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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一世一生名 第二十九章 螳螂与黄雀

月黑风高,本来平静的夜晚突然毫无预兆的刮起大风,卷着地上的黄土拍的窗子啪啪作响,屋子里尘土飞扬,弥漫着黄土的味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

殷王盘腿坐在床上,摸黑拭着自己的佩剑,不知是否与天气有关,他莫名的静不下心。突然,殷王翻身而起,抓过外袍,撞出门外。撞翻了伏在门口企图悄声进入房内的几名黑衣人。

眼见事情败露,黑衣人已顾不得许多,迅速从四面八方现身,直攻殷王。

简谦四人第一时间清醒冲出,却被多名刺客阻挡。

殷王借空看了一眼水若善的房门,正看到珑叁护着森肆从旁边的房间退出。

殷王发狠的砍下对面的人头,为什么还没出来?不可能听不到声响。凭水若善的身手不会被困在屋子里。还是......已经受了伤?

“水若善!”殷王的眉头越皱越深,一声比一声急切,“水若善水若善。”

“叫我干什么?”水若善冲出房门,穿戴整齐的左手提着自己的鞋子,右手抓着没穿完的半边外袍,侧身闪过身后的一击。

殷王看到这种出乎意料的场面,一时没忍住,低笑出声,还在穿衣服?看来是打算穿不完都不出来?

“没事”一刻分心殷王差点落到刺客刀下。

就这点功夫,水若善已经穿好了衣服,蹬上了一只鞋,一脚腾起躲过刺来的一剑,迅速在空中套好鞋,准备专心对敌。

下落的时候一阵强风拂纱刮过。

殷王正好看到被强风带起的面纱下的半张脸,愣在当地,大脑动作齐齐罢工半拍,躲闪不及,被伤到左臂,血迅速晕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悄悄接近这家客栈的大批人潜入前院就听到激烈的打斗声。想要迷晕带走殷王几人的计划只能作废,伏在暗处按兵不动,准备来个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目测刺客至少五十人,个个身手利索。如果只有殷王五人,免不了又是一番缠斗,但是今日水若善与珑叁的加入,还有一个怀揣毒药的森肆,殷王是如虎添翼,大大提高了速决的效率。

躲在暗处的“黄雀”眼看刺客敌不过殷王几人,人数不断减少,倘若现在不出手,几人很有可能随时脱身离开。

本来就拥挤的院中突然冲进来大批人,包围了所有人,领头人一声令下,“没穿黑衣服的几个人全部抓回去。”

殷王冷眼快速的扫了一圈,这些人统一的服饰,规整的列队,也不如夜行人一样蒙面,方才他们潜伏在暗处时,也不会隐藏自己的气息。

殷王心下已明白,他们几个人已经暴露,这批自以为能把殷王这几个“便宜”捡回去的定是载罡的人手。

载罡的人一直在等拿下几人的最佳时机,却不知道院子里这些个武功高强的人早已经觉察,但是他们没有现身,殷王几人忙与刺客纠缠,至于刺客就更是目标明确,只取殷王,双方也都默契的忽略了他们。

现下突然冒出来一伙来历不明的人,里外三层的局面,刺客仍然视而不见,他们的命令就是拼死拿下殷王的人头,没有失败回头一说。

本来宽敞的后院里现在挤满了三伙人,两批互不相识、目的不同、目标相同的人,竟然奇妙的在不相通的情况下有意的成了盟军。

而殷王这伙人在载罡人手加入战斗以后开始落得下风,论功夫,他们远胜,但是载罡人数众多,在他们消耗体力后再以众人之势纠缠,他们力竭是迟早的事。

“娘咧!死王爷这么多仇人!”大敌当前,还有心情说废话的只能是将语言这门功夫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森肆。

殷王与水若善默契的相视一眼,开始有意的聚拢。

狂啸大风卷着漫天黄沙的夜晚,注定了是个适合混战的夜晚。

“走。”殷王令下,手下几人开始陆续有序的脱出厮杀,跃上房顶。

珑叁拖着森肆跳出,时刻护在左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森肆的护卫。

殷王与水若善掩护其他人离开,现下就只剩他二人,周圈水泄不通,围满了人,二人一时脱不了身。

水若善:“小肆,药弹。”

森肆闻言忙乱的翻着自己叮叮当当的布兜,这么多,他真的忘了自己把药弹放在哪个兜里了!

“你快点!”简敖急的也开始在他身上乱翻,其实他忘了,他连所谓的药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旁边的几个人焦急的看看下面的情况,怨毒的看看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森肆。

珑叁将森肆上下扫视一遍,扯过一个圆鼓鼓的布兜,伸手就拿出一个药弹,直接扔向地面。

这么圆的药弹,只有森肆这个蠢货才在其他扁平的布兜里找!

迷雾爆起的瞬间,殷王抓过水若善一跃而起。

同时赶过来一场粒大的急雨。

水若善下意识的抬头看天,“糟了,快走。”

房顶上接应的其他人清楚地看到殷王背后,院子里刚起的迷雾被突然浇下的大雨打的不见踪影。迅速起身跟着殷王几个起跃,逃离客栈。

“载横。”闻言,水若善低头,朦胧中看到客栈门口高头大马上的人,应该就是殷王口中的载横,载罡首领载营的独子。

客栈外缘整齐的围了一圈人,看到雨幕中穿梭的几个黑影,立马跟上。

瓢泼大雨碍了所有人的视线,载横领着他的小队人马对殷王一行穷追不舍。

一路疾奔,殷王始终攥紧手中的细腕,这样的动作他熟练的仿佛做过千万次。水若善甚至能感觉到殷王手上的厚茧,温热的大掌在冰凉的雨中更加的炙热,裹着厚重的力量烫的她心头慌乱。

一支重箭擦着简敖的脚跟射进湿土中,载罡人的拿手本事就是骑射。他们再快始终跑不过马匹。

殷王反身砍断近前的一双马腿,马背上的人当场滚下。如此一耽搁,越来越多的人顺着马蹄印奔跑上来。

见状,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今日是非得杀出一条血路了。

殷王瞅紧人墙外的载横,挥舞佩剑,杀出一条靠近载横的路。

水若善顺着殷王的方向望去,即明白了他的想法,擒贼先擒王。她靠近殷王背后,得空腾空而起。

殷王还未明白过来,便看到长尺白纱自水若善袖中而出,隔空直射载横,殷王踢翻一人,默契的掩护她。

这二人,不是朋友,不是战友,没有经过长期的磨合,甚至可以说他们不断地猜忌对方试探对方,却在此刻心意相通,配合的天衣无缝。

水若善动作迅速,一个使劲,白纱缠着未躲得及的载横缩回脚下。

殷王顺手挟持载横,混乱的场面迅速缓解,载罡人马自动与他们划出楚河汉界。

一场急雨,来得快也去得快,眼看就要停了。

“放开我,你们一个都别想跑。”载横人在剑下,硬气倒不少。

水若善与殷王一左一右固定着载横继续逃跑,跟随载横的小队人马理所当然的上马直追。一路上就听到载横扯着嗓子反抗。

“这都赶得上狗追骨头的劲头了!”刚说完简敖就想趁着尾音又把它吞回去,他蠢啊!后面的是狗,谁是骨头,他们自己!说他自己就罢了,还连带着说了他家王爷是骨头。

殷王突然停下,皱着眉四面打量。其他人只能顺着他的视线奇怪的四处张望。

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到黑麻麻一片,就像立在世界尽头的一道参天屏障。

待简敖伸长脖子终于努力辨清楚后,直接跳脚,“去他娘的!老天诅咒我们都不见打个盹的!”

蓝奇小声的嘲讽他一句,“那你要不要去摸个木头!”

所谓的参天屏障赫然就是曾经困了他们近两个月的百雾森林,上一次,他们被刺客追杀,无奈避入林中;这一次,他们还是被刺客追杀,又被逼至此林边缘。

这是命啊!简敖只想仰天悲鸣。

殷王推着载横靠近百雾森林几步开外,“进去。”

载横明明势单力薄,但是对于百雾森林的恐惧,还是逼得他开始反抗。“你们不会要进去吧?我警告你们,进去只有死路一条,被我抓回去总还有些机会,一旦入林,你们就只可能死在里面。想想清楚,要进你们进。我不进去。”

雨已经停了,冷凉的黑夜中,远处载横的小队人马正在快速的接近。

殷王推了载横一把,后者脚跟死钉在地上,“别推我,我不去。”

殷王又拖着载横,后者扎着马步,缀着屁股,“别拉我,我不去。”

殷王歪头看了水若善一眼,他莫名的觉得载横无赖的样子跟水若善颇有几分相像。

“简敖,扛着他。”殷王耐心磨尽。

载横终于在简敖接近他时开始动手反抗,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但这几个人人多实力又重,他虽明白自己赢不了这些人,但更不想进入百雾森林,在此一搏或者进去必死无疑。

载横的部下见状当即举箭快速进攻。

眼看前面殷王已经踏入林中,后又有追兵,简谦与陆行帮手迅速将载横制服,他们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消磨比武。

蓝奇手举火折在前方探路,他们对这百雾森林也算有些了解。

殷王侧身后的水若善好奇的打量着这片令人闻风丧胆的百雾森林,飞天的树木在黑夜的掩护下更是高耸的望不见顶,各种鲜亮的雾色在火苗的映衬下散发出诡异的盈盈亮光。

一场雨后,空气湿重,更显得林中阴冷森然。

一只手掌在暗里抓上水若善的手腕,温暖、厚实,正不偏不倚的扣在那凸起的伤疤上。

“跟紧点,别散了。”殷王清楚的感觉到水若善的身体闪过巨颤,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牵着她,似乎动作快过了思想。

水若善埋着头,在看不清的黑夜里用力的凝视那只甚至能将她的手腕紧握一圈的大掌,她应该坚决的抽回自己的手,还是危险的再贪恋一点殷王的温度?

“快放下他。”森肆突兀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简敖将肩上的载横一个用力摔在地上,后者瞳仁外凸,四肢大开,瘫在地上,沉重缓慢的大口大口呼着气,就像快要窒息一般,没有激烈的中毒反应,反倒看起来正趋于平静。

森肆忙将一小瓶药液倒进载横口中,塞入两粒药丸,紧接又拿出一节极细的管子刺入载横手臂,翻出一个葫芦状的皮质药瓶,将内里的药液顺着管子滴入载横体内。

殷王几人还愣愣的看着研究着,他们生平第一次见到森肆这种怪异的救治手法。

蓝奇应该是所有人中最心痒手痒的人,抛开他们的立场所有不说,森肆的成就是他们这些学医研毒之人终生的向往。

“叁姐,帮他运功。”

“不必了。”说话的森肆与动作到一半的珑叁齐齐看向发令的殷王,后者接着道:“既然没用,就不必留着。”

如果我没用,是不是也不必留着?水若善轻微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被握着。

那么刻意小心的接近,放手的时候竟然这么无知无觉。

“救!”水若善的这个字重的异常坚定深沉。

殷王从森肆手上移开视线,像凶猛的野兽盯着猎物般锋利的眼神,看的水若善脊背发凉,他迈前一步贴近水若善,凛冽的霸气铺天盖地的将她全罩,水若善被逼的倒退一步,她平视的眼睛只能看到殷王的下巴,只是比她高一头而已却让她承受不了殷王的愤怒。

“本王说,要、他、死。”这样森冷的声音,从来都是殷王的本性。

“我一定要救!”水若善缓缓地声线宣告了她在这件事上的坚决。

殷王紧逼一步,因为愤怒犹如炉火的灼热气息拂过水若善的额头,她坦荡荡的挺起胸膛,直挺挺的立着,不再后退。

殷王垂眼望着大片湿贴在头上的雪白头纱,水若善终究只是个外人,她不会为了殷王的事业而唯他命是从,她不会为了配合殷王而放弃自己的想法,她更加不会为了殷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而殷王却偏偏自以为是的认为她不会违了他的意。

殷王猛地掐上近在眼前的脖子,急走几步将水若善抵在身后的树上,水若善只是本能的抓紧殷王的手臂,她甚至在殷王扣上来的一瞬间猜想着,如今的殷王会怎样置她于死地,倘若再来一次,她对殷王是不是就可以像对不喜欢吃的红萝卜一样轻易地说一声不喜欢,便耍赖一辈子都不愿再碰。

珑叁、森肆护主心切,却被简敖所阻。

“你明知道他是谁,你明知道他与本王是什么关系,你明知道他活着是本王的威胁,你明知道什么叫放虎归山,是你说要帮本王拿下载罡,但你现在的行为不仅帮不到本王,甚至是在拖本王后腿,本王要你,有、何、用?”这最后一句,殷王咬的格外用力。

水若善终于肯抬头看他,眼里的无奈与酸楚,痛灼了他冰冷的血液,她半真半假的似笑似哭,不停地重复着,“是啊,要我有什么用哪?有什么用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我有什么用哪?”

她自以为经过了这几年的伪装,自己终于足够坚强,却原来面对殷王,她从来都软弱的生疼。

水若善话锋一转,声音低沉道:“但是载横,我一定要救!”

“好、好、好。”殷王接连三声好,一声比一声低哑。

他突然挥手,将水若善抛出,背过身不再看她。

水若善故作坚强的站起来,她清楚地看到,她与殷王的关系终于随着殷王衣摆划过的弧度重新跌回了冰点。

殷王心上火烧的感觉久久不退,他听到身后水若善的动作,他甚至能听到载横被送出林中时生出的风声,他告诉自己,再纵容水若善最后一次,只有这一次。

他不能再无动于衷,他很明白有些东西正在无声无息的吞噬自己,总有一天,总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他会被溢满迸出那条裂缝的东西淹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