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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一世一生名 第二十四章 真的好久不见

载罡人民过的是群聚的生活,大群小群的集拢在一起,不分商铺民宅,只是一堆一堆的散居在这片土地上。

除了客栈与族长的府邸,所有的建筑只有一层,甚至还有不少的毡帐,保持着最原始的味道,这样的布局给人一种开阔旷达的感觉。

尤其今日的载罡,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处处透着节日的喜庆。

“静哥哥,在想什么呢?”殷王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女子穿一身鹅黄裙衫。

“篝火节。”如今,他是化名李静游历江湖的少年侠。

赫连静这个人,是个极其矛盾的个体,他讨厌别人称他的真名,那是一个肮脏沾满罪恶的名字,却在化名的时候,依然取用了这个“静”字,这种时候,他便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反而成为他洗刷罪恶、救赎自己的动力。

“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要举办热闹的篝火节,感谢大地苏醒,祈福赐予我们万物。静哥哥,晚上我带你亲眼见识见识,可热闹了……”黄衫女子还在自豪骄傲的讲解着她们重要的节日。

殷王静静地立于院中,这里是天云庄,日月星云四大庄中的天云庄。

大半个月前,他们五人进入都城的一家客栈,本来平静的客栈在他们进入之后被一名年轻女子的娇蛮搅得吵闹不宁。

他看到,她穿着鹅黄的衣衫,他看到,她有意刁难小二之时参杂着少女特有的娇羞频频的偷瞄看他。

他知道她是谁,天云庄庄主云飞的妹妹。

可殷王依然从始至终也没有搭理她。

最终她表现的如此明显还是被殷王视而不见时,忍无可忍的自己跑来,报上天云庄的名号,一副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姿态,更加自作主张的推掉了他们的客房,强行安排他们住进天云庄。

殷王表面上强势的喝止着她的行为,却私底下“盛情难却”的住进了天云庄,正好大大的方便了他行事。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一个大概已经化为尘土的欢快身影被她从记忆的深处释放了出来。

那个她,也喜欢穿鹅黄的裙衫。

那个她,也喜欢不住的盯着他看,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女子该有的娇羞。

那个她,也总是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却从来不会故意为难别人,哪怕只是不起眼的小二。

她就这样冲破压制,兴冲冲的跑进他的脑中萦绕徘徊。

殷王莫名的有些感伤,他有多久没这样任由自己畅想着她。

那个狡诈虚伪刻意欺骗他的人,如今在她身故后,他意识里反倒更愿意倾向于她其实真的是喜欢迷恋而接近自己的。

殷王侧颔首,盯着身边娇小的女子,薄唇勾出一个令人森寒的角度,过了今晚你还能活着,再说吧!

天云庄庄主云飞回庄时,夜幕已低沉。

他看到殷王长身玉立,保持着日中时的姿势,负手立于前院,微仰着头望着黑漆的天空,他行至殷王身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哦他怎么忘了,今日是十五,明亮的晶莹月盘圆的似被仔细的丈量打磨过。

回头再看时,殷王眼中的朦胧迷离清晰可见。

“李少侠,你在看什么?”

殷王缓慢的转过头,那动作,浑然天成一种不屑万物的傲气与霸气,眉尾与眼尾飞扬上挑,美丽的凤眼中尽露掠夺时的兽光,他轻启唇,冷淡的语调轻说:“踏平天云庄的时机。”

平静无波的声调就像说我在赏月一样平常。

空气刹那跌至冰点,开春渐绿的天云庄顷刻之间回溯到冰天雪地的深冬,到处挂满凝寒白气的冰柱。

狂卷的冷风强力的刮过云飞的背部,他反应迅速的抽出自己的佩剑,剑尖直指殷王下颚。

云飞没有任何推理以及逻辑的相信殷王所说,他就是相信,殷***才那种慵懒冷漠的表情正是在考虑这件令他天翻地覆却在殷王看来似乎弹指一挥的事情。

“就凭你?痴人说梦!也不看看天云庄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此撒野?”

话音刚落,接连两声爆破声,照的圆月下明亮的黑夜越发犹如白昼,两人定力十足、面如平湖,一直保持着对立、相隔一剑之距的站姿。

云飞右侧的天空中美丽的烟火散开斑斓的艳丽,腾空的彩色映照出殷王漠然的表情,可第二声催生的却是左边烧天的红火,烫裂了云飞的定力,定格了他难以置信、心急如焚的心情。

火势蔓延的毫无道理的快,急速的就要烧到前厅。

天云庄庄主急躁的下令:“快救火。”

急转直下的局面令云飞一时之间根本无招架之力。

殷王置身事外欣赏着绚丽多彩的烟火,嘴角刹那勾动,放心,本王给你留够了救火的人。

颤抖好像拿不稳的剑前伸几寸,重重的架在殷王左肩,云飞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凄惨的慌张:“李静,你到底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轰的一声飞高的火焰,直将焰头拱进无边的夜空。

云飞震惊的看着急速猛烈的火势,蔓延之快极不正常,他丢下殷王踉跄着跑到被大火无情噬烧的厅前,狠狠的用剑指着飞速救火的下人:“其他人哪?人哪?快叫人来救火,快救火!救火啊!”

云飞干哑破裂的嘶吼声始终穿不过漫天铺展的火势。

留下救火的寥寥几人不但控制不了火势,反倒越浇越旺。

殷王两袖轻垂,高高挂起,鄙夷眼前急的左右团团踱步的人,几年了,此人丝毫无长进,这种人,活着浪费世间所有的物资!

早在几年前,他就摸清了这些人的实力,当今的四大庄?说的好听了,是执掌江湖,维持秩序的第二把手;说的难听了,就是武林盟主座下一群任人使唤、摇尾乞怜换得一点卑微可怜的所谓江湖威望的走狗。

此中最不济的就属年幼继承天云庄的庄主云飞,与其妹妹如出一辙,嚣张跋扈、自负高傲,守着先辈盛名之下的保护,与这百年来江湖势力划分的根深蒂固,高枕无忧,不思进取,榨的天云庄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简家兄弟、蓝奇、陆行四人迅速聚拢至殷王身边,观赏着屹立百年的天云庄一朝辉煌化为虚无,事过之后,也许连灰烬也不会留下。

为了此一击即中,他们等了半个月,天云庄地处较偏,借着篝火节轰隆光耀烟火的掩护,热浪滚滚的大火烧热了天也不会被人察觉。

“我妹妹在哪?我妹妹在哪?我妹妹在哪?”云飞终于才想起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殷王留在这里是要亲眼见证几世威望的天云庄毁于一旦,而不是承受云飞疯癫的歇斯底里。

他也没兴趣告诉他,他的亲妹妹此刻正在遭受焚身,包括天云庄近二百口人。

就在简敖的长剑刺进天云庄最后一个鲜活的身体时,庄门口、高墙外冲进近三十个黑衣人,动作严整利索、迅捷狠硬,盯紧殷王所在,直冲而上,招招干净利落,只取殷王性命。

殷王重哼一声,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就要看哪个运气好的有这个本事!这么迫不及待、锲而不舍的下大手笔杀他,死路一条!

殷王接过佩剑,破空劈下,对方身上立刻出现一道开膛深的口子,却无所感,依然穷追他不放。

强烈的疑惑冲上心头,殷王不自然的皱起眉头。

陆行四人挡杀刺客,保护殷王,却同时也都惊讶的发现,与以往数次不同,这批刺客竟与死尸无异,无知觉无痛感,打不倒杀不死,如见了血疯狂吸食的血蛭一般,一心只想咬住殷王,次次杀招,什么也不管不顾,只知要他的命。

殷王游刃有余的抵挡攻势,不停地盘算着对策。难怪这次的人数少了很多,单凭这些人难缠的程度,倘若找不到突破口,他们会体力透支被拖死在这里。

殷王变换角度尝试刺入各个地方,仍然无果。

五人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三十人缠斗着展开了激烈的持久战。

到底要怎样才能杀死这些人?

“赫连静,斩下他们的头。”

殷王下意识的听从建议,抬剑横劈,切开对方的脖颈,立时断了不休的攻击。

简敖四人大悟,举剑频频斩下刺客头颅。

殷王却长剑指地呆立在原地,这个声音……

一刹两刹,突地回头,黑的夜、明的月,一身白衣,踏风而来的人......恍惚是他认识的人,一个错觉遥远的人。

是谁?可是,她的声音,他竟然记的如此清楚。

不该是她?但她的身影,记忆中描摹的难以置信的清晰。

怎么会是她?可他记的最深刻的是,他曾经奇迹般辨的出她呼吸时带出的频率。

她不是本该......死了吗?

殷王的心此生第一次跳过了他曾经以为能够负荷的最大频率,欢腾的巨响盖过了近在咫尺的刀光剑影,盖过了漫天不知示弱的大火,盖过了曾经所有的冷情与绝情。

只剩下,眼前令他心脏狂跳的源泉。

他的血液因为她的活生生而沸腾着。

有激动、有兴奋、有欢喜,也有一直以来坚信的事实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被推翻的懊恼与愤怒。

一身雪白的裙衫,雪白的面纱,雪白的头纱,包裹的只露出那不描而浓的平缓黑眉、幽暗不见底的曾经令他一度被迷惑又心虚不敢直视的深眸。

他知道,她面纱下的左脸躺着凌乱深刻地疤痕。

他知道,她白纱下的头发曾经是柔软明亮的乌发。

而这些......都是他给的。

他透过严实无缝的面纱能够凭空准确的勾勒出她的那张小脸,衬着尖尖的下巴,其实是欺骗世人眼睛的肉呼呼的脸,只是她得天独厚的脸骨较小,上下不红泛粉的两片唇瓣每日不知何为疲倦的张张合合,小巧的鼻头总是在她撒娇耍赖的时候拱啊拱的异常活跃。

好奇怪!他从没有刻意的观察过她的长相,却好似本能般记得每一个细微之处。

殷王就这样静静地深深地紧盯浴血的白影。

他不知道此时他的眼中是否溢满他曾经最厌恶反感的柔情,他不知道此时他狂乱的心跳叫嚣的是否是感激的频率,但他此刻清晰无比地找回了曾经那种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

眼前的水若善,手握七寸短剑,剑下生风,一剑一命,杀人利索干练,一点也不慌张犹豫,一点也不颤抖踟蹰,她分明不是第一次杀人,甚至也许是第数不清次。

快速的翻转之间殷王清楚的看见她白细腕间微凸的疤痕。

此刻的水若善处处透着沉稳与成熟,根本不是以前那个冒冒失失、傻气欢快的人,那双点墨的明眸中透着无比凌厉的锋芒。

殷王心下有些悲哀,该说她变了,还是说她恢复了本性?!

曾经那样单纯的快乐、曾经那些晶莹的笑脸,如今的水若善狠心的一次性偷走了殷王记忆中那些用来怀念她的美好。

殷王透过水若善看向她身后的大火,熔熔的火光混乱了他的时空,他看着水家的家宅轰塌为墟,他看着她住过的偏院明火不灭,他那时就坚定的以为,她必死无疑。

如今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寒冬,其间的空白,他将她深埋在他体内连他自己也寻不到的一个小角落,从不让她肆无忌惮的冲撞他的理智。

这么久以来,对她,他平平静静淡淡,如今得见,才知道这几年他到底压抑了多少层层叠叠的思念,到底埋葬了多少星星微微的一些他固执狠绝扼杀的东西。

他想......他才是那个可笑的人!

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多少个午夜梦回,他被梦里清脆爽朗的笑声惊醒,然后整夜整夜的失眠,却从来没有梦见过地牢中的一滴一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会刻意逃避的人。

他们的牵绊早在几年前就该斩断,不是吗?

“先离开这里。”她如今有血有肉甚至找回了失去的功力。

殷王迷蒙的眼神迅速回焦变得清明,他容得下一个欺骗他还令他想念的死人,但容不下一个能解他相思却还要背叛他的活人。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没有那么的温情。

几年前他做得到,如今他依然做得到。

长剑以迅雷之势架上眼前之人的肩膀,灵巧的九节鞭也迅速的缠上他的剑身。

殷王看也没看执鞭的女子,这个人,他见过,当年来劫狱的一行人中,就有这样一条狠戾十足的九节鞭。

“水若善,你到底想要什么?或者你该先告诉本王,你到底是谁?”低沉清冷的声音毫无破绽的掩盖了殷王所有的感性。

她这样再次出现,固执的纠缠,到底执着的是什么?倘若如今来找他报仇,倒是大大有可能。

水若善的两指轻捏剑身,曾经满眼痴迷的黑瞳如今只有坚定的灵光,她慢动作的将剑移下自己的肩膀,侧退两步,转过身背对殷王,声音也不如当年那样叮咚清脆,而是透着满腔的清淡幽空。

她说:“赫连静,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或者感激,时隔三年,重逢后的第一句话,至少你不是愤怒的问我‘水若善,为什么你还没死’?”

天云庄的大火势头正好的照亮所有人的侧脸,谁能来回答这个所有人心知肚明的问题?

水若善背对着他,晶莹圆盘的月下,白色身影空灵缥缈。

殷王看不到她的表情,就是对面也会被白纱所掩,他听不出来她是在自嘲或者是在嘲讽他,但他无端的有种喉头紧缩的感觉。

本该是万籁寂静的时候,载罡族人还沉浸在欢呼雀跃的通宵篝火节中。

本该是黑暗鲸吞天地的时候,却有一轮不服输的明月要拯救这苍茫黑暗的大地。

本该是缘尽缘灭,甚至阴阳相隔的两个人,却再一次因为水若善带着自己的步伐一厢情愿的以强势不容拒绝的姿态,踏进殷王隔绝他人进入的世界。

这一次,是否又会重蹈曾经的错误?

如今各自守着自己冷漠的二人月下相顾无言。

三年了!原来三年的朝飞暮坠竟轮换的如此之快!

殷王从没有刻意的算过日子,他早已将她掩埋在那年错误的历史黄土下。

殷王沉眼看着水若善坚挺直拔的脊背。三年,事过境迁,又到底在她身上沉淀了多少世俗深沉的东西?

“先离开这里。”水若善头也不回,她鼓励自己表现的很好,她平静、淡定、从容,可是有谁知道,她究竟使出了多大的力气想要制止结好的痂再度撕裂溃烂。

她知道,自己依然没有骨气卑微的喜欢着他,在他那样不顾一切、毫无理由的伤害她之后。

可是重逢相见的激动根本压抑不住她曾经遭受的痛苦与绝望,反倒心痛越加胡天漫地的疯长。

她始料未及的无奈,再见之时,破碎的喜欢被他的无情击的更加支离破碎,散落的残片却还依然完整无缺,拼拼凑凑竟总是完好的喜欢。

她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她真的......喜欢的好狼狈。

可是,她也同样不知道,殷王理性到绝情的背后,却藏着一颗胆小矛盾同样狼狈的心。

这样的两个人,无奈的是命运却还是将他们纠缠在了一起。

时间已经是宏碁七年二月,一个仍旧寒凉的春季。

从来冷硬绝情的殷王不会想到,多年后,他不断后怕的感谢着上天对他的眷顾、感谢着水若善对他几近偏执的执着。

他更加不会想到,水若善的再一次出现,终是颠覆了他曾经以为自己想要建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