘青遥甚至能清楚感知到,先天种子的气息,更加充沛,更加玄妙。
丹元境凝结九九八十一颗真气液滴。
看来我的先天种子,真的可以生出八十一条横行道纹!
而现在已经达到了四十一条,超过了半数,所以先天种子才会再生异变。
此时此刻,乘青遥气势焕然一新,真气生生不息,随时可以暴起最凌厉的一击。
“逆贼,受死吧!”
“光焰万丈!在炙热光火中,粉身碎骨吧!”
为了兑现诺言,秦烈使出了烈炎枪法中最为暴烈的杀招。
玄铁大枪纵横捭阖,如银钩铁画,又似织女投梭,一点一点,编织出一张绚丽的赤红火网。
然而——
一抹平平无奇的白光,径自穿破了尚未完成的火网。
一剑封喉!
长剑辄进辄出,带出鲜红四溅。
秦烈轰然倒地。
“回去告诉你家大帅,匹夫之怒,亦可流血千里。还望他好生治军,勿要继续助纣为虐!”
乘青遥还剑入鞘,翩然而退。
……
五刻已过,药王倏然停手。
秦罗敷口中气息,不再断断续续,已变得渐趋平缓。
胸腹上的创口,也在真气温润滋养下,开始自行愈合。
已经愈合的部分伤口,现出了新生的粉红嫩.肉,竟连丁点疤痕也未留下。
这一幕,简直神奇。
小娟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已然无碍,再过片刻,就可苏醒过来!”
药王向小娟稍作交待,转身出了竹屋。
溪水潺潺,而谷外的厮杀声,也已平静下来。
药王并不清楚来的是何方军马,也不清楚这些军将战力如何,却没来由的对乘青遥充满信心。
或许是乘青遥力斩金灵星鳄,着实太过惊艳。
抑或是与乘青遥接触中,发现这位少年读过许多书籍,非常的博学。
总之,药王对这位眼神坚毅的少年,如今很是有好感。
现实也与药王料想别无二致。
不多时,药王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乘青遥身上,又多出了许多血污,然而步伐,依然稳健。
见到药王脸上温和与古怪兼具的笑容,乘青遥也不由为之一乐。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乘青遥恭敬施礼。
药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那姑娘片刻就醒……近年来,大夏天子孱懦,国势也日渐衰落,然而大夏军中,倒是强者辈出……你如今与军方结怨,怕是麻烦不小啊!”
话语依然颠三倒四,不过其中的忧虑与坦诚,倒也明了易懂。
乘青遥又岂愿与军方为敌,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多谢前辈提点。待秦姑娘醒来,我等就立刻离开药王谷,决不给前辈添麻烦。”
“不可!”
药王摇头道:“‘悬针补缀’之术,只是补其肌体创伤。可那姑娘重伤多时,又一路奔波,来到药王谷,她体内真元消耗一空,以致丹元也受到创伤。短时之内,决不能再行奔波劳累,否则必将动摇根本,此后常年体虚,甚至可能折损寿元。”
“这……”
乘青遥顿时犯了难,他也是一番好意,不愿继续留在药王谷,免得燕子阳再派人马前来,以致连累了药王。
药王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稍作犹豫,方才叹道:“你可知月冥草?”
乘青遥少时无法修炼,便终日苦读,看过各种典籍,五花八门,涉猎甚广。
这月冥草,草中凝聚大量日月精华,堪称补益灵药。
“去年夏天,我在百草山南麓,偶然发现一株月冥草……可惜……那伴生灵兽太过强悍……你如果能采得此药,交我制成汤药,那姑娘便能迅速恢复!”
药王说得吞吞吐吐,不过乘青遥倒是明白他为何如此。
灵药近在眼前,却无法采摘,这对一位医师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痛苦。
“乘大哥……不要……”
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抢先开口。
秦罗敷脸色苍白,在小娟搀扶下,一步三晃,费了很大力气,才依着门框立稳脚步。
“乘大哥……不要再去冒险……我修养几天,就能好了……”
看着秦罗敷弱不禁风的模样,乘青遥心中,一股豪情勃然而发。
他快步走上前,轻抚着少女毫无血色的面庞,目光无比坚毅。
“我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
“相信我!”
“我在,你们就在!”
……
……
百草山南麓。
南山小镇很小,街道狭窄,酒肆简陋到甚至有些寒酸。
汤剑锋自斟自饮,怡然自得,一身华贵衣衫,非但全无扎眼之感,反倒为他更添几分洒脱与不羁。
街上忽然人喊马嘶,只听那苍劲有力的蹄声,绝非农家耕田载货所用驽马,那是只有世家大族才能拥有的良驹骏马。
汤家正是这样的大家族。
即便在楚南纷争之地,汤家也是数得着的望族,已经将金汤城,牢牢掌控在汤家名下六十余载。
以致民间时有传闻,这金汤城的汤字,指的就是汤家,先有汤家的强盛,才让城池固若金汤,才让金汤城成为繁华之地。
汤剑锋翻眼看天,嘴角逸出自得的笑容。
时间正好,很是准时。
他很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快马在酒肆外面停下,一个瘦削汉子翻身下马,将两只锦盒快步送至汤剑锋面前。
锦盒用得是上好紫檀木,隔着大老远,就觉幽香扑面,沁人心脾。
盒上以淡彩水笔,绘有一副“琼花初绽图”,显得极尽素雅。
汤剑锋打开锦盒,只见红光潋滟,却是满满一盒胭脂。
“大少,这‘琼露胭脂’可是紧俏货!九蕊琼花,只产于天江城一地,花期又只有短短七八天,小人跑遍了天江城,这才买到……”
“琼露胭脂”调制不易,汤剑锋又岂能不知,但如瘦削汉子所言难买,就是说笑了。
这巴掌大的一盒琼露胭脂,就值十万大夏通宝,此等价格,绝非常人所能享用。
正所谓,宝剑赠壮士,红粉送佳人。
这琼露胭脂,就是专给名门贵公子准备的,享受的就是“美人一笑值千金”的雅趣。
汤剑锋探手拈了些胭脂,果见鲜艳异常,顺手送往口中,顿觉甜香满颊。
眼见少主陶然自乐,瘦削汉子趁热打铁,满脸谄笑地大拍马屁。
“有了这两盒‘琼露胭脂’,大少定能左拥右抱,让红袖与添香两位美人,摆出百般姿态,千种花式,享尽齐人之福……嘿嘿,以大少神威,肯定能杀得两位美人人仰马翻,生生下不来床……”
什么屁话!
你彭自明,真将本大少,当成了你这样的低等劣民,下贱粗痞。
即便没有这两盒“琼露胭脂”,就凭本大少金汤城少主的名头,两位美人也能笑语相迎,携手摆出花开并蒂,凑起双桃捧月来。
汤剑锋啪地一下合上锦盒,抬眼问道:“天江城情况如何?”
让彭自明重返天江城,购买“琼露胭脂”只是其一,探查少帅燕双龙兵围城主府后续结果,则是其二。
“血流成河……”
彭自明回想起城主府惨状,不禁打了个冷战。
“城主府上下百余口,除了秦罗敷主仆二人趁乱逃出,全都惨死府中。而天江城城主秦安东,更是被燕少帅认定为逆贼同党,削下首级,挂在城门上,悬首示众。”
汤剑锋闻之一怔,秦安东这位一城之主,相比被汤家牢牢把控的金汤城,不过是天江城各大世家联手捧出的傀儡而已。
但秦安东如此结局,仍然超出了汤剑锋的预料。
“天江城各大世家,又是如何反应?”
彭自明答道:“各大世家连夜聚会,痛斥秦安东为虎作伥,死有应得。”
“又说城主之职,关系天江城百姓民生,责任重大,城主之职不可或缺,已经连名上书楚王府,请求楚王尽快任命新城主。”
末了,彭自明轻蔑一笑。
“看来各大世家又要故技重演,再捧出一个新的傀儡城主。”
可汤剑锋听了答话,却如遭雷击,当即变了脸色。
他不是彭自明这样的底层小民,他是金汤城少主,站得更高,看得也更远。
汤家之所以能将金汤城牢牢掌控在汤家名下六十余载,靠得不是汤家强盛,而是楚王的短弱。
接连两代楚王的积弱,才成就了大江以南的纷争之地。
纷争之地,不奉天子,不尊封王,只认强者。
世家强,就对世家唯命是从。
宗门强,则以宗门马首是瞻。
这一幕,不仅出现在楚州南部纷争之地,大夏其余一十八州,也是屡见不鲜。
自从本朝太祖横空出世,并吞十九州,从而一匡天下,登位建国,改元大夏。
大夏已经立国两百多年,也从强盛一时,开始逐渐衰落。
当今昭云天子,已经足足做了四十八年天子,却也整整懦弱了四十八年。
以致在某些大胆狂徒口中,提起今上,根本不屑尊称“昭云天子”,而是以“天都懦儿”来代指。
当今天子之弱势,已是人尽皆知,体现得淋漓尽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