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唐国强端着饭走了过来，江河当然不能自毁形象，随口道：“我听说角色定好之后，就出发去庐山，现场感受？”

“都习惯了，我之前拍《南海风雨》不也在船上待了一个月。”

《南海风云》是他的处女作，里面陈佩斯也有出境，演的是个越南水兵，不过连谢幕名单也没上。

唐国强拍着胸脯，用独特的磁性嗓音道：“大丈夫要就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怎么能就被这么点苦难打败。”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是吧？”江河笑道。

“哎，小江这句话说得好，不愧是才子！”

唐国强喝着豆汁，说着探听来的消息：“我跟王好为聊了聊，听她的意思就这几天了。”

“看您的样子胸有成竹了？”

“哎，我不是自傲啊，但实事求是的讲，我在表演经验上还是比较丰富的。”

“那确实。”

江河转头瞅了瞅周里京。

这哥们一个人坐着吃饭，没有跟任何人搭话，或者套近乎的意思。

周里京在80年代红极一时，然后在1994年，他当时在外拍戏，家庭惨遭巨变。

周里京消沉了好久，精神状况一度出了问题，再复出之后，也一直不温不火。

上午九点，北影厂第三摄影棚。

这会的摄影棚不如后世的规模大，棚内各种高端设备，外观也很漂亮。

也没想到居然是一栋栋红砖盖的厂房，推拉窗都还是老式的，需要用竹竿支撑才能打开。

王好为和几位工作人员已经在场等待，化妆师正为朱琳和方舒做准备工作。

江河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那三套特制服装：

一套收腰白色西装上衣配裙子，一套白底紫花的泡泡袖衬衫配红色喇叭裤，还有一套浅蓝色无袖连衣裙。

配套的还有头花、发夹和皮鞋。

江河心里暗笑，他们所谓的时髦服装，在他看来，不过是复古的。

但在当时的内地，这样的服装确实足够"洋气"了。

摄影棚里用蓝色的帘子临时搭建了一个更衣室，男演员们暂时退出去，给女演员们留出试装的空间。

"来，先试试这套泡泡袖衬衫和红色喇叭裤。"

化妆师递给朱琳一套衣服。

片刻之后，当朱琳和方舒穿着新装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摄影棚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泡泡袖的设计让两位女演员显得格外娇俏，红色的喇叭裤则突显了她们修长的腿型。

"很好，很好！"

王好为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摄影师开始拍照测试。

两组演员各自配对：方舒与周里京，朱琳与唐国强。

在闪光灯的照耀下，他们摆出各种姿势，让导演和工作人员从不同角度观察效果。

王好为站在一旁，认真地观察着方舒。

化了浓妆，穿上新装的方舒显得有些过于成熟，气场很强。

她172cm的身高更是强化了这种印象。

王好为想起江河曾用"过于张扬"来形容她，此刻看来确实如此。

相比之下，朱琳虽然妆容有些不自然的地方，但整体给人一种娇俏的感觉，似乎更符合角色的要求。

三套服装轮换试穿后，王好为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接下来的几天里，剧组进行了多次会议讨论，最终确定了演员阵容：

女主角周筠由朱琳饰演。

男主角耿桦由唐国强饰演。

女配角耿莹由张金玲饰演。

张金玲是北影厂的演员，今年28岁，比唐国强大一岁，形象朴实成熟，一看就是个任劳任怨的形象。

朱琳被安排去涉外饭店住一周，为角色做准备。

剧组的每个人都认真投入到前期准备工作中，江河已经厌倦了反复开会，终于，剧组决定启程赴庐山取景，他们需要在冬季到来前完成拍摄。

出发前一晚，江河回到家。

北京城又一次停电了，胡同里的许多家庭都点起了蜡烛。

江河家的客厅里，一支蜡烛孤独地燃烧着，照亮了母亲何兰芳忙碌的身影。

蜡烛已经算是奢饰品了，像在农村，大多用煤油灯照明，虽然不如蜡烛光亮，凑合也能用。

"你回城才几个月，又要出远门。"

何兰芳一边帮儿子收拾行李，一边唠叨着，"听说江西女孩子很能干，万一你看上哪个姑娘怎么办？"

江河笑着安抚母亲："这是公差，我作为编剧得跟组。怎么可能搞那些？"

何兰芳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我是怕你被人家姑娘看上，留在那边不回来了。"

坐在一旁的父亲江建国放下手中的报纸，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路上无聊可以看看。"

这本是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的《红楼梦》。

江河接过书，心中涌起一阵离愁别绪。

.................

绿皮火车在炎炎烈日下以一百公里的时速行驶在广阔的华北平原上，车厢随着铁轨的起伏轻轻摇晃。

江河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一手扶着扶手，随着"咣当——咣当——"的节奏摇摆，呼吸着带着淡淡煤灰味的空气。

这是他出发的第二天，从北京出发后，火车已经行驶了将近十八个小时。

"还好是内燃机车，不是那种老式蒸汽机车，否则这一路得走到猴年马月。"

江河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和村庄，心里暗暗庆幸。

1979年的盛夏，绿皮车的环境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人挤人的车厢里，汗臭味、脚臭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婴儿的啼哭声和排泄物的味道，简直是一场从身体到精神全方位的折磨。

《庐山恋》全组八十多人，摄像和美术组的先带着贵重的设备坐飞机，剩下的就只能坐火车，机票一张就得六十多，剧组这么多人哪能都坐得起。

"小江，原来你在这儿。"唐国强的声音打断了江河的思考。

江河转过身，看到唐国强正朝他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包"大前门"。

"来一支？"唐国强掏出一根烟递给江河。

江河摆摆手："真不用，抽烟对身体不好，还容易上瘾。"

唐国强笑了笑："怎么可能会上瘾，我抽了十多年了也没上瘾，你还是太年轻。"

说着，他熟练地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