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的大年是秋收过后进行的,还要举行祭祖,总是一件喜庆的事情,长风让族中的阿嬷给冉安制了两套新衣。
深色土布制的交领上衣与百褶裙,只在衣袖裙脚处绣着大花边,配以一整套银饰,冉安有种深深的怨念。
“豆豆,你说我们为什么要穿这么丑的衣服,戴这么重的东西?”冉安与豆豆坐于桌前大眼瞪小眼,像两只即将打斗起来的公鸡。看着这堆几斤重的衣饰,冉安努力无视它。
“阿娘,大年是我们族人最重要的节日,当然要穿这么重的了,你不知道,穿戴得越重,昭示着来年收成越好。至于外观……阿娘你是没见过丑的,所以你才在这里嫌弃。”
豆豆一脸鄙夷,他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飞飞爹爹给绣功最好阿嬷不知送了多少好东西,才给做了这么两套。
哼,他都没有这么好的衣服穿。他嘟着小嘴,什么话都写在脸上了。豆豆不可以生气,爹爹说他是男子汉,要让着阿娘这个小女子。可是……“呜~阿娘坏,阿娘是坏人……”
他扑到冉安的怀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看着豆豆委屈的模样心中快意,直到豆豆使劲将满脸的水渍擦在她衣服上,她才沉下脸来。果然,小孩子最讨厌了。
豆豆在她怀中偷笑,他才不会说出去他是故意的,谁让阿娘让他不开心,哼!
大年前三天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布置,除了把家中收拾得喜庆干净,还要打扫祠堂,一过完年就要祭祖,族人不可缺席。豆豆说祭祖的时候要跳大神。
就是那种身裹兽皮,脸上抹灰,戴象牙形的项链围着所谓圣火口中吟唱苗歌,在此过程中还需族中圣女诵读大段赞词,不过这没她这个前任圣女的事。
冉安觉得有趣,缠着长风要在祭祖的时候寻个最佳位置,长风第一次布置这样大型郑重的活动,忙得焦头烂额,只好嘱咐豆豆看好他娘。豆豆看她兴致颇高,心情也是极好,连连答应。冉安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冉安想打造一套简单的武器,思虑良久,让长风给了六把小飞刀用以练手。
她用惯了热武器,像冷兵器之流就要有些分量的。前世在一次营救任务中结识了一位兵器大师,因聊得投机,大师便把看家本领教给了冉安,大师唯一一个徒弟为救他而亡,后来遇到投机的便宽容了些,许是为了悼念那个早死的弟子吧。
这几日长风的院子人来人往,她待在那里觉得不自在,拉着豆豆出门,却又不知往哪走。
豆豆提议去河里摸鱼,秋收的时候螃蟹蟹黄都特别多,鱼也特肥美。冉安对这个事生不起兴趣,看着豆豆跃跃欲试的样子,又正好无处可去,提着木桶跟在豆豆身后。
豆豆挽起裤脚下水,在浅滩处捉小鱼,玩得不亦乐乎。
冉安寻了一块平坦的大岩石,仰躺在其上,悠悠地长吁一声,对这样的日子无比满足。
睡意渐渐来席,眼皮愈发沉重,恍惚之中看到一个男人怀抱着黑色的布包神色匆匆,那离去的方向是一处药田。打个哈欠,寻个更舒服的姿势睡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年那天家家大鱼大肉,凑和着给族长送来一份吃食,丰盛的晚餐倒是让冉安眼前一亮,不愧是过年,这伙食上了不止两个档次。若说满汉全席也不为过,长风家中有一长桌,办喜事时开流水席用的,硬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长风,这么多要吃完吗?”不得不说,冉安被吓到了,这把肚子撑破了也吃不完吧?
“你想什么呢?大年虽然吃食丰富,可是连续三天不得开火,何况明日还要祭祖。只能道道夹两筷子,将就着吃些。”“阿娘好笨!”豆豆与脸上的饭粒作斗争,还不忘挖苦一番。她天生和小孩不对盘,对,就是这样!冉安想。
饭后,长风拿着类似胭脂的盒子,在豆豆额间画了一点,黑得透亮。“这是什么?”冉安对苗族的习俗、物什都怀揣着浓烈的好奇,了解越多,就更喜欢这个部族。
“这是僻邪用的。”豆豆吃着零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憨态可掬。
“这叫落痣,用青蛊和圣水调的,确是僻邪之用,预示来年平安健康。”长风给冉安也画了一点。“老祖宗传下来的,寓意深长,不管功效如何,总是一份心意。不过寻常的虫子闻到这味确不敢近身。”
冉安突然伸手摸了长风的脸上的疤。“别……”长风侧过脸,不愿她盯着看。
冉安固执的箍着他的下巴,“别动,让我看看。”她看他这道犹如勋章的痕迹,心中痒痒的,如被猫挠了一爪。
“怎么来的?”豆豆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长风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眼中的悲伤与执拗让冉安软下心来,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不必撕开人家的伤口。长风回到药庐,直到深夜也没出来。
天还没亮,屋门口就敲敲打打起来。冉安一向浅眠,闻此动静便起来梳妆打扮。穿上新制的衣裳,戴了项圈与手环,一手十二个,微微有些分量,直到戴上那尺余高的牛角银帽,她才知,这身打扮的确很重,希望来年收成好……
冉安虽然从未穿过裙装,平日里为了方便也是穿的宽脚裤,不过,在这样严肃的节日里,并不妨碍她偶尔拥有一次女儿家姿态。
一到祠堂门口,就看到长风有条不紊地指挥大家摆弄祭祖用的东西。他一转身,人便生生定住.
他不是没见过她身着盛装的时刻,只是没有一次来得那么震撼!
山中重晨露,她眉梢与卷翘的睫毛上面有许多水珠,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老阿嬷所说的妖精,天下间所有赞美的词汇都不足已形容她的美丽,总之,他又一次被她深深吸引!
长风走近,“苗苗,起那么早?不多休息一会吗?”
“叫我冉安。”
“安安,怎么不多休息一会?”长风从善如流道。
“太热闹了睡不着,过来看个新鲜。”
长风不语,伸手摸了摸冉安的头顶,微有些湿润,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你先忙吧,我随便看看!”冉安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
“好。”看着盛装的女子在各个长桌之间穿梭,温煦的目光顿时坚毅。
跳大神这一项目已经开始,十余个大汉把模样画得凶神恶煞的,围着圣火蹦跳着转圈,寓以向神仙求来年的收成好。跳舞的汉子都是挑选的长老座下最优秀的弟子。
豆豆在一堆草垛上看到冉安在睡觉。“阿娘,阿娘,跳大神开始了,我们快去看看。”
她看到站在祠堂里一身盛装的女孩子蹙眉,不是那个芯子么?“阿娘,你看什么呢?昂德姐姐去年才当的圣女呢!”
小孩满心崇拜的贴着冉安看着昂德芯,“她长得真好看,等我长大了就娶她。”
冉安敲了一下豆豆的脑袋,他这才委屈看向冉安,“阿娘,你也很漂亮,可是我不可以娶你的,你是飞飞爹爹的。”这是谁教的孩子,干嘛什么都懂的样子。
冉安觉得那个芯子绝对不简单,她查了长风家中的典籍,栖玲木乃上古神物,在蚩尤那个时代就已经绝迹了的,它最大的功用并不是驱蛊,也不是百毒不侵,而是养魂!
先不说养魂一事是不是真的,光百毒不侵就已经很逆天了。她有此宝物竟然送给她,这其中定有天大的阴谋,她平稳安逸的生活即将一去不复返了。不知从哪找到一根草放嘴里叼着,双手枕在脑后。这悠闲的日子本来就是偷来的,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