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江哭够了才发现他和陆离相拥在一起,耳根发烫,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陆离,迅速转身。
该死,刚才是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会抱着那个智障道士哭??不不,一定是幻觉,一定是!!
陆离却恶劣地挑了挑唇角,故意用感慨的语气说道:“唉,小少爷还真是无情,利用完了就扔啊——”
温知江脸色更沉,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智障。”
陆离挑挑眉,别说,这小少爷别别扭扭的也挺可爱,而后摇了摇头,失笑道:“你背过身去做什么?现在可不是别扭的时候。”
温知江闻声不情不愿地回过了身,若非情况特殊,他绝不会搭理这个智障道士!
刚一回头,便看见陆离黑暗中苍白的脸色,惊得问道:“你怎么了?”
不是说疗伤的吗?这模样看起来和之前差不了多少,说不准比之前还差。
陆离的目光戏谑微妙,双手插兜,笑说:“没事儿,不过是疗伤的时候发觉有个小家伙忽然暴走,不得不暂停一会儿过来安抚那个小家伙。”
温知江:“……”
嗯?
什么??
人家好好的疗伤却因为自个儿不得不中断,温知江就算再不信陆离,这会儿也不好意思了,立刻催促道:“那你快回去继续疗伤。”
陆离笑出声,伸手拉过温知江与自己擦肩而过时的手腕,牵着人就往先前打坐的地方引,边走边说:“你跟我一起去,不会很久。”
若是再让这小少爷自个儿呆着,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还是搁自己眼皮子底下更放心。
温知江被拉着走也没挣扎,嘀咕道:“幼不幼稚,疗伤也让人陪。”
陆离脚步顿住,忽而转身贴近他,眼底蛰伏戏谑笑意,道:“是谁更需要人陪?”
温知江猛地收住脚步才不至于整个撞他身上去,半眯着眼启唇吐出个字来:“你。”
陆离眉梢高挑,又往前凑了凑说道:“刚是谁跟个女人似的趴我怀里哭哭啼啼?嗯?”
温知江被说道痛处,仍气定神闲,冷静无比:“哦,是谁?”
陆离:“……”
认输的陆离默默地在之前打坐的地方盘腿落座,憋屈地抿着唇,一声不吱。
像是个被顽劣孩子气着又不忍苛责的长辈。
他是做了什么孽惹着这位小少爷,还是刚才乖乖巧巧可怜兮兮的模样可爱。
思来想去,陆离还是不甘心地看着温知江,启唇用长辈的口吻说道:“小少爷,我可是你师叔,得尊敬长辈。”
话落,迎面而来一个凌厉的眼刀。
温知江剜了他一眼,无比冷静:“哦。”
师叔?
他们俩年纪相仿,大也大不了多少,虽说辈分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小问题,但是想让他叫这个智障道士师叔?
不可能。
绝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陆离:“……”
哦?
哦是什么意思??
你倒是叫师叔啊!
陆离无声感慨,小辈不服管啊,长辈不好做,不好做。
温知江忍不住微勾起唇角,在陆离不远处寻了块儿石头坐着,天还未亮,周围都是杂草的阴影。
这荒郊野岭都能当恐怖片拍摄场地了,但温知江倒也不觉着害怕。
爷爷的身份不明,现在母亲竟然也深藏不露,也许想要知道真相须得等陆离恢复再说。
想着,温知江看了一眼闭目疗伤的陆离,夜色下苍白的容颜轮廓冷硬,在凄淡的月光下显得尤为冷峻,到看不出这男人睁开眼后不着调的模样。
温知江扶了扶额角,内心无奈,陆离一次又一次地护他,虽然他是死了,但要是没有陆离,恐怕他现在连鬼魂都剩不下。
可是这个男人为什么那么做?
温知江对陆离知之甚少,但这个名字曾经在父亲的日记本上出现过,并且是跟着爷爷一起出现,所以他可能真的是爷爷的徒弟。
从父亲的日记本上虽然看得出很多东西,可父亲写的十分模糊,仅仅交代了一个大概,却不肯详细说明。
例如最后到底是如何救他的,以及那场大病又是因为什么。
是妖,还是其他?
日记里通通没写,温知江发现他父亲可能是个没有被发掘出的、写抒情散文的好写手。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烦躁涌上心头,温知江索性抬头数星星。
结果一抬头,扬起的脖子顿时僵住,他都忘了,今日乌云密布,别说星星,月亮都没有。
由此得出结论,人倒霉的时候,天都是阴的。
温知江想叹气又怕惊扰到陆离,只得默默地低垂着头紧皱着眉。
时至此时温知江对陆离的信任已经提升到——这个人可以信任。
爷爷的徒弟,就连父亲也曾见过他,说不准若当时大病的时候能醒来,也能见他一面。
温知江好不容易将一个个游离的线索都拽过来,仔细整理,虽说概念模糊也总比没有好。
可偏偏有人打断了他的思考,身为鬼魂,温知江敏锐地发觉有一团凝实的、移动的阴气朝他们这边靠过来,顿时如惊弓之鸟般手腕一抖。
不会又来了什么妖物鬼怪吧?温知江蓦地起身往阴气来源看去,却蓦地怔住。
杂草丛后有一块残缺了近乎一半的墓碑,像是被什么拦腰截断,墓碑上字迹模糊不清,而墓碑后正蹲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白白净净,安静乖巧,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眼正看着他。
看见对方虚幻的身体,温知江明了,这是个鬼。
在墓地会遇见鬼似乎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想来还很正常,只是大半夜忽然出来个鬼跟自己对视,瞧着对方直勾勾地视线,温知江还是一阵头皮发麻。
旋即又觉着可笑身为鬼,他居然还会对同类产生惧怕的情绪。
小鬼并不在意温知江的心里路程,只顾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都不眨。
被一个小鬼这么盯着,温知江再调整心态还是觉得别扭,眉头一皱,启唇冷冷地道:“看什么?”
温知江都没发现自个儿的态度并不适合对待小朋友,他又不是儿科医生,家里也没有小孩儿,很少会和小孩儿交流。
那小孩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仍不眨眼地盯着温知江,眼底涌出的是与其外表极其不符的贪婪之色,仿佛对什么东西极大的渴求。
对面是个只到自己腰的小鬼,但温知江还是觉得大晚上被这么一双情绪复杂的眼睛盯着简直如芒在背,与此同时也警惕起来,半眯着眸子威胁一般地看了回去。
心里快速地盘算起来,这小鬼明显来者不善,但陆离疗伤还是不打扰的好,方才已经打扰到陆离,想起那人苍白的脸色,温知江打消了向陆离求助的想法。
大家都是鬼,对面还只是个小鬼,连这也要求助也太丢脸了点。
谁知在温知江的注视下,小鬼非但没有胆怯后退,眼底的渴求愈发浓郁,原本苍白的皮肤上也浮现一条条漆黑的纹路,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尤为瘆人恐怖。
温知江:“……”
这不公平,为什么这个小孩还会变身??
温知江明显感觉到这个小鬼周围的戾气与阴气赫然凝聚,就好像整个坟地的阴气都像他聚拢过来了一般。
阴风拂过,杂草簌簌发出声响。
阴气越聚拢,小鬼的身体就越凝实,瞳孔涣散,最后只剩下眼白,而那黑色的纹路也愈发增多,整张脸几乎都被黑色的纹路覆盖。
温知江这才发现那些出现在小鬼身上的黑色纹路,好似就是他从这墓地抽出的阴气。
等等,智障道士似乎说过,阴气越浓的地方越有利于他养伤,那现在整个坟地的阴气都要被这个小鬼抽走了,陆离怎么办??
温知江往后扫了一眼,下一霎那便发觉坟地的阴气凝固了一瞬,好似被冻结了似的。
而后阴气瞬间倒退一般往另一个方向涌去,赫然便是陆离所在的位置。
小鬼身上的黑色纹路瞬间开始消退,他似乎也发现有人在跟他争夺阴气,登时怒瞪着眼怪叫一声,开始专心地与陆离争抢坟地的阴气。
温知江:“……”
想不到一个坟地的阴气都成了好东西,一人一鬼你争我夺,谁也不肯示弱。
于是温知江就看见那小鬼身上的黑色纹路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退,周而复始。
但从小鬼身上纹路的数量来看,似乎还是陆离占了优势,小鬼身上的纹路正在一点点的减少,就算有增多也很快又会褪下去。
原以为自己要面对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小鬼,却没想到竟又是因陆离而获救,温知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本不想承他的人情,欠了什么都能还,可与情有关就麻烦了。
嗯,人情也是情。
谁知那小鬼喉间忽然发出嗬嗬的怪声,一步步朝着温知江逼近,声音好似锯木头似的难听:“把东……东西……交出来……”
温知江被惊得后退了一步,却觉着这小鬼的话有点似曾相识。
似乎这话,白衣狐妖也说过。
一个个都说让他把东西交出去,问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
肉身都没了,还能有什么?
温知江眯眼问道:“你,要什么?”
说不准,他能从这小鬼身上知道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