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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府警卫 第十二章

市府的头头参加追悼会之前,孙建国吩咐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一律乘大交通车去江山机器厂,免得小轿车太多会刺激那些心里本来就有火的下岗工人,哪怕是将油漆玻璃弄坏一点,也是成百上千元钱的损失。他自己的那台车就是教训。第二件事是,不要派警察去,要充分相信江山机器厂的工人不会借机闹事,万一真要闹事有警察在场同样无济于事。他一带头,别的副市长自然跟着走,当他看见林琳也上了另一辆交通车时,心里才稍稍踏实一些。但是,市公安局还是没有完全听孙建国的,他们仍然派了一些便衣警察在追悼会现场内外转悠。孙建国发现后,正要问分管公检法司的副市长是怎么回事,对方主动地悄悄告诉他,这是胡全友专门吩咐的,要内紧外松,防患于未然。

参加追悼会的人很多,许多人是听到消息后特地赶来的,想看看孙建国会不会发表一篇像***悼念张思德那样的讲话。可遗憾的是,除了李代读悼词和小雪的哭声以外,再没有别的人声。当主持人宣布追悼会结束时,会场上顿时弥漫起一种失望的情绪。这种情绪推动着大家像潮水一样往孙建国他们身边涌。走在孙建国前面的欧阳和小雪,都快顶不住了,勉强站了一会儿便开始后退。

人群中有人喊:“孙建国,你得给我们留下几句实话!”

孙建国见旁边有个花坛,便跳上去,同先前站在上面的人挤在一起。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微笑着望着人群。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大家盯着他,以为他要说点什么。孙建国只是笑,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他不时低头看看已被欧阳抱起来的小雪。广场上很安静。孙建国站了一会儿,便跳下花坛,重新往大交通车方向走。他就像海里的潮头,每走一步,广场上的人潮就翻涌一阵。不过身前身后的人不再那么挤了,在他们周围始终有个一两平方米的空间。

眼看就要靠近交通车了,一排便衣警察突然将孙建国与别的人分开,被拦住的人不停地喊:“孙建国,做个好市长,别让我们失望!”

孙建国一上车,车上的人都吁了一口气。他们请小雪和欧阳上了另一辆车后,就吩咐司机开车回市府。孙建国本来已坐下了,回头观望之际发现林琳也在这辆车上,便挪到她的旁边重新坐好。刚好车子一晃,两个人的肩膀碰到了一起。

林琳看了他一眼说:“你刚才微笑的样子,很有魅力,有些像竞选美国总统的***。”

孙建国说:“其实我心里很无奈,又怕将空虚露出来,只好强撑着笑。”

林琳说:“你这一招很高明,什么都不说,比什么都说更能出效果。”

孙建国说:“你昨天是不是睡得太晚了?”

林琳说:“你不也一样。那孩子恐怕一时难以从阴影中摆脱出来。”

孙建国说:“卢雅琴想提前内退,在家专门照料小雪。”

林琳说:“这恐怕用不着。孩子白天要上学,夜晚家里有人陪就行。孙妮怎么样,有男朋友了吗?”

孙建国说:“我看她对金光有些意思,不过人家已结婚了哇!”

林琳说:“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你千万别用婚姻来束缚孙妮,小心她偏偏给你来个逆反。”

孙建国说:“儿女的婚事,我一向不干涉。相信她自己才是最好的家教。”

林琳说:“我同你不一样,我是懒得管。啊,我刚听说小雪还有个亲舅舅,怎么不见此人露面?”

孙建国说:“我调查过,他们之间早已断绝往来了!”

林琳说:“我可不相信这个,骨肉情说什么也断不了的。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你没弄清楚?”

孙建国说:“小雪的舅舅是劳改释放犯。”

林琳“啊”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孙建国想起什么,他回头对坐在后排的小万说:“李代放什么东西在你那儿没有?”

小万赶紧往前挪了一排,挨着孙建国说:“没有。我还问过他有事没有,他说没事。”

孙建国说:“你马上同胡书记的秘书联系一下,问他那边是否收到老张留下的有关江山机器厂的材料。”

小万从包里拿出手机,拨打一阵,他小声地对着手机说了几句,然后抬头告诉孙建国,胡书记那边也没有收到这样的材料。孙建国又要他同李代联系,要他无论如何在下午一点以前将材料送到市长办公会上,并且李代本人也要到席。小万不知道李代的电话号码。林琳在一旁说她那儿有,说着就掏出一只电脑记事本,揿了几下,显示屏上出现李代的电话号码。

小万打电话时,孙建国对林琳说:“你还是挑一个秘书做助手,不要什么事都亲自动手。”

林琳说:“我一个人习惯了,有秘书在跟前,反觉得碍手碍脚。你真有福气,家里马上要添两个人。”

孙建国说:“你这话不好懂。”

林琳说:“小雪算一个,另外再加一个内勤,不就是两个。我看你同金光说一声,就挑那个欧阳,小伙子挺好,若是昨天我比你多一票,我就挑他做内勤。”

孙建国说:“行,我接受你的建议,反正小雪一时也离不开他,还好作个伴。”

林琳说:“你忘了,这曾是你向我提出的建议。”

这时,小万在背后叫了声孙市长,孙建国回头时,小万将手机递过来,说李代要同他说话。孙建国接过手机,就听见李代在那边叫苦,说时间太紧,有些数据一时拿不出来。如果改在明天下午,就可以将数据弄得更准确些。孙建国斩钉截铁地说,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下午两点准时开会,先听李代的汇报。林琳伸手将手机接过去,问李代在捣什么鬼,那些数字不是早就有了吗。林琳一说,李代便不作声了。

收了手机,车内一下子静下来。

孙建国一下子想起以前胡全友当市长时,有一次大家也是挤在这辆大交通车里,从头到尾竟没有一分钟冷场,一车人不停地讲笑话,逗得胡全友开心地笑个不停。孙建国有意不说话,等着哪个副市长带头开口,可一直等到交通车开到市府门口,仍无人再说一句话。

快进大门时,小万故作惊讶地说:“哟,怎么金队长今天亲自上岗亭!”

除了林琳和孙建国以外,别人都没反应。林琳靠窗边坐着,贴在窗玻璃上的脸,像面团一样从玻璃上滚了半圈。

金光笔挺站立的样子,确实很英俊。

孙建国不知为什么,冲着毫无察觉的金光轻轻一笑,不过,他马上对自己的这个举动感到惊讶,像变脸戏法一样将那点笑容收敛起来。

孙建国刚进自己的办公室,就有人过来请示,那辆奥迪车待几天才能修好,是不是索性给他换一辆新车。孙建国不同意,只让临时调一辆车来而且必须是旧车,等奥迪修好以后,他仍然坐那辆奥迪。

可能是职务的变换,别人也还没适应,孙建国的办公室里出现少有的安静。他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便拿起电话,将小万叫进来。

孙建国让小万在沙发上坐下后,冷不防问:“我对选举之前晚报上的几篇文章的动机总不放心,一直想问问你的看法!”

小万一愣说:“我觉得它们说的还是实话!”

孙建国说:“会不会是背后有人在操作哩?”

小万说:“恐怕不会吧,报社审稿程序很严,不大容易做小动作的!”

孙建国说:“我想这种猜疑连胡书记都有,真要查起来会是很容易的。”

小万说:“这一点请孙市长放心——”小万说了半截,忽然意识到话里漏风了,连忙停下来。

孙建国目不转睛地看了小万一会,然后问:“报社里谁给你帮手?”

小万迟疑一下说:“总编室的叶子。”

孙建国说:“我见过她,挺不错的一个女孩子。当然,一个女孩子愿意死心塌地地为一个男人做事时,只有一个原因。”

小万这次不肯再接话。

孙建国说:“你爱人正在坐月子,作为男人你现在的责任与以往不同了。”

小万说:“谢谢孙市长的提醒。”

孙建国说:“我不能谢谢你,我不喜欢你的那些做法。”

小万说:“以后我再也不会自作聪明了。”

小万走后,孙建国情绪有些不好,心里有个念头,想将小万换掉,另找一个秘书替代他。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位置,对当秘书的人来说也会权利极大,搞不好就会出漏子。他又想将小万做的这事马上告诉胡全友,犹豫过后,他什么也没决定下来。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那部红色电话响了,他刚当副市长搬进这间屋子时,别人介绍情况,说红色电话是保密电话,只有重大事情和重要领导人有事找时它才会响。在孙建国的记忆中,它一年响不了几次,其中还有试线路的。弄得他总以为这红色电话是个没用的东西。

红色电话一响,孙建国心里一惊。他愣了一会,才伸手去拿话筒。对方问清他的姓名后,称自己是中央办公厅的,然后说了一个政治局常委的名字。听说是政治局常委找自己,孙建国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他赶紧喝了一口水,让自己平静一些。等了几分钟,电话里才传来那个平时在电视里早就听熟了的声音。他首先祝贺孙建国成了全国大城市中,由代表推举而当选的第一位市长,希望孙建国好好干,不要因自己不是中央确定的候选人就觉得底气不足。中央的原则同样包含了对人民的尊重,代表们另选的候选人,也就是中央提出的候选人,这中间没有本质的区别,接着他又谈到昨天江山机器厂工人自杀和他对工人们说的那番话。他认为孙建国讲得很好,今天从内参上一读到,他就马上给孙建国打电话,领导干部也好,政府和党委部门也好,就是应当对自身工作失误有种耻辱感,这样的耻辱感要刻骨铭心才行,才能防止以后再犯类似的错误与灾难。他准备在政治局会议上将孙建国的观点讲一讲。现在许多干部说大话、假话、空话,昧着良心贫污腐化,竟然还能理直气壮,长此下去就会亡党亡国。他希望孙建国保持这种朝气,尽快将市里的工作抓出个新气象来。

孙建国从未单独同这种最高级别的人物说过话:他一时激动,就将昨天第二钢铁厂一百零九个工人在人代会门口静坐的事也说了,他说他们比梁山好汉还多一人,所以自己的策略是,无论如何得先将事态平息下去,不能让他们滚雪球一样将事情闹大。不然真比水泊梁山还难对付。

孙建国知道对方当过工人,果然他说,为什么总说工人师傅、工人同志,因为工人是革命的先驱,是革命事业最可靠的同志,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用国家机器来对待他们,一旦发生那样的事,那我们就要成为千古罪人。

孙建国后来看了看手表,他们说话的时间大约有八分钟,他不仅为这意外的电话而兴奋,还觉得这个八字是个吉祥的先兆。

他想了想后,还是没有先将这事透露出去,而是留待下午的市长办公会上再讲。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小雪的情况,听说小雪回家大哭了一场,可能是哭累了,这会儿刚刚睡着,孙建国心里不踏实,便决定回家吃中午饭。他看了看手表,见还有些时间,就走出办公室,敲了敲隔壁办公室的门。

林琳在里面说了声:“请进!”

孙建国推门进去,见林之清和一个胖乎乎短墩墩的男人正在屋子里。他说:“是不是有些不方便,要么我过会儿再来。”

林琳说:“一点小事,已办完了。你们走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直接去办手续就行。”

林之清和那男人朝孙建国点点头后,从门口消失了。

孙建国坐下后,说:“我对江山机器厂的事一点底也没有,想找你问问!”

林琳说:“现在全市有问题的企业全都是一个症结,老产品做出来只能压在仓库里,开发新产品,得要大笔的钱去投入,还要做广告培养市场。还有,越是大企业,越是老企业,负担越多,光是生老病死这一点,就不是一点利润能维持的。这次老张家的后事,一下子就花掉了五万。这么大的厂,一年死几十个人是常事,光这笔钱就得几十万。现在的首要问题是钱,可银行不太听话了,我们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叫工人们去抢金库吧!”

孙建国说:“如果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找找杨杰,以前在知青点上总喜欢半夜里一个人到山坡上去吹笛子的那家伙。”

林琳说:“我知道。他虽然在北京当了个副行长,我们需要大批的资金,量他也无能为力。”

孙建国说:“先弄一两家企业搞试点。”

林琳说:“如果仅仅是这样,这点钱市里应该还是有办法挤出来的。”

孙建国说:“那行,先从江山机器厂开始,五千万够不够?这事就拜托你了,你同财政局协调一下,先弄个五千万。”

林琳点了点头。

孙建国见她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便站起来将烟灰倒了,然后将剩下的半盒烟扔进废纸篓。

孙建国说:“我不希望你是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会让我失望的,就像你当初突然离开时一样。”

林琳什么话也没说。

孙建国说:“我想将秘书小万换一下。你看怎么样?”

林琳说:“你有理由吗?”

孙建国说:“他过于精明了,有些自作主张。”

林琳说:“这也算理由?如果仅仅这样,你还不如继续用他。”

孙建国犹豫了一阵,没有继续谈这个话题。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交给林琳。他说:“本来是想在这几个战士里给你挑个做内勤的,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事情竟倒过来了,欧阳的事,你亲自去同金光说一说。拜托了!”

林琳看见金光的照片也在里面,马上笑了一下说:“我还是将金光挑给你吧!”

孙建国也笑着说:“那你是想给我挑女婿。”停了一下,他又说:“我同你一样,在心里很喜欢金光。”

林琳听了,马上掩饰地说:“我可从没说过自己喜欢金光。”

孙建国不再说什么,他转身往门外走,并将门随手带上。林琳一个人在屋里时,盯着金光的照片看了很久,后来她开始找烟,找不着后,她走到废纸篓里,将孙建国扔掉的半盒烟又捡回来。瞅着半盒烟她自语道:“建国,你真懂我的心。”

孙建国回到家时,小雪还在沙发上没睡醒。

欧阳正在院子里做清洁,见孙建国进来,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孙建国让他歇歇,并说自己有话要对他说。

因为太阳很好,两个人就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

孙建国说:“我想同你们中队长说说,让你来家里做内勤,你愿意吗?”

欧阳想了想说:“我入伍时间不长,没经验,只怕部队不同意。”

孙建国说:“这个工作由我来做。也算是为了小雪吧,她都将你当成亲叔叔了。这两天,你见到她舅舅了吗?”

欧阳说:“昨天傍晚见过一次。他在他姐姐、姐夫面前磕了几个头后,就再也不见他露面,他说过要替姐姐和姐夫报仇。”

孙建国说:“你注意一点,他肯定要找机会来看小雪的,到时候你尽可能留住他,并通知我一声,我想同他谈谈。”

欧阳说:“这人很怪,给人的感觉是心里藏着一个很重的东西。对了,他同我们中队的退伍老兵赵忠强很熟,有一次他还请赵忠强和我一起到茶楼上喝过茶。”

孙建国说:“你能找到赵忠强吗?”

欧阳说:“今天早饭后他刚走。他回城里找自己出走的妻子,先前一直住在中队里。”

孙建国说:“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欧阳记起在茶楼上碰见小万和女孩叶子的事,他想告诉孙建国,忍了一下,又变成别的。

欧阳说:“我们中队长爱人的工作,还没解决。”

孙建国说:“对对,你放心,这几天我一定想办法解决。”

这时屋里有些动静,他们赶紧进到屋里,果然是小雪醒了。

小雪瞅了瞅他们,揉了几下眼睛,然后说:“我不想在家里玩,我想上学,我答应妈妈的,这学期还要当三好学生。”

孙建国说:“卢妈妈给你联系新学校去了,你明天就可以去新学校上课。到时候让欧阳叔叔接你送你。”

小雪说:“不用,我上一年级就没要爸妈送。”

欧阳说:“小雪这么勇敢,将来可以当女兵。”

小雪轻轻地笑起来:“我爸也是这么说的。”

这时,卢雅琴回来了。她脸上有些不高兴,一问才知道事情办得不顺利。附近最好的那座小学的校长架子大得吓人,她等了一上午,连人影都没见着。

孙建国听后,立即给小万打电话,让他告诉教委主任给自己回个电话。

一会儿电话就响了。孙建国拿起话筒有些不客气地说:“我收养了一个孩子的事,你知道吧,我想明天就让她到附近哪所学校去上课,课程耽误不得呀,请你亲自联系一下,然后给我个信。”

孙建国也没有说更多,三言两语说清楚之后,就将电话挂了。

吃过饭,孙建国放下筷子就往外走。来接他的是一辆桑塔纳。司机在半路上说,孙建国能坐他的车,真是荣幸。孙建国知道司机在巴结自己,他笑一笑后什么也没说。

一点还差五分,孙建国往胡全友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胡全友不在,是秘书接的,他让秘书等胡全友到了后,给自己打个电话。他说话的口气很平静,一点也不像有紧急或重大的事情发生。

正好是一点钟时,外面有人敲门。

孙建国以为是李代,打开门后,才发现是林琳。

林琳说:“我心里闷,想找个人说说话。”

孙建国将她让进屋子。林琳手里拿着那几张照片,像洗扑克牌一样,反复洗来洗去,可就是一个字也不说。孙建国也不催她,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林琳一直没有抬头,只顾着手上的照片。大约过了五分钟,她猛地站起来说:“不说了,还不如回去抽几支烟。”

林琳说走就走,弄得孙建国有些发愣。他一个人在屋里走了几圈后,拿起电话,让小万查一查李代来了没有。他将电话放下,电话铃就响了。是胡全友的秘书打来的,告诉他可以给胡全友打电话了。

孙建国拿起红色电话话筒,从抽屉里找出一只电话号码本,翻了一阵,然后才拨了一组号码。

听见胡全友的声音后,他说:“上午,中央一位领导给我打了电话!”

胡全友在那边惊讶地说:“是吗!”

孙建国说:“他对市里的选举情况作了肯定。也对我说了些勉励的话。”

孙建国将主要内容说了一遍,胡全友在那边只是不断地嗯嗯出声。说到后来,胡全友忽然冒出一句,说自己要参加下午的市长办公会。

放下电话后,小万进来汇报,说怎么也找不着李代。他问遍了江山机器厂所有可能找到李代的人,都说他不知去向了。只有一个人说,李代上午给林之清打了三次电话。孙建国让小万走后,犹豫了一阵,还是走到外面敲开了林琳的门。

林琳仍在摆弄那照片,她问:“有事吗?”

孙建国说:“怎么也找不到李代。他一点钟就要来的,我想请你问问林之清,看他知不知道?”

林琳懒洋洋地拨通了电话,她说:“之清,你在干什么,现在谁和你在一起?有李代吗?你见过他没有?假如见到了,就让他快到市府开会。”

林琳将电话挂上时说:“该不是也吃了老鼠药吧!”

孙建国说:“他呀,就是吃人也不会吃老鼠药!不过,他若是两点钟还不来,你有什么建议吗?”

林琳说:“你可别摘他的乌纱帽,他正巴不得离开江山机器厂哩!”

孙建国说:“我若是连那个经委副主任的衔一起摘,然后就地免职那会怎么样?”

林琳说:“你想杀一儆百?这行不通,他这一类企业干部不少,逼得他们暗中联起手来,也不好对付。”

孙建国说:“谢谢你的提醒。”

孙建国像往常一样,提前五分钟来到会议室,别的副市长已到齐了。他瞅了瞅中间那个空着的座位,心里稍有犹豫后,还是走过去坐下来。

胡全友是准两点钟来到的。

他一来就说:“今天上午,中央领导同志对我市的工作作了重要指示,对我市的工作作了充分肯定。现在先由孙市长向大家作传达。”

孙建国被这话说得有些发懵,但他很快就明白胡全友的用意,胡全友是不想让自己独占这份荣耀。他略一想后才说:“上午十点五十分,政治局一位常委打来电话,市里的情况他很了解,特别是这次人代会选举的经验,要我们好好总结。他再三强调,国家公务人员除了荣誉感以外,对自己的失误一定要有耻辱感,这样才能对自己实行鞭策,才能保持朝气,将市里的工作搞出新气象来。”

孙建国有意不提自己,他看得出胡全友心里有几分满意。这从胡全友随后说的话中可以感觉到,胡全友要副市长们像支持他的工作一样支持孙建国。

孙建国看看手表,都两点二十分了,李代还没来。他同胡全友和林琳小声商量了几句,决定不再等了。

孙建国清了一下嗓子说:“今天是我在新职务上的第一次例会。我们早就熟悉了,所以就不来俗套,直接进入正题。江山机器厂的问题,各位都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我市国有企业改革的要害,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关键。它是市里最老的也曾是最好的工厂,现在市里的许多工厂,都是从它那里分出来的。目前它的举步维艰状态,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全市人民对市府的信心。近两天,我总在想一个问题,江山机器厂是当年解放区兵工厂的班底,毕竟素质不一样,所以他们才对目前的困境表现出如此的耐心。但我们不能忘记一点,任何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当年***带上井岗山的只有千把人,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的也只有七八千人,江山机器厂光工人就超过一万,还有那么多的家属子女哩!我这个譬喻,可能不是很恰当,但我们心中对这些因素要有数,要想到这一点。坦率地说,对大多数人来讲,真正走到山穷水尽时,他们真的会为得到一个美金或一个日元而铤而走险,选择一种我们大家都不愿看到的方式来求生存。因此,我想,这一届市府工作班子可能异常重要,任务也会异常沉重,搞不好我们就会成为罪人。从我来讲,我是横下一条心,先拿江山机器厂开刀,让他们的机器重新转动起来。让工人重新回到车间去。”

这时,李代推开门,神色有些紧张地钻进来。跟在身后的小万让他在后排找个位置孤伶伶地坐下,然后将一小叠材料送到孙建国面前。那叠材料的封面上,用红铅笔写着一行字:《我们的工厂能起死回生吗?》。

小万退出去后,孙建国继续说:“昨天,我在老张师傅的遗体前对工人们说,老张师傅的死是我们市府的一大耻辱,我想大家能理解这种看法。这是老张师傅留下的自己对江山机器厂的研究材料:《我们的工厂能起死回生吗?》,这是发自肺腑的声音啊!李代迟到了一个多小时,我无法先看看这份用一位优秀工人的生命写成的文字,但我相信,它的价值一定是巨大的。现在,就请李代厂长谈一下江山机器厂近期的情况。”

李代还没开口,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

胡全友说:“是不是屋里暖气太热?”

李代慌忙点着头。

李代汇报的情况,大家早听说过几遍,没有任何新的东西,办公会最后由孙建国拍板,由财政局牵头,筹措五千万贴息贷款,作为江山机器厂重新启动的第一笔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