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武林大比和往年的模式不大一样。往年的比武是以打擂的形式,最后胜出的人可以得到一份由盟主准备的神秘奖品。
今年的比武,大家以孤独剑客和天机道长为首,分了两派。随行之人皆是各自的追捧者,还有不明情况的人也就加入了有与之交好的人的那派。
更加奇怪的是,成名已久的前辈们并未出手,今日对打的都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也有原先是默默无闻,在此次大比上展露了头角。不过没有往年的人名气大就是了。
大比之上,伤残虽有,却并不多,相比往年的数字,今年就显得风平浪静了。
主持大会的人是南盟山庄的管家,说是管家,其身份不过也是个下人,因南盟山庄此举,好汉们口中没说,心里却是留下了疙瘩。
大会过后由几个刺头寻了个由头,杀了几名南盟弟子泄愤。不过这并不代表什么,只能欺负弱者的也成不了强者。而且只是几名洒扫弟子,对南盟山庄来说不痛不痒。丧命的人却是死的冤枉。
这些是冉安听了紫衣的话,整理出来的。
老盟主位高权重,定不会为了一些喽啰而亲自主持大会,更何况今年几大世家的人都来了。不知道他们有何目的,老盟主可不会安心,大概一整天都与世家之人周旋吧!
遣退了紫衣两人,冉安静坐在窗边。此时她的思绪已经飘回了过去。
她生命垂危之际,只想再见家人一面,告诉她父母,她没有怪过他们;她想看她哥哥,摸着她头笑得一脸宠溺的模样;她还想看下队友们,为了逗她一笑而做的温暖之事;她还想……还想什么呢?
这次重生是始料未及的,她见过了这具身体的原主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条件不过是帮着照顾她的青梅竹马。虽然这期间总会有意外,可为了新生,她甘之如殆。
冉安以为远离了前世,就是逃开了枷锁。
可是,多出来的孩子,示好的人,深爱她的竹马,还有一个阴谋……
冉安似乎生来就不是过安逸生活的,无论在哪里,都有一些意外促使她成长。想活下去,必须拥有强大的实力,不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弱者的滋味,她是定不愿尝试的。
房门在“吱呀”声中被推开,然后又缓缓关上。喧嚣声渐朗又渐消,将她的万千思绪拉回尘世。
冉安倚靠着窗台,侧着脸,被寒风吹起几缕发丝。此时已是冬日,有几丝寒风灌入她的衣襟,与身体的热度碰撞,激起一阵凉酥。
冉安没有管身体的凉意,只是看着那道人影猫着身子往里间走去,途中不小心撞到了凳子,发出轻轻的闷哼声,手托着凳子让它不致于发出声响。
冉安突然就笑出声来,黑影身子一僵,随即直起身子。据冉安目测他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
他站直身体,朝窗口看去,红橙的灯光与微弱的月光打上她的身影,一个简单的发髻将青丝全部束起,被红光倾覆的发顶将发线染红,往下只看清了半边脸的轮廓与眉眼。像足了话本里的妖精。
穿着也不似花楼女子,一身男装被风吹响,反而多了一份男儿的不羁与洒脱。
冉安在黑影打量她的时候也在观察他。黑暗中并没有看清楚他的五官,脸部刚毅削瘦的轮廓在黑与白的碰撞中倒见得分明。
在冉安的问话还来不及出口的时候,男子一个旋身,就破门而出了。
看着摇晃了几下的木门,心下那抹微弱的恼意瞬间如烟消云散。
将房门靠着两边的木板栓好,回身依旧坐在窗边吹着冷风。
那男子出门以后,三两下窜上屋顶,坐着青瓦平复着如同火烧的双耳。
“真是怪哉,我又不是来偷人的,怎就看了人家姑娘一眼便会脸红。这太不符合我的身份与气质了。
想我段青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阅女无数,行走江湖处处受美女们追捧。我怎么像个小伙子一样脸红无措。
我应该将其调戏一翻,最后佳人入怀,方显我英雄本色啊!”段青城独自低低絮叨,说到最后一拍手,露出无比可惜的神情来。
本应夜深人静时,却道温柔乡里来。
花楼依旧灯火通明,纷扰的喧嚣着,莺莺燕燕的欢笑声不断。
当月亮隐入云层之时,楼顶传来打斗声。段青城扫了一眼来人,唾了一句“晦气!”飞身而去,黑色的身影在下一刻没入黑暗。
来人杀气四漏,就连在房中大开脑洞的冉安都感受到了。
他们打斗的步伐越来越接近冉安这里,虽说不高兴,冉安还是将窗户关了起来。这世上的无妄之灾可是谁都说不清楚的。
这次斗法无论谁赢谁输,都是彼此心中的秘密,不能让多余的人知晓。若是被旁人瞧去了,免不了一个丢命的下场。
冉安不喜欢麻烦,更何况后面的日子更精彩,她可不想因一时松懈,就此之后麻烦缠身。
次日早,冉安从花楼里的后门出去,跟着人流去了南盟山庄。
南盟山庄依山而建,将两座大山均用围墙围了起来。山脚处修了几座宅子,除了主人占用了两处,其余都空着用以招待贵客。
山上光秃秃的,没有植被。红木青瓦修建的回廊蜿蜒至山顶,一路上去大家看见了多处练武场。
不过最震撼人心的是两山连接之处,老盟主命人在此修葺了一座很大的擂台,擂台外边就是山腰处,于此有不少果树,树下排布着石桌,用以观擂。也是历年来武林大会的比试场所。
原本寻常百姓是无缘进入南盟山庄的。这次大比倒是给大伙儿放宽了政策,五两银子的门票,就在擂台边上的山腰观看武比。
比武从辰时开始,直到酉时才结束。南盟山庄便包了大家的午餐与晚餐,收五两银子大家并没有异议,还因得已见到武林大比,而庆幸不已。
此刻半空中还有雾气,随着阶梯而上,看客们的发丝都沾染了小水珠。
大家双颊被冻得通红,手脚冰凉,裹紧了身上的袄。想到可以见到三年一届的武林大比,事后可以和家里的亲戚吹嘘,倒觉得没那么冷了。
待冉安一行上得山来,擂台上已经站着两个汉子,原来比试已经开始了。
大家立马寻个地方站好,眼盯盯的看着擂台上的人对打。寻常百姓是看不出什么门道的,不过是瞧瞧热闹,逢年过节的时候做个谈资。
两人皆是称霸一方的大力之人。在此裸露胸脯的汉子自报家门,“在下石启,乌蒙之人。”石启向对手行了一礼,以示尊重。
另一个汉子很是壮硕,比石启还要高半个头,披了件貂皮大衣,显得非常臃肿。他听到石启的介绍只是抱了抱拳,并未言语,只是眼神透露出鄙夷二字。
管家见他二人准备好,敲锣宣布比试开始。
只见貂皮大汉提起拳头冲向石启,而石启并未有所动作。臃肿的大汉有一张土黄色的脸,此时,他五官随着动作而变得扭曲,倒是凶煞无比。
处在山腰上的看客们都为石启捏一把汗。
貂皮大汉到了石启的身前,拳头都快触到他的面门,石启才一个移步躲过。貂皮大汉并未就此作罢,一个旋身,右脚提起,想踢石启的肚子。
这下,看客们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石启跳起身,而后就地一滚,躲过。貂皮大汉抓住机会就接连使出飞云踏马脚,落地有声,欲踩中石启的身子。然而每次都擦着石启的衣边而过。
待到了擂台边缘处,石启在大汉一个恍神的空档,一个翻身单膝跪地,然后抓住大汉提起的脚,再一个筋斗翻跳起来。
石启手中用劲,抬腿一踢,貂皮大汉便磕倒在地。石启松开手,不等他爬起来,飞起一脚,将大汉踹出三米远,一个箭步过去,再次将之踢飞。如此数次,直到那大汉开口求饶,这才停下来。倒是报了之前那大汉的轻蔑之仇。
管家看了手中的花名册,在赢的人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高言道“乌蒙石启胜~”
除却擂台旁边坐着的江湖中人,山腰处的寻常百姓大力呼喊起来,“石启,石启……”他们并没有什么心计,只是单纯的为石启加油而已。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胜者则需要他们的欢呼。
接着上台的是一个衣衫翩翩的娇俏女子和一个身材矮小且神形猥琐的中年男子。不待他们介绍一翻冉安就退开了。
其实看这些打斗无聊的很,前世她过的日子都称得上刀口舔血了。对于这种为了一场输赢而做的比试,她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趣。
冉安穿过比较拥挤的人群,心道,这武林大比到底是三年一次,即使是有三分精彩,也被渲染成了十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平头百姓趋之若鹜。
不过那个叫石启的大叔倒是挺厉害的,看他那轻松下台的样子根本就没使两分力气,那个貂皮大汉根本不能成为他的对手。
她也有点手痒了呢,很久没与人对练,身手也不如从前矫健了呢。
转身往另一个山头下去,途中遇见山庄里的几个洒扫弟子,他们下盘稳重,俱是练家子。
好在他们专注于锻炼,看到冉安也并未对她询问。
不得不说,南盟山庄的弟子修养不错,哪怕南盟山庄受千夫所指,庄主手底下的人也绝对忠诚。
转了大半日,冉安觉得腹部空空,想找点吃的。
走了几步便闻到了烤肉的味道,心中生疑,却又觉得这味道出现的时机极好,顿了两息朝着香味散发出来的地方走去。
背山的沟壑边,冉安看到一个人的侧影,是早晨那个比武的名唤石启的汉子。
冉安驻足片刻,一时之间进退维谷。看着这个大汉五大三粗的模样,却在此寂静之地休憩,总归是打扰了人家。
石启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男装打扮的冉安,墨发被一条月白色丝带绑起,脸庞看着娇柔,却又英气十足。
“姑娘不去看比武,怎地在这里闲逛?”石启端着酒囊,时不时往口中灌去。他身旁的地上还放着一块被油纸包起的肉。
“没意思。”冉安见他有意解围,便走到他旁边蜷腿坐下,也不管地上有些许的湿润。
冉安不客气的拿起纸包拆开,看着泛着油光的黄色大肉块,大快朵颐起来。
里头是一只烧鸡,还有着余温,在这泛着冷意的天气里不由有一丝暖意暖上心头。
这也许是一直被石启放在胸口的吧!大比开始,南盟山庄的大门就会关上,直到结束才会打开,期间不允许参加大会的人离开,所以这只烧鸡必定是来时带着的。
冉安咬了一口,入口即化。
“你可是吃了我的午餐了。”石启又喝了一口酒,朝着冉安呵了一口气,顿时让这个成熟老气的汉子变成地痞流氓。
冉安也不恼,继续吃了两口,悠悠道“我饿了。”
石启顿觉好笑,其中还有几分惊奇“嘿~你个小姑娘竟然不怕我。”他知道他长得不好,虽称不得难看,那也相差无几,后来干脆蓄了满脸的胡子。一般人见了他,都觉得他凶神恶煞,不敢靠他过近,就怕他一个不开心就把人给打死打残。
“为什么要怕你?”冉安抬首挑了挑眉,“大叔你又没打我。而且你跟我爹长得一样,我看着你就觉得亲切。”
原来如此,难怪这娃娃那么胆大,原是她爹也是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石启如是想。最后还觉得冉安坦率可爱的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