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空中的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这是一个宁静的小村子,屋顶还有积雪,田间也是白雪皑皑,可是小道上,却是灰黑的泥巴路,混着雪水,一路泥泞。
暮色苍茫,而那个上山打猎的人却还未归来。
“娘,爹爹怎么还没回来?”小男孩坐在门前的木篱笆上,仰头看向身旁的妇女。
“二娃饿了吧?再等一等,等你爹回来一起吃饭。”妇女额前有两缕碎发,随着她温柔的低头而微微晃动。
她摸了摸二娃的头,目光却看着远方的山头。山连山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
二娃撇撇嘴,摸摸小肚子,然后肚子就“咕~~”地叫了起来。
少妇听到了二娃肚子响的声音,哑然一笑,手摸着他的头,动作更温柔了些。
“娘,爹爹今天怎么去了那么久?”他的小肚肚好饿啊!一直在抗议呢!
少妇却恍若未闻,面色恬淡的看着远方。
二娃晃着脚丫,左右摇着脑袋。
“娘,娘,那边来了好多人。”突然,他扯住了少妇的衣袖,手指着一条小道。
少妇被吓了一跳,顺着二娃手指的方向看去。
天哪,二十个奇装异服的人匆匆朝他们这里赶来。
少女面色一乱,隐约有落荒而逃之感。“二娃,二娃……”少妇叫着儿子,扣在二娃头顶的手打着颤。
“嗯嗯……”二娃看着那一群人好奇不已。这里,一直只有他和爹爹娘亲三个人,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他感觉到兴奋。
少妇惊惧不已,把二娃从篱笆上抱下来,“二娃,你,赶紧……赶紧去屋里躲起来。”打着颤儿的话让二娃也吓了一跳。
“娘,怎么了?”为什么看到那些人你那么害怕?“娘,那些是坏人对不对?”
“别问了,我让你躲起来,无论你听到什么动静,只要娘没叫你就别出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来了,我躲了八年了,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么?
她又想起八年前那个雨夜,被血染红的宅子,遍布的尸体以及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忠告。
该来的始终会来,逃过一时躲不了一世。
少妇闭着眼,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死了没关系,可是,二娃是无辜的。
她第一次厌恶起,当初为何要选择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定居?如果她死了,她的孩子,该如何生存?
整理好心情之后,她睁开眼。一群人已到了门前十多步开外,她视力极好,已经看到了来人的面相,长得各有千秋。
其中一人脸上黑着一块,冷若冰霜,甚为吓人;还有一个眉清目秀,长相阴柔,略带女气,身高却是比旁人高了半个头。
另外几个女子倒是娇俏可人,只是脸都被冻得青紫。
等他们再走进些,她才看到有两个人还一起扛着一只老虎。那老虎睁着眼睛,凶神恶煞的,把少妇吓得退后一步。
“这位夫人,不知你可是武陵的夫人?”冉安第一次这么礼貌的问候,她的面容夹着一丝凝重。
少妇看了一眼长风,有些害怕的缩了下身子,往后靠了靠。他长得好可怕啊!
“我是。不知……我相公呢?”听到他们问起,她也不好推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逃不掉,那就选择面对吧!
木虞从人群后边走出,他身后还背着一个人,正好是这个少妇的丈夫——武陵。
“他受了伤,赶紧扶到床上,我要给他医治。借用……你的厨房,我要热水。”芯子在布包里翻着自己的工具,她需要给病人清洗伤口。
少妇见武陵浑身是血,立马吓得腿都软了。听说可以医治,带着冉安他们就往屋子里走,脚步踉踉跄跄,随时有跌倒的感觉。
她自己跑着去厨房烧水,打破了两个陶碗,一边舀水还一边擦眼泪。
小依跑过来帮忙,把她劝到了一边。
少妇放心不下,又跑到屋子里看芯子包扎。
“血,好多血……伤药根本止不住流血的趋势。”芯子有条不紊的撕开武陵的衣裳,伤口处洒了很多药粉。
素姿与素珂两姐妹上阵,翻开自己的布包,从中拿出芯子需要的东西递过去,然而伤药却已经用完了。
“有哪些致命伤?”冉安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是,这是芯子的战场,她只要从旁关注,给予一点儿理论帮助就行了。
芯子已经完全撕开了他的衣服,这个时候没人注意男女大防,人命关天的时候,世俗的眼光已不足为惧。
素珂递过一个放银针的布包,抬头对冉安道,“一共十三道大伤口,三处致命伤,分别是脖颈,腹部和大腿。脖颈插入一颗虎牙,我们暂时无法拔出;腹部被咬穿,大出血;大腿被撕裂,大出血。还有不计其数的小伤。”
‘嗙’。门口传来倒地声,禹菲菲听到素珂的话,心瞬间崩塌,一个不稳就跌坐在地。
不用说,他一定是被这只虎伤到的。平日里成熟稳重的他,如今满身是血的躺在这里,她不由得往最坏的地方想去。
“热水还没好吗?”芯子话音刚落,小依就端着一盆水进来,“小姐,水来了。”
她知道此时急用热水,所以都是一点一点儿在烧。
素姿接手,放在芯子的旁边。
“大家先出去吧,把这里交给芯子和素珂素姿。”冉安挥挥手,让大家出去。
大家依言离开,打算将死去的老虎整理整理用来裹腹。
冉安出去的时候,被禹菲菲一把抓住了裤脚。
她的手颤抖着,无力的耷拉着,手指拽的紧紧的,似要撕下一块布来。
“你能和我说说,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么?”她的声音哽咽,语句却很连贯。
小依过来扶起她,“夫人,我和你说吧。”不要惹寨黎姑娘了,没看到族长黑了脸么?
禹菲菲顺着小依的力道站起来,扶到一边儿的饭桌上。
三个简单的小菜,摆着三个空碗,三张椅子。
“你的孩子呢?”冉安来此也有一刻钟,并未见到小孩的身影。而此时,已不是日薄西山了,天几乎黑了。
素姿走过来问禹菲菲要了油灯,屋子里只有一点点儿亮光。
“对……对,孩子……”禹菲菲神情恍惚,机械的回忆。“二娃……二娃,你在哪儿?”
可是,并没有孩子出现。禹菲菲急了,挣开小依的搀扶,满屋子翻箱倒柜的寻找起来。
“夫人,你先别急。”小依看她冒冒失失,似乎打扰到正在为武陵医治的圣女,再次扶住她。
小依用了力禁锢着,禹菲菲一时挣不开,可是,越是这样,她心里更慌乱,挣扎的力道更甚。
“等等,我们帮你一起找,你想想,你孩子去哪了?”冉安知道,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意味着什么。
冉安的话似有催眠作用,禹菲菲闻言便安静下来,静静地回想,“孩子……我以为有人要来抓我,所以,我让他进屋子里藏起来了……”
冉安大量了一下屋子,能够让人藏身的地方并不多。两个柜子,一个桌底,一个床下……不,床底是炕,藏不下。
还有……“大家一起找找吧,一个小孩子能跑到哪去,分散一点儿的找。”冉安上前安抚性的拍了拍禹菲菲的肩,后者立马昏了过去。
终于,段青城在后院的窖洞里找到了二娃,当时他抱着一个木头刻的人偶倚靠着洞壁,瑟瑟发抖,不断地流着眼泪,可是却没有半分声响。
若不是段青城的感知力异于常人,在这夜色的遮掩下,恐怕他们之中谁也无法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