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儿。”马明夜追出来，我的腿伤还没有全好，踉踉跄跄的跑着，想要运轻功却也是有心无力，内伤也还没好。可是我已经不想再留下来了。

没跑多远就被他追了上来。仍然拉着我的手，我用力，却挣不脱。

“记得那天晚上吗？你唱的那首歌虽然很好听，却也刺痛了我，看着你的舞跳得那样美，我就知道我再也不能拒绝你了。那天晚上我就已经说过了，我会保护你，再不会让你被什么刺痛了，你想自由，可以，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我们一起去，天地广阔，去哪儿都可以。我是有愧疚，可绝没有同情，我是真心的。”

一番话让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看他的眼睛，那里面再不是清冷决绝，而是火焰般的灼热，滚烫着我曾经伤痕累累，破碎斑驳的心。

而他的脸，纵使眉目清俊，却还是透着一丝落寞，还有的，是等待着我的温柔与期盼。

可我能给的有什么，能接受的是什么？如果再来一次，我还能够承受那样的伤痛吗？

痛得我窒息，再不能呼吸的伤害。

“你这个人真奇怪，莫说我对你根本就不上心，何况我压根就不打算嫁人，并不是我因为毁了容貌就失去了对生活的向往，就算是以前，我也并不会有那份心思，既不愿意被人安排我的婚姻，也不喜欢嫁给一个需要自己服侍的丈夫，说白了，我并不愿意嫁人，我可以养活我自己，不需要依靠男人，更不喜欢委屈的去讨丈夫、婆婆的喜欢。”

我的一番话让他瞬间呆住了，只是微张着嘴，完全被我给惊呆了，待他反应过来时，我已经骑在“惊雷”背上，扬鞭奔向回去的路上了。

“夕儿！”

他撕声呼喊，而我置之不理。仍自狂奔在马上。

原来他从那时起就开始了。那天晚上他对我说的话竟是他真实的想法。

接连半月的雨，将我困在这里。回来那日我就打算离开，可是总不得机会，师父如此疼爱我，我怎么忍心离开。可随后便是从早到晚的雨，不曾歇息，就这样接连半月的下着。

天被捅破了吗？怎么还不停？

门口的河水已经涨得好高了，每天看着湍湍的急流，师父的眉头越来越紧，我知道，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有洪涝灾害，也可能会有泥石流、塌方的危险，而我们周围都是山，门前又有条河，当真是危险四伏，随时都有危险袭来的可能性。

马明夜已经出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师父也是坐在一旁，眉头紧蹙，脸上的担忧之色越来越重。我忍不住劝她：“师父，先歇息吧，有什么事我叫你。”

师父摇摇头，却劝我说：“还是你先歇息吧，明夜他还没回来，我总是放不下心，总想着等他回来问问情况。”师父也是个倔脾气，我劝不过她，只好拿了件衣服出来，陪她一起坐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马明夜还没回来，外面的雨也仍没有要停止的样子，可我却已是忍不住要休息了，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桌上蹭，最后干脆直接趴在了桌上。迷迷糊糊的感觉师父给我盖上了什么。

正睡得香甜，感到有人正用力推我，虽是百般不情愿，还是睁开了眼睛。揉了揉眼睛，视线清晰起来，马明夜神情凝重的看着我。“快收拾一下，我们要赶紧走。”

“怎么？对面山上情况怎么样？”我一边收拾我的东西一边问他。

“不太好，可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好歹先往那边走再说。”他一边收拾，一边说。“我已经看过了，还是我们之前的山洞比较安全，既可以暂时住宿，也可以避免山体滑坡跟洪水，这儿早已经不安全了。”

我随口应了声，赶紧拉着师父一起走出去。

河水已经涨得老高，漆黑的夜里根本看不清楚，我不禁愧疚起来。若不是要顾及我，师父也不用陪着我等他回来了，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搬走了，还用这大半夜的赶路吗？

挽着高高的裤子，我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跨过河。师父紧紧的拉着我，边走边回头看我。戴着斗笠本就影响视线，加上是夜晚，又下着雨，走起来十分吃力。

好不容易走过了最难走的泥泞路，却还要爬山。我不禁怀念起以前的柏油路，就算是下雨也不会觉得难走，顶多是脏了鞋子。

上山的每一步都是举步维艰，从没有走过这么难走的路，如此漆黑的晚上，让我连想用轻功都是不可能的，只能凭着感觉一点一点的往上走。

因为雨水长时间的冲刷，山上的一切都已经不再牢固，我因为走得太急，没有明确的试探清楚脚下就用了力，刚好才在一块松动的石头旁，脚一滑，整个人就滚了下去。

“小心！”马明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的手，可他却也是踩在并不稳固的地方，被我拖着向下滑了几步，幸好师父伸手拉住了马明夜，否则我们两个都会摔下去。

斗笠早已经滑落。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我抬头看他，借着闪电带来的瞬间的光明，我看到的是他眼里的恐慌，坚决。

只是瞬间的明亮，转眼仍是漆黑一片，可是只有头上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像是夜海中的照明灯。

我怔住了，这一瞬间心中一团乱麻，理不清，也没时间去想明白。

接踵而至的响雷震天动地，我没有惊恐也没有慌乱，只是平静的对他说：“你放手吧，这样下去我们三个都会掉下去的。”

“你别说话，我......我一……定会拉你上去的。”看不到他的脸，可我相信，他的脸一定因为用力过度而变了形。

“你放手吧，我不要你为我再失去什么了，你转过头去看，师父一向待你很好，你若出了事，叫师父怎么办？”手被他用力的拉着，好痛，从皮肤到骨头。

我伸出另一只手，吃力的摸上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去扳开。

“不要……“不听他的声音，我费尽力气却只是扳开了他的一根食指。我还想费尽力气的扳开剩余的手指，却看到他的眼睛，此时此刻，格外明亮，在这黑夜里，只有他明亮的眼睛。

忽觉脸上一热，有滚烫的液体落了下来，伸出的手再也不能用力，只能垂了下来。

原来这种时候，他竟是这样清楚的拉着我，不肯放手，甚至流泪。

一点一点的往下滑，我的手一点一点的从他手中落下。“如果我死了，记得一定找到我的尸体，我不想死了都没有一个全尸。”又有一道闪电。

当初我就是在雷电中死去的，今天又是雷雨天。

“我一定会救你的，别这样，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他的话还未说完，我已经完全从他手中滑了下去。

闭上眼睛，平静的等待着。没有一丝死亡的恐惧，对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我来说，死并不恐惧，我只想说，要么死，要么活，别让我残废了就好。

“夕儿！”

我猛然的睁开眼睛，看到他也从上方落下来。伸长了手，终于拉住了我的手。“我虽有愧疚，可却也是想拥有你才愧疚。无论天堂地狱，只要你在那里，我就会去。”

一直强迫自己坚硬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软弱下来，却还是不肯就范。

就在以为自己即将落地，与大地亲密接触之时，突然触及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我马上明白，那是雨中冰凉的枝叶，于是立马摸上枝干，用力的一撑，借着反弹之力，我与马明夜平稳的落回了地面。

再不去看他，立马扔掉他的手，转而奔向师父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