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欣赏着手里的新郎服问冰弦：“该买的都买了吗？”冰弦从我手里收起新郎服，一边整理着一边回答我：“都买了，你已经问过我好几遍了，比你自己成亲还用心呢。”

“冰弦！”我瞪着眼睛看她，可冰弦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倒是大小姐你成亲的时候可不能操心，什么事情都有少爷跟少夫人，易公子也绝对会安排得妥妥的，倒也不会让我们怎么操心的。”

“冰弦！”我继续叫她，这丫头真是被我宠惯了，居然不怕我这个小姐。

“可是大小姐，我说的是实话，现在少爷成亲了，你跟易公子的亲事也要落实了吧，要不是守孝期间不能成亲的缘故，现在只怕你早已经有了小少爷了。”

我站起来打断她的话说：“走，我们去看看欣姐姐。”说完，也不理会冰弦，拉起她就走。

还没走进去，就已经听见庄秋微的声音了。“哇！好漂亮。”

“微儿，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哪个新娘不漂亮，你做新娘时，一定最漂亮。”庄欣满脸通红，一身鲜艳的嫁衣衬得她更是娇艳动人。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三梳儿孙满堂。”好命婆为庄欣梳着头发，一边念念有词。

“我也要梳，我帮欣姐姐梳吧。”庄秋微在一旁叫道，一边就要跃跃欲试了。

我赶紧将她推到一边：“不行，这可不能乱来。”“那下次我帮阿姐梳好了。”庄秋微话一出口，全场尴尬不已，这丫头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那微儿要问一然了，问一然什么时候娶阿水，什么时候让你当好命婆了？”庄欣抿着嘴在一旁发笑，易嫣然说道：“就是，绍贤成亲了，阿水跟哥哥是不是也该寻个黄道吉日了，我们可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当时怎么没想到一起办呢？

“不行，阿姐是阿姐，大哥是大哥，怎么能一起办呢？”庄秋微一脸天真的望着我说：“不过说真的，赶紧去给一然哥哥说说，快点娶你进门。”

“你这丫头，我还是赶紧把你嫁出去吧，省得你每天惦记我。”我一点她的脑袋，推了推。

“欣姐姐，今晚你可得睡好，，明天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最好把我大哥给迷死。”我从冰弦手里端了安神茶给她。冰弦在一旁笑道：“明日欣姐姐就是我们的少夫人了。”

“对，也是我们的大嫂了。”庄秋微开心的合不拢嘴，众人也都是一样。

“我们先走吧，让我大嫂好好休息。”我笑着带领所有人一同离开了庄欣的房间。

今天的夜晚感觉格外的漫长，冰轮皎洁，庄府上下一片喜气，我的心情却复杂难言。

辗转难眠，干脆披了件外衣走到院子里。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年，庄绍贤都要成亲了，用不了多久，我也要嫁给易一然了。你呢？你在哪里？你好吗？当初不是说好我嫁你的吗？

一大早就起床了，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今天来的客人大多是跟庄家关系很好的商贾之士，婚礼很是热闹，来送礼的倒也不少。我走过去看了看冰弦记录的送礼人跟礼品，我差点没惊住，实在是太多了。

“怎么还不来？”庄绍贤站在门口焦急的张望，胸前还有一朵大红花。

“大哥在看什么？大嫂不是在府里吗？”我走过去问他。

“我有几位很重要的客人，到现在也还没到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客人？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是我的师弟师妹们，也是昨天才知道他们来了江南的，正好赶上，我就顺便邀请了，可到现在也没来。”

我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还有那么多的客人呢，你先去招呼客人吧，我帮你看着。”

庄绍贤点头说：“那好吧。”

吉时已到，冰弦跟冰婵小心翼翼的扶着庄欣跨过门槛，又帮着掀着裙子跨过火盆。“终于来了。”庄秋微满脸兴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易一然高声喊着。

“好，大哥，赶紧将大嫂扶起来啊。”庄秋微迫不及待的说。

庄绍贤有些羞涩的扶起庄欣，易一然又喊道：“送入洞房。”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远远的一声男音，我寻音望去，三个人正从门口走进来。为首的是个男子，看年纪跟庄绍贤差不多，旁边的是个身穿淡绿色衣服的美貌女子，后面的人一身蓝衣，他……

我的心狂跳，全身颤抖，几乎就要冲上前去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不回来？

庄绍贤一脸欣喜的走过去：“风师弟，夏师妹，这位想必就是马兄了。”我一看马明夜，他仍自冷傲，对着庄绍贤抱拳说：“庄兄，在下马明夜。”“恭喜庄师兄。”绿衣女子祝贺说。

庄绍贤赶紧说：“同喜同喜。”说完转过头对我们说：“微儿，阿水，你们过来。”我们依言走过去。“这两位是舍妹，秋水跟秋微。”我戴着面纱，他们并不觉得我跟微儿是一张脸，只是对我们笑笑。庄绍贤又对我们说：“这是我师弟司马风，师妹夏韵馨，这位是他们的朋友马明夜马公子。”我跟微儿对着他们福了福，起身后，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人，眼睛最后落在马明夜的身上。马明夜并没有发觉我在看他，只是神情冷漠的看着他们在说话，最后跟着一起入了座。

原来我在你面前你都不认识，那我这五年来锥心刺骨的思念算什么？五年来水深火热的生活竟是个笑话？

“是你？”

远远的就听到了易一然的声音，我赶紧看过去，只见马明夜也是一脸惊异的看着他。只听易一然说：“五年前那个人可是你？”马明夜回答说：“正是。”易一然又说：“原来我们六年前就已经见过面了，看来正是缘分啊，如此说来，我们不得不多喝两杯了。”

一阵觥筹交错后，又听易一然说:“当时我未婚妻失踪，我实在是焦急万分，若有什么地方让马兄不快，还望谅解。”马明夜说：“哪里，在下可以理解。”“对了，怎么今日没见你那位夕儿姑娘，我一直没见到她的真面目呢。”

我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襟，仔细的听着，想听到马明夜怎么说的。

“说来遗憾，五年前因为‘逍遥宫’的缘故，我与她失散了，我大难不死被司马兄所救，伤好后我去寻过她，这几年跟司马兄他们四处云游，也没有找到她。”马明夜的声音越来越苍凉，最后一杯酒入肚。

“如此真是可惜了，不过我倒是找回了阿水。”易一然说完便唤我过去。我过去坐在他身边，冲马明夜微微点头。

马明夜看我面纱遮面，微微皱眉道：“看样子，跟夕儿并不很像。”易一然笑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多少会变化的，不过当年的时候的确很像，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你的夕儿姑娘多多少少也会变化的吧。”“或许吧。”马明夜轻轻一笑，举杯与易一然对饮一杯。

“那如果她出现的话，马公子你会认出来吗？”我眼中带笑，转头与易一然相视一笑说：“一然是不管我在哪儿，就算我跟我妹妹一起出现，他都会知道那是我。”易一然温柔的笑，静静的看着我。我慢慢的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与庄秋微一模一样的脸。

看到他的惊异，我很是满意。“看，我跟我妹妹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我们的娘亲有时也不能分出我俩，但是一然不同，就算我跟我妹妹互换了身份，他也依然能够认出我来。”

“那恭喜你们，你们是命中注定的，只是不知道你们何时成亲，我也好来讨一杯喜酒喝。”

我瞬间呆住，倒是易一然说：“那是自然，不过我得好好准备才行，断不会委屈阿水的。”

酒席散去，我跟易一然随意的走在庄府的庭院中。

今日的庄府灯火通明，所有的人早已疲惫不堪。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会做什么？”

我疑惑易一然的这个问题，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阿水，你回答我，如果时光倒流，你会做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全是认真。我想了想回答说：“好好练功，这样娘就不会死了。”

“可我却是希望六年前的我能够聪明点，这样就不会错过你了。”

难道？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静静的看着他。易一然此时脸上全是苦笑，走近我，说道：“六年前，那个戴面具的夕儿是你，对不对？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阿水？为什么不跟我走？马明夜说的未婚妻又是怎么回事？”

我震惊他的洞悉，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为什么一直没说，这一晃就是五年，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我从五年前开始回忆，最后突然明白。是面具，五年前我戴着面具倒在街上的，或许就是从那时易一然开始有所察觉的吧，可是为什么他从来没说过？

易一然抱住我的双臂，让我直视他：“阿水，你回答我，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失踪的那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前你不说我们都没有逼你，可现在你也是时候告诉我了。”

怎么回答呢？太多的问题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失败了，在易一然面前，我所有的一切都无处可遁，他什么都知道，而我居然自以为是的欺骗着他，一骗就是五年，而他知道，却没有拆穿我。他是隐藏着怎样的一种伤痛在爱我啊。

“六年前，庄家遭难，我被莫长轩打下相思崖，是崖下的马明夜救了我。当时我受伤很重，是马明夜跟她师父日夜照顾才使我痊愈的。当时我虽然挂心庄家，但我不想因为婚约被操纵我的婚姻，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甚至都没有见过面的你，所以谎称我失忆了，拜了马明夜的师父为师，那日是央着马明夜带我上山去的，谁知正好遇到了你，我没想到戴着面具都能被你认出，当时不想跟你回庄府接受我既定的命运，所以怎么也不愿意承认，马明夜并不知情，只是为了护我才说我是他未婚妻的话的。可是后来发生了好多事，我的脸是在洛阳时被魏翼所伤的，也是从那次之后，我跟马明夜才发觉自己的心，我曾经逃避过，最后还是顺了自己的心，跟他走到了一起。当时我们说好的，等我及笄了就让师父证婚的，只是后来逍遥宫来袭，我们走散了。”我这么多年来终于说出来，既轻松，又沉重。

“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认错了，但如果你当时开口说话，哪怕是一句话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你们走的。或许你就会回来，而不是跟马明夜走到一起了。”

“有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就像我从来没想到，几经波折，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一样。我还是回来了，你治好了我的脸，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

“如果他认出你了，你会怎么办？你会跟他走吗？”

我看着易一然脸上的悲戚，很是不忍，可他如此聪明，什么也瞒不了他，只好老实回答：“不知道，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出现的场景，可当他真正出现时，我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一过就是五年，他竟是一点都认不出我了，我怎么能不寒心？况且就算他认出我了，我也再不能像五年前那样不管不顾，我们都已经失去了太多，经历了太多的分离，再也禁不起了，我不能再伤害我身边爱我的人，包括你，一然。”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阿水，我没有错爱你。”易一然的脸上很是欣慰。“五年前我见到你脸上的面具时就已经有了猜忌，只是当时的你那样脆弱，我不能问你，况且你对我很是冷淡，我就想，我不说出来，你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说出来你反而能够正大光明的拒绝我了。后来，你虽然有所改变，但我感受得到，你对我既亲近又抗拒，每次我以为能够更进一步时，你又变得遥不可及了。所以，我更不能说了。今日之所以挑明，是因为他出现了，我再不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了，我想要知道阿水你的心思。我们不能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你瞒着我，我们之间哪怕不能在一起也应该坦诚相待的。”

坦诚相待？

易一然，你这样好，居然对我坦诚相待。我又何德何能呢？

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是伤口的痛楚，也是对他的愧疚。

“好了，阿水你别哭了，你一哭，我的心也跟着疼。你记住，不要对我有什么愧疚，你只管跟着自己的心走，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只要我在，你只管来找我，我永远等着你。”

只有眼泪在流，我说不出任何话来。被他拥入怀中，我尽情的哭泣。你这样好，我怎么回报你。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歇息，累了好几天了。”他松开我，替我擦着眼泪。我点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阿水。”我停下来看他。“在你没有做出决定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跟马明夜的事。”

点头，我静静的往房间走去，易一然渐渐的消失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