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日,烈日灼得秦铮睁不开眼。
他刚拐过军区医院的梧桐道,就看见张婶鬼鬼祟祟蹲在岗亭旁:“秦铮!这儿!”
“张婶?”秦铮下意识按住左臂的抽血留下的瘀痕,那里还泛着钻心的疼。
“林团长都打点好了,明早五点的军列。”张婶从裤腰摸出张车票,声音压得极低,“她说边疆基地啥都有,你人到了就行,什么都不用买。”
秦铮忙摸出早就备好的红纸包:“劳您费心。”
“哎呦!林团长给过谢媒礼啦!”
“这是我的谢礼。”秦铮将红封硬塞过去,烧伤的唇角扯出弧度,“也祝我重活一回。”
张婶怔了怔,突然红了眼眶:“是该庆祝!江队长走了半年,你也该开始新生活了……”
是啊,在所有人心里,江挽月早就死在半年前。
只有他知道,她活得好好的,活在穆云舟的温柔乡里。
话未说完,铁门突然被踹得震天响。
江挽月浑身湿透地堵在门口,作战靴上还沾着野外训练的泥浆,胸口剧烈起伏。
“我说过——”她一把抢过红封撕得粉碎,“秦铮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张婶吓得倒退两步:“可林团长……”
“婶子先回。”秦铮轻轻推她,指尖在老人掌心写了“照常”二字。
张婶仓皇退开,正撞上拎着菜篮进门的穆云舟。
穆云舟盯着江挽月挡在秦铮身前的姿态,菜篮“哐当”砸在地上,西红柿滚了满地,像一滩滩刺目的血。
……
夜深人静,秦铮正将最后一件毛衣塞进行李箱,房门突然被撞开。
穆云舟扶着门,阴恻恻地笑:“伤还没好全,就惦记着偷人了?”
秦铮头也不抬地扣上箱锁:“我没有,还有我明天早上的车,你……”
话音未落,穆云舟突然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惨叫一声栽倒在地:“啊…好痛!”
作战靴砸地的声音瞬间逼近。
江挽月带着满身寒气冲进来,作战服上还挂着夜训的露水。
“云舟!”
她像没看见秦铮般,一把抱起穆云舟冲向医务室。
穆云舟在她怀里抽泣,声音在走廊回。
“他打我…小鱼…我的脸……”
秦铮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突然笑起来。
笑到喉间尝到铁锈味,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嘴唇。
天刚泛白,秦铮拖着行李箱走到岗哨处,迎面撞上满身硝烟味的江挽月。
她眼底布满血丝,作训服上还带着露水,显然刚从演习场赶回来。
"你为什么非要刺激穆云舟?"她一把扣住他肩膀,"他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的,我守到天亮才从医院回来。"
秦铮甩开她的手,沉默地往前走。
她终于注意到行李箱,"你怎么知道我要送你走?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秦铮猛地停住脚步,"送我走?"
她疲惫的脸上浮现决绝,"对,穆云舟需要静养,你暂时回军区医院宿舍住。"
她强硬地抢过箱子,"我送你去车站。"
"不必。"秦铮夺回箱子,"我自己认得路。"
江挽月却执拗地跟在后面,像押送犯人般将他送到月台。
"等孩子出生,我就接你回来。"
"我就不送了,穆云舟还等着换药。"
说完她转身就走,作战靴踏碎一地晨露。
秦铮站在售票窗前,忽然轻笑出声。
江挽月,你就守着你的穆云舟过一辈子吧。
他看着那辆墨绿色越野消失在晨雾中,缓缓转身,走向相反的站台。
那里有开往边疆的军列,有等待他的林疏星,有崭新的未来。
朝阳升起时,他最后望了一眼大队的方向。
江挽月,这一次,死生不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