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两天的路程对祝行川来说是一种折磨。

倒不是因为坐车的时间太长，而是为了打消安以戈和颜露的怀疑，他一路上都在装作惶恐无知的模样。

很多时候，装无知比装博学更让人痛苦。

本来他们在第二天下午就达到了最近的机场，安以戈都想直接坐飞机回a市，但是考虑到祝行川没有身份证，安以戈又咬牙坐回了车里。

“或许，你可以先回去？”看着一脸菜色的安以戈，祝行川善解人意道。

安以戈在山路摇晃颠簸了一天，正盯着窗外出神，听到祝行川的话，没好气地回道：“不用，我哪有那么娇气。”

祝行川不说话了。

但是心里想的却是，以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怨气来看，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不过祝行川向来尊重别人做出的任何决定，他说这话也就是客气客气。

车里一时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颜露坐在副驾驶，通过补妆的小镜子偷看坐在后面的祝行川。

她在这两天已经把祝行川身上可疑的地方通通记下来了，只等回去就报告给大老板。

只是她想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什么要找一个和安以戈相似的人来遇到安以戈，正常人虽然会对与自己相似的面孔感到好奇，但绝不会有超出好奇之外的兴趣吧。

之后她更想不明白的事就出现了，安以戈还真就好声好气地将人留了下来，不仅要将人一起带回a市，还准备帮这个人的身份问题善后。

真是疯了，颜露心里吐槽。

镜子里的祝行川靠坐在座位上，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旅程而有些疲惫，他正在闭眼假寐。

外面的阳光被车窗挡了一层，投进车里的光芒并不明亮刺眼，柔和地照在祝行川脸上，将祝行川的睫毛镀成了淡金色。

这一幕看得颜露心头一跳，迅速将小镜子收了起来。

但是那一幕深深地刻在颜露脑海里，颜露忍不住一遍遍回想。

然后她琢磨琢磨，忽然觉得，祝行川和安以戈长得也没那么像。

说不定真是巧合，毕竟以她这几天对祝行川的观察，他对外界是完全不了解的，人际关系可谓是一片空白。

他或许......真的不是坏人？

产生这个念头后，颜露对自己万分唾弃。

够了！不要再做颜狗了！

她正发着呆，手机响了一声。

专属于安以戈的消息铃声让她第一时间打开手机。

安以戈：回去之后，你给祝行川安排一个住处，位置不要离市中心太近。

颜露咬牙挤出一个笑容，手上飞快找出一个软萌的兔子表情包发了过去：收到！

若不是安以戈曾多次强调自己恐同，颜露真要以为他这番作为是想“金屋藏娇”了。

这么想着，颜露忽然捂住嘴。

毕竟有句话叫一切皆有可能。

看安以戈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大老板知道祝行川的存在了。

颜露看向自己的包，里面是这次出差签下的合同，但其实也不过是一张微不足道的废纸，仅仅是用来支开安以戈的借口而已。

或许安以戈也知道大老板的用意，所以在得知目的地的时候，只抱怨了几句，就迅速出发了。

否则以他北慕集团部门总监的身份，何须亲自到这个地方来出差。

北慕高层其实都知道，安以戈在北慕的地位有点不尴不尬。

看似风光无限，总裁对他青眼有加的样子，但其实一直是被隔绝在权力中心之外的。

颜露轻轻舒出一口气，心里小声骂了一句：活该。

被她骂的安以戈浑然不觉，他在看手下人发给他的文件，点开文件一看，里面空空荡荡。

安以戈挑眉，差点被气笑。

他给对面发了个问号。

对面的人几乎是秒回：老板，这个人完全没有其他的背景可查。

安以戈将手插进口袋，觉得这是意料之中。

他回道：帮我盯着。

对面的消息弹出来：ok。

退出聊天页面的时候，安以戈的眸光扫到了自己的消息框置顶。

那人的头像是一只圆滚滚的橘猫，图片像是随手一拍，镜头里的橘猫满脸不屑，很敦实地坐在小圆凳上。

明明是很可爱的头像，但是一想到顶着这个头像的是谁，安以戈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们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还是在三天前，对面很漠然地说：“注意安全。”

安以戈也同样漠然：“好的。”

毫无意义的对话，安以戈怀疑韩景焕是不是有什么任务，需要时不时对自己表达一点冷硬的关怀。

他对韩景焕的感官非常奇怪。

明明对方比自己还要小两岁，但他就是觉得韩景焕有种阴寒之气，以至于每次要和对方有交集的时候，他都要给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设。

正发着呆呢，手机一震，那个橘猫头像上冒出来一个红点。

安以戈手一抖，险些把手机抛出去。

任谁在心里腹诽老板的时候收到老板的消息，都会被吓一跳。

安以戈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聊天框。

韩景焕：什么时候到公司。

安以戈抬头问司机：“还有多久到公司？”

司机看看导航，回答：“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左右。”

安以戈低头回复韩景焕的消息：“一个小时。”

那头又没动静了。

安以戈扭头看向祝行川，却发现他正靠在椅背上睡得香甜。

车子行驶得很平稳，祝行川没有感觉到晃动，头偏在靠背上，姿势变扭但也还是睡着了。

安以戈刚从韩景焕那里受到一波惊吓，此时看到祝行川睡得这么香，顿时感到不爽。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出手，将祝行川摇醒了：“醒醒，我要去公司，你跟着颜露去找个住的地方。”

祝行川迷迷糊糊地醒来，眼神还惺忪着，含糊地应了一声。

安以戈让司机停在路边，立刻就将祝行川和颜露两个打包丢下了车。

颜露和祝行川站在车水马龙的路口，吃了一嘴车尾气。

安以戈走的太突然，颜露都还没来得及提前打车，现在只能抱着自己的大行李箱，苦哈哈地点开打车软件。

这个车钱应该能报销吧？颜露心想。

祝行川则默默打量起四周的高楼大厦。

这里好像在a市的四环之外，八年时间里发生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祝行川已经完全不能从中找出熟悉的影子。

“车来了车来了。”颜露的声音让祝行川收回视线。

见颜露拖着行李箱行走不便，祝行川赶忙几步上前帮忙将行李箱托举起来，塞进了后备箱。

大概是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了，后面的车有些不耐烦，按了几下喇叭。

祝行川回头歉意地笑了一下，坐进了车里。

宁明轩正满脸躁郁，手上不停地开合着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旁闭目养神的沈现眉头也忍不住皱起来。

“行了，安静点吧。”沈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现在不是你发脾气的时候。别年年都带着一身气去看阿川。”

宁明轩还是一脸不忿，但手上的动作的确是停了。

他皱眉往前方看了一眼：“真是慢死了，到底是哪里在堵车……”

前面的人刚好转身去开车门，宁明轩的目光凝在那人的背影上，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个身形这个轮廓……

宁明轩的眼睛猛然睁大：“阿川？！”

他的话让沈现睁开了眼：“你在叫谁？”

宁明轩的心也是怦怦直跳，他指着前面那辆出租车，咽了口唾沫。

“刚刚那个人，背影好像阿川……不，背影和阿川一模一样！”

沈现听了，又重新闭上眼睛靠坐回去。

“阿川早就不在了。”沈现喉咙里溢出一声惨笑，“你应该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