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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府警卫 第三章

孙妮在蓝天夜总会的大堂里已经坐了快三个小时,她在飞行途中一向是不喝咖啡的,平常也喝得很少,但今晚她仿佛将过去欠下来没喝的咖啡全喝了。

她在等张水英。

从江山机器厂出来时,孙妮没有坐孙建国的车,是她不愿意坐,并不是孙建国不让坐。孙建国不是那么刻板的人,只要顺路他总是捎带着让孙妮坐自己的车。孙妮想同金光和欧阳在一起呆一会儿,就仍然上了金光的吉普车。欧阳本来已经在前排的驾驶座旁边坐下了,见孙妮钻进车里,他又跳下车,到后排同孙妮坐在一起。金光叫了他两次,他说自己有事同孙妮商量,金光没办法,只好由他去。孙妮开始还以为欧阳只是找个借口,没想到是真有事。欧阳要她帮个忙,到蓝天夜总会去,看看张水英同什么样的几个人在一起,如果情况不妙,还可以相机行事。孙妮对金光一向就有好感,她一直想见见金光的妻子是个什么样子,欧阳只一说,她就满口答应下来。接着就让金光将吉普车开到蓝天夜总会门口。

孙妮来时,才九点钟,现在已是半夜十二点了。夜越深,那些在四周晃荡的男人看她的目光越是色迷迷的。周围浓妆艳抹的女人不少,这越发将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孙妮衬托得如出水芙蓉。三个小时中,孙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洗手间也没上。这中间只有一个男人上来搭讪。那男人认出孙妮是市航空公司的空姐,就上来对她说自己坐过几次孙妮的飞机,还随手递上一张名片。孙妮看也不看就将名片放到茶几上,不过,她另外挺礼貌地请那男人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一坐。那男人也知趣,同时也会解嘲,他对孙妮说,这次就不坐了,还是下次坐她的飞机吧!孙妮轻轻一笑,那男人马上心满意足地走开了。后来的某个时刻,孙妮将那张名片翻过来看了一眼,才知道这人是欧亚达物业有限公司的总会计师,名叫高天瑞。

十二点时,大堂总服务台上的那些东京时间、伦敦时间、纽约时间和北京时间一齐响了起来。那些叮□的声音刚一平静,李代就从那扇巨大的玻璃门外钻进来。李代行色匆匆的,没有注意到孙妮。他没有理睬门后站着的礼仪小姐,就径直往走廊里走。似乎心里知道该去什么地方。那总想帮忙的礼仪小姐在身后倒像个跟屁虫。李代在走廊里消失不一会儿,大门口走进来林之清。孙妮心里刚觉得今晚会不会有什么好戏上演,林之清就发现了她。

林之清走上来说:“怎么请你不来,没请你倒自己来了!”

孙妮欠欠身子说:“这和你没关系,我在等另外一个人。”

林之清说:“这都不要紧,关键是你能来这儿就够了。”他说着话时在孙妮身边坐下来,“你在麦当劳门口将我甩下,我后来才想出来,你一定是躲进那辆武警的车子里,那些当兵的牛气得很,到哪儿都不锁车门,我当时将这一点给忘了,否则我会将你从车上抱下来!”

孙妮说:“那也没有用,我不会入你们的什么拉稀股的。我可是在天上飞的,对地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林之清说:“也不见得,就说眼前,你能自信哪一天我不会将这座蓝天夜总会搞定吗?到那一天,就不是你想不想加入欧亚达,而是我要不要你加入欧亚达了。”说着,他站起来叫着孙妮的小名说,“小妮子,跟你说实话,欧亚达为什么非要拉你进来,你不过是个长得漂亮的空姐,关键是你身后的副市长老爸,别人都不看好你家的孙建国,但我看好他!为什么,因为任何政府再怎么做也得取信于民吧,你爸搞政治斗争不行,但是他善于笼络民心,只要政治环境一松动,你家的孙建国就会马上水涨船高。我要的是这个背景,那将比手上捏着一摞原始股票还能赚大钱。至于我自己,因为我喜欢你,我一直想娶你做老婆,为我生儿育女,老来做个伴。我想将你拉到身边来,我不愿意别人得到你。对不起,我有点急事要办,得先走了。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我的意见。”

林之清大步向前走了几步,孙妮朝他叫了一声:“林之清,你这几句话倒说得像个真男人。我现在有些想考虑一下你的建议了。”

林之清说:“是不是男人我自己知道。你只管自己作决定好了。”

林之清告诉服务小姐,孙妮的账由他来结。看着林之清在走廊里消失后,孙妮有一阵子只顾发呆,连呼机响也没注意到。后来,她发现一直在照应自己的那个服务小姐,从红缎面绣花旗袍的袖口里掉出一根毛线线头来。她将那位小姐叫过来,问她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来这儿干几年了。边问边随手像是无意地将那根毛线线头塞回衣袖里。服务小姐脸色羞得通红,她告诉孙妮,自己的家在郊县,名叫欧桃,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到蓝天夜总会上班才三天时间。孙妮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她用欧桃挂在衣襟上的笔,将自己的呼机号码写在欧桃的手上,让欧桃遇到危难事时呼自己,她会帮欧桃的。这时,皮包里的呼机又响了。孙妮打开皮包取出呼机看了看,是家里的人在问她为何这晚还不回去。孙妮起身找了一部磁卡电话,她告诉家里人,自己最多还有一个小时就回去。放下电话,孙妮忽然想起那个高天瑞,心里猜测这些人可能真的是到一起商量什么事情。她用那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拨了一下高天瑞。高天瑞一时还没想到是孙妮,直到孙妮说明了,高天瑞才兴奋起来,说自己正在月季花包房里忙业务,让孙妮再耐心等一会儿。孙妮则说自己只是试一试看高天瑞是不是给自己一个有名无实的废号码!

张水英一直没有出现。甚至连欧阳告诉她的那种模样的女人也没有见到过。孙妮觉得无聊,一时想到一个主意,她将欧桃叫到身边,让她找个借口到月季花包房里去转一圈,出来时不要将门锁上,虚掩着留条缝就行。欧桃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原因。

欧桃说:“我才出来做事,你为什么让我这么干?”

孙妮说:“因为我知道你身上还有些单纯,所以我才找你!放心,出了事有我兜着。”

欧桃说:“我明白,她们都说你有来头,连林董事长都那么畏你!”

孙妮看了看欧桃,用眼角瞟了一下那些做服务员的女孩,没有说什么,欧桃离开孙妮后,在大堂里转了半圈,就向走廊走去。过了片刻,欧桃又出现在走廊的入口处。孙妮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办好了。她向欧桃伸了一下手,欧桃马上走过来。

还没待她发问,欧桃先开口说:“他们在里面研究工作哩,没做什么坏事。全是男人,一个小姐也没有!”

孙妮心里在发笑,几乎要对欧桃说哪有到夜总会里研究工作的,夜总会里除了淫乐之外就是阴谋。

孙妮说:“我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工作。”

她没有直接往走廊上走,而是先拐到洗手间里。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后,这才真正往走廊上走。一路上先是玫瑰、牡丹、茉莉、杜鹃,然后才是月季。那扇门果然留着一条缝,孙妮从墙边凑过去,听了一会儿,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有些奇怪,便将头伸出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看见林之清半张绷得紧紧的脸。孙妮从未见过林之清会有这副面孔,他们住在市府家属院已有近十年了,过去读书时,总是看见林之清对女孩子嘻皮笑脸的。有一回放学时肚子痛,他仍一路对女孩子献殷勤,晚上就被家里人送到医院将阑尾割了。孙妮和同学们去看林之清时,林之清还是一边痛得龇牙咧嘴,一边同大家说笑。现在的这张脸让孙妮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恐惧。她正要缩回头,林之清脸上的几块肌肉动了几下。

林之清像是咬着牙说:“资金的事,一次动用五千万太打眼,得另外想个办法,你两个先想想,一个星期后我们再商量。不过今晚的事,你们必须马上做动作。日报现在已开机了,晚报要到早上才开机。你们完全有时间将这事登在今天的晚报上。”

林之清手臂动了动,那样子一定是在看手表。

李代在看不见的位置上说:“孙建国不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工业口是林副市长的地盘,这样做不就像是在唾她一口痰。”

林之清冷笑一声说:“别看你年长许多,你只会跟着老娘的屁股后面转。现在谁有闲心看报上的官样文章,还不都是些在办公室里泡钟点的人。他们没事干就成天琢磨各种各样的消息。一个管文教的副市长,无缘无故地跑去慰问江山机器厂的工人,那还不被他们注意上。”

李代说:“林老板果然有眼光。换了我若是不知情,也会揣测,这个用井水犯河水的家伙一定有政治野心!”

林之清说:“也可以刺激一下我妈妈,她自己感觉太好了,以为人代会一开,市长的位子就非她莫属。要让她知道,现在的岁月,煮熟的鸭子也会飞走的!”

孙妮听见一直没有开口的高天瑞说话了。

高天瑞说:“林老板看问题是没法说的,但我们想吃下蓝天夜总会,实力还是弱了些。”

林之清说:“若论实力那中国人还活不活?捡美国佬和日本鬼子的垃圾能养几条命?我不要实力,只要成功!”

停了一下,林之清又说:“刚才我已经将这话说出去了,说出去的话就得算数。哪怕花五千万买一支玫瑰也值。”

孙妮听了这话后心里一怔,她没想到林之清会是这样,林之清最后那几句话让她有几分感动!

孙妮不想听下去了,她扭头走回大堂,也不管张水英的事,拿上自己的东西就往大门外走。欧桃追过来时,她头也不回地说:“我的账单由林之清付!”

欧桃说:“不是这事,我是问你是不是姓孙,刚才有个电话打到总台,要找姓孙的小姐。”

孙妮说:“这事过去了,下回我再告诉你吧!”

欧桃冲着已走出十来米远的孙妮叫了起来:“你这是哪一家的文明,怎么翻起脸来就不认人!”

孙妮愣了一下,回过头来说:“对不起,我是姓孙。”

欧桃也不理她,一扭头钻进大门里面。

孙妮独自站在门前,不知说什么好。一辆红色的富康出租车对着她按了一下喇叭,她下意识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孙妮正想告诉司机去哪儿,司机先回头说:“小姐,怎么这样早就收班,有个老板让我联系一个小姐,你想不想跟我去做?”

孙妮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她说:“什么生意?”

司机奸笑一声:“小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可不想说是什么皮肉生意。”

孙妮明白过来,她正要吼叫一通,忽然又想到什么,便将火气压住,反而说:“现在是商品社会,灵魂都可以卖钱,皮肉算个什么!”

司机马上说:“一点不错,只要价钱好,爹娘也可以卖给别人。”

孙妮让司机将车开向通往市府的大街上。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小姐若是愿意,待会儿你们见了面,我给你开个价。如果还愿意,以后我可以常给你当代理。”

孙妮故意挑逗那司机说:“你是想当妈咪呀?”

司机说:“怎么样,小姐有意思了?”

孙妮说:“你现在手头上有几个小姐?”

司机说:“这一点得等到你我有约在身后才能说。”

说着话,出租车驶到了市府大门口。孙妮叫了声停车,司机下意识地先刹住车,然后才问怎么回事。这时孙妮已经拉开车门跳到雪地里了。

孙妮在雪地里紧走几步,才回头冲着出租车叫道:“你这人太混帐,太混帐!”

司机这时也下了车,他朝孙妮走过来说:“你别在老子面前耍花枪:想坐车不给钱,是不是?”

孙妮赶忙往岗亭附近跑,边跑边叫:“谁在站岗,快出来一下!”

岗亭的门一响,走出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影。孙妮又跑了几步才认出那人是金光。她一指身后逼近过来的司机说:“将他抓起来,他是个拉皮条的!”

司机在那边说:“别听这只鸡的,她是想赖我的车钱。”司机虽然这样说,脚步已经停下来。

金光迎着孙妮走过来,只几步就将孙妮护在身后,他说:“这很好办,我们这就到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去谈谈。”

司机一听,脚步就开始往后撤,等到金光逼得太近时,就干脆一踩油门,开着车溜走了。孙妮在一边直跺脚,责怪金光怎么不冲上去将司机抓住,还说金光这样子像个怕死鬼,真要打起仗来,肯定会是个听到枪响就会往后逃命的家伙。金光没作声,也没有动,听凭孙妮在身后怎么说怎么弄。孙妮耍了一阵脾气后,忽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还在紧紧抓着金光的牛皮腰带,半只柔肩也还紧紧贴在金光的后腰上。她一下子不作声了,让手和肩悄悄地从金光的身上脱离开来。

孙妮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都当首长了,怎么还站岗?”

金光说:“夜深人静时,一个人站站岗有许多好处。”

孙妮说:“可以将自己的心情梳理一下。我有过这样的体验。飞夜班时,下了飞机,机场上那空旷的风,特别会往人心里钻。有一回,从哈尔滨返回来时,也像现在这样的雪,也像现在这么晚,别人都从停机坪里往屋里猛跑,我一个人竟站了十几分钟,还是机长将我一只手拦腰抱进屋里。”

金光没有答腔,他转身走回去,不过没有进到岗亭内而是站在有积雪的哨位上。

孙妮说:“对不起,不耽误你值勤了。我先走了。”

金光叫住她:“这么晚,一个人走路不太好,还有十分钟我就下岗,正好顺路送送你。”

孙妮在一旁站了一会,就看见汪朋和另外几个武警战士排队走了过来。汪朋接了金光的岗,别的战士则向院内的办公楼继续走去,那里还有几个哨位。

孙妮见金光走过来,就先迈了两步。金光的步子大,很快就赶上来了。两人并肩走了一阵后,金光先开口说:“那机长力气也够大的,能一只手抱起你!”

孙妮说:“那是个好大叔,好多女孩都想做他的干女儿。”

金光说:“你那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孙妮说:“照你的道理,你今天出来站岗也一定有心事!”

金光笑笑后说:“你聪明得让我无话可说。”

孙妮说:“你本不该问女孩的心事,你没听见有首歌里唱道:女孩的心事男孩子不知道,不要去问她为什么发呆,也不要去问她为什么笑。我倒知道你为什么要站岗,是不是太太在外面的应酬太多了?”

金光说:“请不要干涉别人的家庭生活!”

孙妮说:“其实男人应该为自己的太太应酬多而高兴,这说明太太的人缘好,人缘可是一大笔财富!”

金光说:“谢谢你的开导。我们说点别的,你真厉害,竟然将你老爸给弄到江山机器厂。”

孙妮说:“其实他自己早就想去看看,作点调查,可市里不安排他去。十来个副市长,他排名最后,好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这一回算是逼上梁山。”

金光说:“这事依我看,说小会小得无人理睬,说大会闹得满城风雨。”

孙妮想起什么,她说:“我听林副市长的儿子林之清在同李代他们商量,要将这事在晚报头版上登出来,弄成一箭双雕,既刺激一下林副市长,又让普通干部对我爸产生误解。”

金光说:“林之清这人太狂妄自大,以为世界万物都在自己的盘算之中。他是不是一直在追你?”

孙妮笑起来:“我还以为当兵的只会瞄准那射击靶。说实话,偶尔我还真有点喜欢他!”孙妮猛地一转话题:“你太太天天晚上在家干什么?”

金光说:“看电视,看书呗!今天我出门时,她正在看《废都》。”

这时,一辆桑塔纳轿车在他们旁边一个急刹车停下来。张水英从车窗里伸出头说:“金光,你本事还不小嘛,泡上了市长家的千金小姐。”

金光不动声色地说:“我正在下岗。”

张水英说:“一边下岗,一边又上了岗,多潇洒呀!放心,我不是阎锡山的老乡,不会喝山西可乐!”

桑塔纳开走后,金光同孙妮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走到一处院门前时,孙妮才说:“过不好你们就离婚嘛,实在找不到别的女人,我就嫁给你!”

两人在雪地里相对站着看了一阵,不由得都笑起来。

孙妮举起巴掌要同金光拍一下,金光抬起了手,最后却是敬的军礼。孙妮站在院门前,一直等着金光在往前走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可金光完全被路灯照不见的黑暗淹没,也没有一点点回头的意思。

孙妮掏出钥匙打开院门。离自己家那栋两层小楼有十几米的距离间,雪铺得满满的,一个脚印也看不见。孙妮踏上去时有些小心翼翼。走了几步,她抬头看了看,发现与自己家相对的另一栋小楼的窗户前有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玻璃上的剪影一动也不动,似乎已伫立了好久。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家这边,在楼上爸爸的书房窗户上同样照映着一个人影,她不用想也知道是孙建国,心里不由得嘀咕:这两个副市长怎么啦,该不是成了两只斗鸡吧!

她进到楼内,习惯地叫了声:“我回来啦!”刚叫出口,不由得又伸了伸舌头。

孙建国从书房走出来,冲着楼下客厅说:“你再不回,我就要打110报警了!”

孙妮说:“你总是说我大了,遇事该自己做主,可我只要一回来晚点你就不放心。这说明你对自己的工作评价不高,作为这座城市的管理者,你应该对这座城市有足够的信心!就像我,对自己管理的飞机,我从来都非常信任。”

孙建国说:“飞机和城市怎么样相比!”

孙妮说:“但人的信心是同样的。”

孙妮说着话时,已经来到了孙建国的书房门口。孙建国见她想进去,就将路让开。孙妮装作无意地走到窗前,见对面窗户上的人影还在,她就开玩笑说:“爸,你同林阿姨这么样站着,就像是隔着台湾海峡!”

孙建国说:“这样譬喻可不好!”

孙妮说:“你们常这样对窗而立吗?”

孙建国说:“怎么会哩,一开始我只是想江山机器厂的问题,将头都想破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营造别的什么情调。”

孙妮对着对面窗户招了招手,过了一会儿,那边的人影也招了招手,接着窗帘就被拉上了。

孙妮回头说:“爸,我总觉得你同林阿姨之间有段什么故事,我们都在一起住了十几年,她从不上我家的门,你哩,好像也从未登过她家的门。”

孙建国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想去的话,哪天我带你去,还可以叫上你妈妈!”

孙妮说:“我才不想去哩,她家里现在养着一只大灰狼!”

孙建国明白过来后,忍不住笑起来。他说:“之清这孩子其实挺聪明能干的!”

孙妮说:“告诉你可别吓坏了,林之清准备将蓝天夜总会搞到手!”

孙建国真的吃了一惊,他说:“他那个欧亚达才办多长时间,怎么会有这样的财力?不可能的!如果办成了,反倒说明其中有问题。”

孙妮说:“你刚才还在说他聪明能干哩!”

孙建国说:“一个人能力总有限!”

孙妮说:“他可是非常看好你,都将你当成了这个城市的政治新星,超过他妈妈林琳了!”

孙建国马上说:“你这话只能到此为止!”

孙妮说:“我还有话哩,他们准备在今天的晚报上登文章表扬你踏雪访贫问苦。”

孙建国一愣,马上说:“不行,现在登这样的文章不合适,马上要开人代会了,这会适得其反的。”

孙妮说:“你没想到吧,他们要的就是适得其反的效果。不过我看未必真会适得其反。也许还会是适得其所。依在下之见,大人可以佯作不知此事,然后静观其变。”孙妮后面这句话学着那电视剧中包青天的腔调。孙建国听了,终于点了一下头。孙妮又说:“这次开人代会,爸你会不会有所进步?”

孙建国说:“我这人对自己期望值不高,当知青时,只想能回城就行。回城后只想随便考上哪个大学都行。从武汉大学毕业后,又只想有个能干事的地方,现在这个位置我从来没想过。当上了副市长已是天大的意外,到现在还怕自己干不好,天下比我能干的人多。”

孙妮说:“这么说,你没戏了,还当这个排末尾的管文教的副职?”

孙建国说:“副职其实挺好,只管一条线,这样还有空在家陪陪老婆孩子。”

孙妮说:“我不要你陪了,过不久我就将自己嫁出去!”

孙建国说:“这太好了,什么时候让老爸见见你的白马王子?”

孙妮说:“要见可以,你必须多点上进心。”

这时,孙妮的妈妈卢雅琴穿着睡衣出现在书房门口,她说:“你们父女俩这么晚还不睡,有什么开心事?”

孙建国说:“你女儿要嫁人了!”

卢雅琴说:“昨天你还哭着鼻子说怎么就找不着一个可以嫁的好男人,今天就改天换地要嫁人了!”她一边说一边笑,笑了几声后,眼泪竟出来了。

孙妮忙上去说:“我同老爸说着玩的。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干吗那么急着要嫁人!”

说了一阵,孙妮就同卢雅琴一道出了书房,进到自己的房间。见到屋里到处都是布娃娃、洋咪咪,卢雅琴忍不住叹口气,刚要说什么,孙妮就上来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将话说出口。

孙妮说:“你别给我念老三篇了,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怎么办。”

卢雅琴用力挣脱了,喘着气说:“那你也不用这么用力,想憋死我,让你爸好找个后妈是不是!我是想问你,林琳的儿子之清对你是不是很好?”

孙妮说:“他对我好有什么用,就像我,我心里对范志毅那么好,可他还是娶了我的一个同行。”

卢雅琴说:“你别总提那个踢球的好不好,那是望梅止渴的事。”

孙妮说:“那我同你说正经的。林琳她既然一直是独身,那林之清是哪来的?”

卢雅琴说:“都说是捡的弃婴。可我听说她曾经生过一个男孩!”

孙妮说:“那男孩还在吗?”

卢雅琴说:“那年选林琳做副市长候选人时,市府里有人悄悄议论,说林之清其实就是林琳的亲儿子,只是玩了一个把戏,一边丢,一边又捡了回来,当弃婴来养。”

孙妮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卢雅琴说:“你真笨,哪有大姑娘生孩子的!”

孙妮说:“这有什么奇怪,我就不想窝窝囊囊地嫁个男人,可我特别想有个孩子。”

卢雅琴说:“真想这样,你得想办法让我先死!”

孙妮说:“我不说了,谁叫我们之间有代沟哩!”

孙妮说着就开始脱衣服,准备上浴室洗澡。卢雅琴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在孙妮的腹部上扫来扫去。一孙妮发现卢雅琴正在盯着自己的身子时,好气又好笑地说:“妈,你当我真的那样做了,又不是吹泡泡那样容易!”

卢雅琴叹口气后,正要往门外走,孙妮又将她叫住。

孙妮说:“妈,我要是嫁个离了婚的男人,你会不高兴吗?”

卢雅琴说:“那倒不一定,离过婚的男人,也许还靠得住些哩。”

卢雅琴走到门口,孙妮又叫起来:“妈,我们乘务组里的女孩,多半只想做妈妈,不想嫁男人。”说完,她“咯咯”地笑着钻进浴室,将门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