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里,宋柔的身子每况愈下。
她索性将一切都交给女儿去做。
夜色渐渐地深了。
西月书只身一人独坐在桌案前,她翻看着母亲入门时带来的嫁妆单子,再和账簿进一步仔细核对。
可越对,数量就越对不上。
母亲的嫁妆中虽是没有少金银珠宝,但当初的二十万现银却突然少了一大半。
这指定有问题。
但究竟是父亲在暗地里捣鬼所致,还是姨娘所为,西月书暂且不知。
不论如何,西月书都不可能继续任由父亲和姨娘用母亲的嫁妆潇洒度日。
与其继续将嫁妆留存在府中,任人觊觎,倒不如想法子将这些嫁妆全部收起来。
西月书微微敛了敛眼眸,即刻生出了好主意。
上一世,西月书为了学医,也曾经抵达药王谷。
药王谷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寻常人找不到,可偏偏在药王谷里面有数不尽的奇珍异草。
若是能够在暗中将嫁妆和现银转移到那处……
思及于此,西月书当即差人暗中行事。
今日外祖父离开前,考虑到宋柔和西月书母女两个在偌大的镇关侯府无可用之人。
他特意送来一批心腹。
如此一来,西月书悄无声息地将绝大多数的嫁妆运送到药王谷最隐秘的位置。
为了能够将父亲宠妾灭妻的罪名坐实,西月书又带着下人大张旗鼓,特意绕了京城一圈,亲自去各个商铺为镇关侯府还债。
“徐掌柜,这一百两便是我们家林姨娘上个月在你这里欠下的账吧?”
蜀绣坊的徐掌柜左等右等,倒是没有意料到会亲自等到镇关侯府的嫡长女登门。
“想必您也久等了,这些便是给你的利息。”说罢,西月书又递了碎银子给徐掌柜。
徐掌柜略微有些讶异,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镇关侯府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嫡出大小姐出手竟这般阔绰。
“大小姐,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西月书好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徐掌柜的神色。
她直接收下徐掌柜递过来的欠条。
“徐掌柜,不瞒您说,今个我能够把钱还上,还是因为母亲开口,让我把她的嫁妆典当了。”
典当嫁妆?
这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徐掌柜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他显然有点哑口无言:“这这这……”
若他知晓这是镇北侯夫人的嫁妆,定然不敢收。
徐掌柜在京城中算得上是老实本分的商人,他凭借着小本买卖赚点钱,也不容易。
“徐掌柜,您别担心,母亲说过,做人要厚道,万万不能在外欠了债款,依旧逍遥自在。”
西月书故作轻松地开口。
“就算母亲的嫁妆现在为了还债典当了,将来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赎回去的。”
徐掌柜亲耳听到堂堂侯府大小姐说出这种话,着实是有点愤恨不平的感觉。
他早便知晓了林雅不过是个爱宠的妾而已。
偏偏是个妾欠的债,镇关侯让其夫人用嫁妆还。
太恶心人了。
徐掌柜民不跟官斗,也只能出声安慰:“大小姐,您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上午的功夫,西月书连续不断地走访了好些铺面。
她不仅仅是为了还钱,还为了散布消息。
果真如西月书所料。
当天,镇关侯宠妾灭妻的消息在京城中传了个遍。
自古以来,女子的嫁妆仅仅是属于她一人。
纵使是再怎么纨绔跋扈的人,也绝对不可能会打妻子嫁妆的主意。
可这种事却发生在镇关侯的身上。
“我还听说,镇关侯府的林姨娘故意下毒,妄图想要毒害当家主母。”
“竟然有这回事!”
“镇关侯也真是的,竟是能够糊涂到这种地步。”
原本只是一些铺子掌柜心照不宣的事。
此时在京城中的各个茶水铺子,传得沸沸扬扬。
白芷回到院中,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告知。
“小姐,侯爷宠妾灭妻的消息已经传到各府的门房,厨房,恐怕有些心思活络的下人已经学给自家主子听了。”
这只是第一步。
西月书自然没有忘记,在父亲背后还藏着太子凌九昭。
以西月书对凌九昭的了解来看,他断然不可能会愿意就这样坐以待毙。
被鞭刑处置后,镇关侯闭门不出。
名义上对外说是突然病重,在府中养伤。
可当天晚上,西月书便看到一辆马车从后院驶离。
她微微眯了眯眼眸,漆黑的眼底满是冷意。
“书儿,你在看什么呢?”
忽然之间,西月书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来。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脸上的冷意逐渐消失不见,被满面笑容所取代。
“没什么。”
西月书快步走近,又搀扶着宋柔坐起身来。
“母亲,您这两日泡药浴,可觉得身体好一些了?”
自从西月书拿到了几味罕见的药材回来,便嘱托着婢女替母亲按时准备药浴。
母亲的脸色肉眼可见,也确实是好了很多。
瞧着面前的女儿,宋柔轻轻地抬起手来,她的指腹摸索着女儿的手背,又温声细语地说道:“为母好多了。”
顿了顿,宋柔不忘劝说着。
“倒是书儿你啊,别成天到晚为了那些事忙个不停,反倒是顾不上好好歇息。”
对于城中的各种说辞,宋柔有所耳闻。
或许过去的时候,宋柔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可是现如今,宋柔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心中清楚也明白,外人的看法远远比不上活着重要。
“母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
房内点了安神香。
瞧着母亲昏昏沉沉的睡下,西月书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看着母亲沉睡的模样,只低声呢喃着:“母亲,你放心,我不会准许任何人再来伤害你。”
……
翌日,京城中的流言蜚语却突然变了。
有不少人开始指责西月书和宋柔倚仗着主母和嫡出的身份去欺负弱小又无辜的妾室林雅。
就连云非鹤也受到了指摘。
西月书印象最深的便是,云非鹤不知好坏对错,直接将林雅扣押带回,这实属不合规矩。
被各种各样的人批判时,西月书并不在乎。
她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托腮思考着。
像是云非鹤那种人听到这种说法,会作何反应?
不过凭借着西月书对云非鹤了解来看,他定是不会在乎外界的各种说辞和看法。
这人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素来任意妄为,定不会管顾旁人的目光。
这时,白芷匆忙走过来,她微微躬身,低声道:“大小姐,据说老夫人已经从玄安寺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