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菜时,江挽月熟练地报出一串菜名:“不要放姜,少辣多醋,最好炖得烂些……”
全是穆云舟的喜好。
直到服务员问“这位同志要加点什么”,她才如梦初醒般转头看向秦铮。
“不加了,就这样吧。”他垂眸搅动茶水,蒸汽模糊了眼底的情绪。
菜上齐后,秦铮沉默地夹着面前的清炒时蔬。
直到喉咙突然发痒,他才猛然发现汤里飘着的几片香菇。
他对香菇过敏!
曾经江挽月记得他所有禁忌,连野战拉练都会特意给他单独准备口粮。
现在她却点了整锅菌菇炖鸡。
“秦铮?”穆云舟突然惊呼,“你脖子怎么红了?”
江挽月抬头,看到他涨红的脸颊后猛地踢开椅子:“你吃香菇了?!”
呼吸越来越急促,秦铮视线开始模糊。
恍惚间,他看见江挽月朝他冲来,却被穆云舟的尖叫打断:“小鱼……我想吐,我好像食物中毒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看着江挽月定在原地,目光在他和穆云舟之间剧烈挣扎。
最终,她一把扶起穆云舟。
临走前对服务员仓促交代:“麻烦送这位男同志去医院。”
“同志!坚持住啊!”服务员的喊声逐渐远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穆云舟带着哭腔的撒娇:“小鱼,我会不会死,我不想离开你……”
消毒水的味道让秦铮皱起眉头。
睁开眼时,护士正在调整点滴速度。
“您可算醒了!”护士松了口气,“再晚十分钟送医,过敏性窒息可是会出人命的。”
秦铮张了张嘴,喉间的灼痛让他发不出声音。
江挽月扶着穆云舟决绝离开的背影,在脑湖中挥之不去。
他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巾。
住院的三天里,秦铮独自躺在病床上。
过敏引发的红疹像无数蚂蚁啃噬皮肤,喉咙肿胀得连唾液都难以下咽。
最难熬的深夜,他听见值班护士在走廊嘀咕:
“408房那个男人就是肠胃炎而已,他女人寸步不离守着呢。”
“哪像402这个,过敏性休克差点没命,妻子连面都没露,跟死了没两样……”
秦铮把脸埋进消毒水味的被单里。
是啊,他的妻子确实死了。
死在维和任务里,死在半年前。
死在……
她心甘情愿成为别人妻子的那一天。
出院那日,阳光刺眼得让人流泪。
秦铮拎着行李刚走到台阶下,突然听见熟悉的引擎声。
那辆墨绿色军用越野一个急刹停在门诊楼前。
车门猛地弹开,江挽月箭步冲出来,正好接住从医院走出的穆云舟。
她手掌牢牢牵住他的手掌,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医生说你身体不好,你以后吃饭要注意点,我会跟宝宝一起监督你的……”
那哄孩子般的语气,和当年他崴脚时,她背着他走过十里山路时的调子分毫不差。
秦铮站在梧桐树影里,看着越野车碾过满地枯叶飞驰而去。
排气管喷出的黑烟模糊了视线,像一场肮脏的雪落在他肩头。
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头。
……
暮色四合,晚风卷着枯叶扫过台阶。
秦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远远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杵在他门前。
江挽月脚边堆着七八个网兜,麦乳精、阿胶浆和水果罐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手里还攥着一袋枇杷。
是他咳疾发作时最管用的药。
“阿铮。”她一个箭步上前,作训鞋碾碎了地上的一片枯叶,“你过敏好些了吗?”
多可笑。
白天当着众人对他视若无睹,现在倒记得他需要枇杷膏。
“多谢大姐记挂。”他侧身去摸钥匙,“我没事了。”
她猛地按住他开锁的手,掌心滚烫:“没事就好,这些你收下……”
“小鱼!”穆云舟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刺破夜色,“我、我倒卖军用物资的事被稽查科发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