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一抹皎洁的月光洒照在庭院中。
西月书静静地坐在窗前,却心事重重。
母亲大病初愈本该是件好事。
偏偏明日是祖母六十岁的寿宴。
凭借着西月书对这位父亲的了解,他定是会借助寿宴之际,竭力维护林姨娘的名声,甚至有意夸大其词,反倒控诉母亲的错处。
她思虑再三,依旧面色沉沉。
“这该如何是好?”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西月书闻声望过去,便对上母亲关切柔和的目光,只见母亲面露笑容,轻声询问着。
“书儿,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
重来一世,西月书原想着一雪前耻,可如今的她,无权无势,连护住母亲都难,更别提报仇雪恨了。
西月书垂下眼眸,素净嫩白的小脸上尽是沉重。
“女儿睡不着。”
母亲慢步向前走了两步,她轻轻地抬起手来,揉了揉西月书的脑袋,问道:“书儿,你可是有心事?”
明日祖母寿辰,宗族亲眷皆会到场。
西月书的确有了新的主意去对付素来恃宠而骄的林姨娘与西月苓,可她却不知如何与母亲言说。
这种筹谋,得由母亲让步。
母亲似是察觉到西月书的纠结万分,她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婉的笑。
“咱们母女之间,何须遮遮掩掩的?”
闻言,西月书郑重其事地点头,将她的盘算一五一十地诉说清楚。
而后,她的眸光一闪,语调愈加狠绝。
“母亲,明日得由您配合我,咱们方才能够将宛若空壳的镇关侯府,名正言顺地推到那林雅手中。”
向来德容兼备的母亲直接应允一声。
“母亲都听你的。”
老夫人的寿宴,高朋满座。
厅内和院中,均摆满了宴席。
觥筹交错间,西月书瞥见了姗姗来迟的林雅和西月苓母女两个。
按理来说,像此等声势浩大的宴席,以林雅一个姨娘的身份,是万万上不了台面的。
她也没资格站在这。
恰恰因父亲对林姨娘疼爱有加,她方才能够如此目中无人,不守规矩。
借着宗族亲眷俱在,西月书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慢条斯理地上前两步,当众开口。
“今日各位宗族长辈皆在,书儿想代母亲说几句,恐有冒昧,还望各位长辈多担待。”
刹那间,父亲的脸色骤变。
只见他怒气冲冲地起身,伸出手直直地指过来。
“你这逆女,莫要胡说八道!”
父亲的火气太大,惹得同宗长辈面面相觑,彼此之间又止不住地议论一二。
见状,父亲又自找台阶。
“书儿,念在今日是你祖母寿辰的份上,为父便不与你计较得失过错,你且退下吧。”
西月书倏然间笑了一声,她眉眼弯弯,眼底尽是浓浓笑意:“父亲,您怕是误会了。”
回过头时,西月书便对上了母亲的目光。
她轻轻地点头示意,索性不再迟疑。
“族上所留下的产业众多,至今所有家产都交由母亲一人打理,母亲前阵子病重,眼下病况还不曾好转,怕是难当重任。”
听了这话,林姨娘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不过好在侯府中还有一位德才兼备的姨娘,想来林姨娘定是能够替母亲暂代掌家大权,替诸位宗亲打理好私产,让各位都能得到分红和利润。”
这便是昨夜西月书与母亲诉说的实情。
将掌家职权交给林姨娘,无非是将这空架子似的镇关侯府丢给她。
府中的吃穿用度,样样花钱。
偏生父亲和林姨娘从来都是挥霍无度。
也是时候让林姨娘尝一尝有苦难言的滋味。
“这怎么成?”
宗族中一位年迈的长辈站出来。
他抬手捋了捋胡子,略微有些污浊的双眼中满是信不过的意味。
“一个小小的姨娘而已,怎能担当大任?”
他这话一出,林姨娘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显然是恼恨至极,双眸通红,死死地攥着手中的一方手帕。
这位便是父亲的舅父,西月书理应唤他一声舅公。
西月书还没来得及出声辩护一二,便听父亲当众维护林姨娘。
“舅父,雅娘她虽为妾室,但她向来是贤良淑德,您为何信不过?”
此刻,林姨娘泪眼婆娑,她望向父亲时,不忘装模作样地低低啜泣一声。
“侯爷,您愿意信妾身就足矣。”
假惺惺!
西月书望向舅公时,从容不迫地说道。
“舅公尽管放心,林姨娘不仅勤俭持家,也是秀外慧中的典范,让林姨娘来掌家,必然能够让宗亲长辈各个赚得盆满钵满。”
许是西月书把话说得太过于直白,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免倍感尴尬。
舅公咳嗽几声,故作镇定。
“既然书儿都这么说了,那舅公便信你一回。”
一侧的西月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眼眸低垂,轻描淡写般说了两句。
“姐姐平日里向来看不惯我和小娘,今日好端端的为何要替小娘说话?”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众人唏嘘不已。
西月书亦是轻笑一声,她微微挑起眉头来,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苓儿妹妹今个是怎的了?我处处替林姨娘着想,反倒被你怀疑别有用心?既是如此,那你们就权当我今日这话从没说过。”
林姨娘当时便有些急眼。
她气急地瞪了一眼西月苓,上手推了西月苓一把。
“苓儿这孩子被宠坏了,若有说错话的地方,还望大小姐多多担待。”
一朝为妾,众生为奴。
纵使父亲再怎么疼爱林姨娘,在大庭广众之下,林姨娘自然得恭恭敬敬地称西月书一声大小姐。
西月书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林姨娘客气了。”
在场众人,皆有利可图。
唯独西月苓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小娘,只觉得小娘此番定会坏事。
恰在这时,西月书主动说道。
“既然今日是祖母寿辰,趁着大家都在,咱们便当众做个交接,大家也可以替林姨娘做个见证,如何?”
这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林姨娘生怕西月书和宋柔将来反悔,当即点头跟着附和一二。
“大小姐所言极是,今日趁着各位宗亲长老都在,咱们当众把所有事宜交接好,也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宗族长辈自然毫无意见。
毕竟诸位宗亲只盼分红和利润能够翻上一番,至于究竟是谁来掌家,于他们毫无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