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一早就坐在大堂里,等到日上三竿,看着住宿吃饭的宾客来去匆匆,可惜迟迟不见冉安的人影。他暗想,莫不是昨日受他牵连,遇到了危险?
“路安呐,你在此等谁啊?”安世林带着管家出去办了些事,回来还看到安晓坐在大堂等着。
“爹,没谁。”安晓乖乖叫爹,却未把意图说出。路安是安晓的乳名,直到现在,安世林都是叫他这个名字。
安世林笑着摸摸山羊胡子,也不为难他,只是经过安晓的时候拍了他的肩膀。“路安啊,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的追求。若是不抓紧,说不定人就跟别人跑了。”
安晓瞬时闹了个大红脸,姿态形似了含羞带怯的闺阁女子。“爹,你在说什么啊……”抬首却看到冉安离开大堂的身影。
“爹,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忙向安世林行礼,妄想跟着冉安离开的身影。
“真是……儿大也不中留啊!”安世林顺着胡子,看着安晓的背影感叹道。
他的大总管安江记起答应唐家的事,不得已提醒道。“老爷,公子被夫人……还需……”看见安世林脸上并无不悦,继续道“唐门有意与我们结为姻亲,这时公子这里可不能出漏子。”
“派几个人看着吧!不要让路安出事即可。等路安的婚事定下……便杀了那女娃。”安世林皱眉,最近族中有变,他的势力多在外头,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必须找个合作者,可是以路安的婚事作筹码,他微微有些愧疚。
“是。”安江恭敬道,“此次医谷的人也来参和一脚,也不知是好是坏。公子毕竟年少,不知人心险恶,上一次吃了那公孙战的大亏,我们……”
“嗯?”安世林冷了眼,释放出一股杀气。不过只是一瞬的功夫,大堂的其他人却是感受不到。
安世林瞪了安江一眼,此刻还在大堂里,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医谷的人可是他能够非议的吗?
安江看到安世林的冷眼,感觉到了那抹无形的杀气,立时噤声,浑身冒出冷汗。
他与安世林是一同长大的,也算是异姓兄弟,可他却很怕他。平时也不敢放肆,时刻记着定不能触他逆鳞。
今日也不知怎的,怎会犯这样的错误?如果安世林不在了就好了,他就不用活的像条狗。他在心中暗暗想着。
等安世林往楼上走了,他才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跟上。
安晓一出大门就找不到冉安的影子了。他咬了咬牙,满是恼意,然后直直追去。
冉安一出门便朝昨晚的地方行去。因着那地方是平民区,白日里行人也多。怕日后有麻烦的她去成衣铺买了套粗布衣衫。
果然,一路中看到好些妇人围在一起闲话家常,打的火热。
直到了昨夜那条旧巷,才不再看到人影。
冉安来时从那些妇人的言语中知晓,这一片的房子都荒废了。
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一个闪身进去。却不知她这副模样就毫无遮掩的被人看到。
他靠在一棵枝叶稀少的树干上,凝心屏气,慢吞吞的吐纳,待一口浊气吐出,正巧看到了冉安。于是,他的呼吸更加轻巧了。
踏入院子的瞬间,冉安心中就扬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很淡很淡,却又不能忽视,就像在你的脑子里被灌入了其他的东西。
越往里走,这丝怪异越明显。冉安努力忽视掉这抹怪异,可是不行。随着井口的距离越来越近,冉安停下了脚步。
她的心在抗拒,在阻止,逼她停下脚步。
为什么会这样,心里说着快走,理智却在告诉她,这里有秘密。
冉安看着离自己不过三步的井口,无论如何都迈不开向前的步子,可她不甘心退后,不愿意就此离去。
天人交战的时候,她便分出一丝精力注意起这里。
比之昨晚,现在看得更清晰。房子下面的地上有许多瓦片的碎渣,白色的蜘蛛网包裹住破烂的房子。院子还是只有几根枯草,井口周围的土开了裂,延伸了半米便停下了。
冉安的心一直催促着她离开,理智也开始动摇,她头有点疼,是那种被重物击到的闷痛。
冉安也觉得这里邪门,也许是磁场的缘故吧!她想。
耐不住一波又一波的眩晕感,冉安退了一步。眼睛扫到井口上的粉末,顿时清明了不少。
不对,昨日她和安晓来过,理应有脚印的,可是她刚刚观察,这里除了刚刚她进门走的痕迹,并无其他。那就是说有人已经来这里处理过了。
昨晚他们也在这里待了片刻,什么感觉都没有,绝对不可能是磁场的原因。那么只有人为了。冉安想到这,已经清醒过来了。
走到井边,冉安没有莽撞的直接下去,扔了一颗石子,可听不到回声。
冉安也不急,蹲下身用手拈了一点粉末,放到鼻尖轻嗅。
一股檀香儿夹着清淡的兰花香味儿入鼻,刺激着冉安的神经。这是迭迭香,一种致幻植物。
冉安曾经做过许多认毒实验,对于致幻的东西都有一些基本认识。加上她此刻逆天的记忆能力,她一闻到那淡淡的味道就知道了。
从头顶拿下木簪,今日出门她可是全副武装了呢,平日里都是一条丝带将发束起即可。用木簪沾了些粉末,从衣带处抽出一条丝帕,将之包起塞进胸口。
小谷从冉安的头发里滚落下来,落在她的脖颈。凉凉的触感让头晕的冉安下意识就抓到了罪魁祸首。软软的触感,让冉安无法一把捏死它,思绪稍稍转了两转,定睛一看,原是她带来的那只毒蛊。
“小谷……你竟然吓唬我?”冉安轻言,语气里带着浅浅的责怪。她不怕毒虫猛兽,可对这外形丑陋的东西她难有好感。
小谷不会说话,用几对足抱着冉安的手指,不停的蹭,以示亲近。
冉安不知道为什么,这只蛊这么喜欢她。不过,看在它特别乖巧的样子上,冉安就给它取了个名字。
冉安将小谷藏进头发里,皓齿咬了咬牙尖,让自己清醒了些。
躲在旁边院子里的黑衣人并未发现她如此动作,听见她的话后还看了一下冉安的周围。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真是个奇怪的人,干嘛要自言自语呢?莫不是她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想到这里,他看向冉安的眼神中满含热切。
冉安垂首将特制的香料洒在井边。不多时,就有一些在院子里藏身过冬的虫子飞快的朝这里爬来。
待井口被这些虫子围了圈,冉安才呼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单独捣鼓引虫成蛊的东西,不大肯定是否能够成功。
将两根天蚕丝按西方的五芒星摆好位置,分出两端绑在左手食指上。
从苗疆来时,昂德云雾便将一些贵重的东西和衣服放在一起。普通天蚕当然没有长连天蚕珍贵,虽说稀有,但以昂德云雾的身份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冉安仔细检查了一翻,觉得没甚问题。动了动手指,没有将还在沉睡的迷幻蛊留在井口。再次扫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压着心底的不安便跳下井去。
冬天本是虫儿的休眠期,冉安能找到虫苗练出成蛊就不错了。毕竟中原不是苗疆,并没有适合毒虫生存的环境。
更何况心里的焦躁不是作假,周围定是有什么不妥,她可不能将手中的底牌全部暴露出来。
冉安跳到井底,脚上传来轻微的闷哼,响声在这井底回旋。
脚下的土很滑,却没有苔癣。一股异味钻入冉安的鼻腔,膨胀着不安的心。
由于长年没有受到日光的照抚,井底很潮湿,还很冷。身上的衣服似乎挡不住这股冷意,直直窜进骨子里。
冉安站在井中间,抬头,只有窄窄的一方白色。微弱的光照入井中,她大致可以看清井底的格局。
这口井并不深,井壁只有两米高。井底漫过她的身高,范围大概有井口的五倍不止。可能形状是不规则的,所以有些地方看不到边。
冉安掏出火折子和一根灌了油的灯芯,点燃以后只有微弱的光,照亮的地方也只有一点。
冉安围着井底走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出水的暗道。心下感叹修砌之人的足智多谋,寻常之人哪会知晓将出水口封起来。他们盲目自信,来人定不会逃过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且不知多布置一层障碍,就是给自己多留一丝机会。
既然是被掩藏起来,那也一定有机关的,不过,她也只能慢慢找了。
戴上自制的细布手套,一手提着简易的灯火,一手靠在墙上摸索起来。凹凸不平的墙面真的没有一丝破绽。
大约一刻钟,冉安的手停在了一片光滑平面里。想来这里就是出水口了。
冉安的呼吸有些微的急促,灯芯的火苗在她呼气时忽明忽灭。
整面墙摸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暗门的机关,冉安也没有急,只是额角有汗滴落。她必须加快速度,不然,吸入过多的瘴气,她就要中毒了,小谷虽能解毒,可代价是死亡。
小谷在冉安的头顶也吸入了很多瘴气,它抱紧了冉安的发根,开始闭眼,陷入昏迷。
终于,在冉安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在门找到了一处凹槽,大约食指大小,立时将指尖摁在里面用劲。
凭着一股信念,暗门被打开,迎面扑来一股青草的味道,将之前的瘴毒中和。
冉安揉了一下沉重的脑袋,带着在她头顶沉睡过去的小谷走进去。
暗道两边石壁上每隔二十步便有一个放油灯的平台,燃着微弱的光。偶尔有油滴落在地,立马发出‘滋滋’的响声。冉安听得头皮发麻。
手中的透明丝线动了,扯了扯冉安的手指。冉安心中一动,不安的感受袭上心口,顿觉不妙。可还不等她反应,便被一股青烟迷晕在地。
一名黑衣男子站在冉安身后,拿着拇指大的竹筒捂着嘴偷笑。
“还以为你多聪明,挺笨的嘛……”等笑过之后,将冉安一个打横抱起,原路返回。
将冉安的身子放下,靠在井边,黑衣男子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细细打量。
嗯,瓜子脸,吊梢眉,眼睛就不知道了,圆润的鼻尖,连睡觉都带着笑容的嘴角。
段青城想:长得真是好看,跟我很配啊。想我俊朗非凡,家境殷实,上无父母,下无兄妹,当真是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啊!
段青城伸手碰了碰冉安的脸颊,渭叹一声,飞身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