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栖月馆
雪淑点点头，说她看着也甚是喜欢，又说如果九言南韵将它开在京城，定然更受欢迎。可惜看不到真实风景。九言南韵笑说风景窗外便是，只是现在夜色正深，看不见罢了。何况已经有了室内风景，又怎么需要自然风景呢。
雪淑这才想起一个问题，问他，这纱是不是牡丹城纺的？九言南韵说是。牡丹城出来的丝织品都是这般，只是极贵。到当地去肯定便宜。雪淑点点头，表示赞同。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无聊。九言南韵给雪淑点了许多甜点，以此打发这段时间。
雪淑吃的欢，可九言南韵却只看着她，浅浅含情。雪淑像是没有看见，视线对上他时，含了浅浅的笑，问他：“你怎么不吃。”九言南韵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只是笑，说我不喜欢甜食。雪淑哦了声，便继续吃自己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天。
甜点吃完之前，沈川落一行才终于出现在栖月馆，找到了九言南韵和雪淑所在的隔间。
雪淑抬头看他们时，发现几人气氛有些怪异。商西阁一向泛着奸商气息的小眼珠子意外深沉了几分，而他怀里的伊伊将头埋在他肩上，发出沉沉的呜咽声。雪淑微蹙了眉头，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九言南韵也微皱了眉，站起身来，问他们怎么了。商西阁这才扯起嘴角一笑，看了一眼伊伊，眼中却不含笑意，更多的是担忧，担忧伊伊一直不开心。他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倒是他怀里的伊伊抹了抹泛红的眼眶，泪珠子便如脱线的珍珠般，直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说：“漂亮姐姐，我的小仓鼠没有了，它逃跑了。怎么办？”
雪淑微蹙了眉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商西阁昨日便说了这仓鼠伊伊很喜欢，有感情，便不可能叫她换。况且压根没几个人会养此类动物做宠物。雪淑没法，将目光投向邪若辞，想寻求她的帮助，对付小孩子她是一点不擅长的。却见邪若辞面上无悲无喜，或者说是没有情绪，依旧只是挂着一丝习惯的笑。
雪淑微皱了眉，才想起昨日便是这般，邪若辞好像对小仓鼠有些逃避。虽然不知道一向温和可人的邪若辞为什么会这么排斥仓鼠，但雪淑却也知道她是不可能帮她的了。只好自己迈步过去，抹掉伊伊的泪珠子，说：“别担心，伊伊那么可爱，小仓鼠一定会回来找伊伊的。再哭就不可爱咯。”
伊伊急忙收了泪珠子，声音依旧哽咽，她问她：“漂亮姐姐，伊伊不哭了小仓鼠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虽然这样欺骗一个小姑娘极不好，但雪淑内心纠结半晌，还是浅笑着，认真点了头，说只要伊伊不哭，过几天小仓鼠一定会回来。
伊伊信了她，很听话地抬手擦干眼泪，说那伊伊不哭，伊伊是最可爱的。雪淑便笑得深了，说那伊伊下来吃东西，小仓鼠嗅到好吃的也许就回来了。心中却是一声叹息，她知道小仓鼠永远也不会回来，只希望小孩子记性差，隔个三五天便将此事给忘了。
伊伊却再点头，挣扎着让他爹爹放她下来。
看着伊伊吃起点心，弄得满嘴都是点心屑，邪若辞便无奈一笑，过去给她擦干净。除了仓鼠，好像也若辞对什么都喜欢。雪淑垂了眉头，心中暗暗叹息，可惜自己虽然有个人形，本质却也依旧是鼠类。邪若辞不喜欢鼠类，那么你呢，川落，你也不喜欢吗？
雪淑眉目转向沈川落，微蹙了眉头，有些苦闷。
而沈川落见事情终于缓过去，深吐了一口气，招来小厮，点了一桌菜。几人便围坐在桌前。
只是雪淑正对商西阁，一眼便瞟向那个站在商西阁身后，低垂了头的婢女，见她脸颊微微浮肿，便蹙了眉头，有些心疼，也藏了一丝愧疚。
很明显，婢女因弄丢了仓鼠而被商西阁扇了巴掌。在这样的封建社会里这是很常见的，雪淑也不好怪罪商西阁。但这婢女毕竟无辜。她已经很认真地保护好铁笼了，为护住它不惜让自己受伤，却还是不知怎的，那仓鼠会逃掉。
九言南韵本在同商西阁、沈川落聊些有的没的，一侧头便见着坐自己身旁的雪淑眉目微蹙，于是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婢女，知道雪淑是心疼她了，心下顿觉雪淑本性当真是极善良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却还是拉拉她的衣袖，待雪淑回神疑惑地望向他，才低声说该吃菜了。
雪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菜已经上桌。只是一眼望来，几乎都是荤菜，雪淑不禁深蹙了眉头，有些纠结。九言南韵发觉了，轻笑一声，说知道你不吃荤，我替你点了几个素菜，一会儿就上来。
雪淑侧头对上他的眼，眸光微闪，九言南韵仿佛看到了感动，又仿佛看到了愧疚，心下一颤，不明所以。便听雪淑低低道了句谢谢。九言南韵一愣，又莫名有些开心，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听到雪淑说谢谢，且是对他说，也便忘了深究她方才的眼神所代表的含义，心中觉得雪淑怕是真的感动了。只是这感动来的太突然。
九言南韵不着痕迹得勾了嘴角，便掩藏了自己的兴奋，而后轻嗯了声，便侧回头去。却未看见雪淑眼中越发深的愧疚。
菜很快上全了，几个大男人便喝起了小酒。前夜说的大醉一场便在今日实现了。只是苦了几个没怎么喝酒的女性，半夜之后还得想办法把宿醉的他们拖回家。
好在这酒馆毕竟是九言南韵旗下产业，有小厮过来帮雪淑将九言南韵扶到一间客房休息。九言南韵挺安分，倒是配合，省了雪淑不少力气。
待得将九言南韵放在铺了雪白床单的床上，盖好被子，雪淑才彻底松了口气坐在床沿上休息。心中暗暗懊恼不该来栖月馆的。只是懊恼已经不管用了。
只是看着九言南韵因喝醉而微红的脸颊，雪淑才发现原来微醺的他也很可爱，不禁抬手抚上他的脸，光滑白皙。看着他安详的睡颜，雪淑嘴角不自觉掀起一抹浅浅的温柔的弧度。
雪淑本以为九言南韵会一直安分下去。却不想在她的手抚上他的眼睑时，他突然探手抓住她的手腕。雪淑吓了一跳，却见他还闭着眼，怕将他吵醒，便小心翼翼地去掰开他的手指。下一瞬却见他眸子半睁半阖。
雪淑怔楞半晌，便极不自然地一笑，说：“你脸上落了小虫子，我帮你拿掉来着。”
九言南韵却像是没有听到般，不说话，只看着她，半阖地眸子泛动着柔情。雪淑瞧着，心微微颤动。良久，才逃避般侧开头，要抽回自己的手。挣扎半晌无果，却反被九言南韵一把拽入怀中。隔着一床被子的两颗心相距极近，雪淑甚至能感受到九言南韵强有力的心跳，心却莫名发疼。
九言南韵突然轻唤一声：“淑儿。”微含酒气的气息喷洒在雪淑脸上，仿佛也想要将她灌醉。四目相对，雪淑甚至能从他深棕色的眸中瞧见自己的眼，瞧见自己眼中越积越深的雾气，渐渐模糊了视线。下一瞬，一滴泪打在九言南韵半阖的眸上。
九言南韵心中泛了个激灵，眼眸蓦然睁开，闪动着慌张。
他急忙放开她的手腕，撑住她的肩带她一同坐起来，温润的指尖拂过她的脸颊，擦干她的泪，语气焦急，问她：“你怎么哭了？”
雪淑看着他，泪珠子却越掉越急。她声音哽咽，说我想回渊宅，我不想待在这里。九言南韵忙说好，说那我们这就回渊宅。
可雪淑却看着他，抬袖擦擦眼睛，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回渊宅？”九言南韵微愣，反问她我为什么要问，你想回去我们便回去。雪淑说，可是你喝醉了。九言南韵方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头还很沉。闭了闭眼，他说没事，让小厮赶马车送我们回去。
雪淑破涕为笑，说你不觉得我很任性吗？
九言南韵只一笑。看着雪淑笑，心中也松了口气，只是这一放松，脑袋又是沉了几分。低头揉揉太阳穴，又抬头对上她还含着水光的眸子，说，走吧。语罢，翻身下床。
九言南韵毕竟是喝多了，终究没能坚持到回到渊宅便睡着了，苦了赶车的小厮又要将他送回房间。而雪淑却只消看着。小厮忙完便又赶回栖月馆了。
雪淑借着微弱的烛光远远瞧着九言南韵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轻叹了口气。看来她又叨扰了他原本的安宁，原本今天挺安详的，却因为她不经意的动作导致的闹剧打扰，所以又皱眉了。只是雪淑不敢再离他太近去抚平他的眉，之前的事情九言南韵没能记得，已经很幸运了。有些事情，其实只能藏在心里，心照不宣。
雪淑只要她的川落，九言南韵注定要做一个忧伤的过客。即使雪淑明知道她迟早要离开，不可能与沈川落在一起。但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有了那个答案，大概她才能安心。
半晌，雪淑转身开门离去。
院子里，一只白色的球状物潜入，转着小眼珠子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