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十五月圆

“街上的事……谢谢你愿意收留羽儿。”

回了渊宅，唤了婢女带那个街上捡回来的脏兮兮的小姑娘去洗洗后，九言南韵同雪淑坐在大厅里品着茶，雪淑如是说。

九言南韵遮挡在热茶蒸起的雾气后的脸微抬，目光浅浅看她一眼，说：“若非你用那楚楚可怜的眼珠子瞧我，我才懒得捡一个累赘回家。不过，我倒是好奇姑娘你为何要带她回渊宅。”说着，正了正坐姿，等着听一个解释。

雪淑瞧着他，良久却是一笑，说：“我不是说了吗？只是因为她像极了我幼年夭折的妹妹。”

九言南韵眸光微寒，说：“可你也说过，你是你家里唯一的孩子。”雪淑一愣，又笑了，说：“我也同公子说过，那不过是随便说说的一个故事。”

九言南韵敛了寒气，突然侧头叹了口气，说：“好歹我也帮姑娘你收养了个人，姑娘却连缘由也不愿同我说一说，我便这般不可信吗？”他微不可查得瞧了一眼雪淑，心中有些紧张。方才的气氛有些沉了，他怕雪淑又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的口气。

雪淑瞧着九言南韵气势弱下来，便也低下了头，哀哀叹口气，说：“同公子说说也无妨，我确实是没有妹妹的，想带那小姑娘回来，不过是因为那时的场景，像极了我初见川落的时候罢了。”

九言南韵眉微蹙，又是沈川落。

“我初次见到川落的时候，他便是蹲在一个深巷里，我给了他一个饼子。”雪淑看不见九言南韵的神情，又继续说着。这个她确实是未曾说谎的。当时看见那个小姑娘时，她确实是有那么一瞬似曾相识，也确实是因此而伤感。

她同他讲了她同夜川落的初遇场景。九言南韵听着，其实也压根没有在听。待她说完，他又眉眼半阖看着她说：“姑娘，我越发觉得你演技好了。我同意带小姑娘回来时，便瞧见你同那小姑娘目光一瞬交汇，同时得逞一笑。明显便是预谋好了的。你究竟什么说的是真，什么说的又是假。我为何觉得你从未说过哪怕一句真话。”语罢，起身拂袖而去。

雪淑一怔，瞧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终是哀哀叹了口气，低低自语：“抱歉，九言，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不能告诉你。带回羽儿关乎的是妖界之事，而你是人界之人，此事同你无关，你也插不进来，还是不知道地好，我不想连累你……”

是夜，雪淑就在羽儿房里。

羽儿毕竟是雪淑待回来的，意外地，九言南韵没有派人监视着她。

“羽儿，这一天来有什么消息吗？”雪淑同羽儿对面而坐，问她。

羽儿摇头，说：“关于猫族的消息我倒是没听见其他。不过我发现了其他东西。鼠皇大人，你真的确定这渊宅没有猫族人吗？为何我在一偏房附近嗅到一股猫的气息？”

雪淑蹙了眉头，说：“有吗？我怎么没瞧到？”

羽儿想起在商府时，近在咫尺的猫族人她都没发觉到，便问她：“鼠皇大人，您有见过猫吗？”雪淑想了想，摇摇头。羽儿无奈扶额，说：“罢了。鼠皇大人还是找个机会问问九言南韵这府里有没有猫族人吧。毕竟我修为低，也许瞧错了呢。要是真有猫族人，按理说鼠皇大人早该被发现了。”

雪淑听出了门道，方下皱了眉头，说：“好你个小丫头，长脸了是吧，竟然嘲笑起我来，变相骂我笨呢？”她作势要扯她小耳朵。

羽儿忙捂住耳朵缩成一团，说：“鼠皇大人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雪淑却眉头越发深了，含了一丝笑意，说：“你居然还承认了！”“没有，鼠皇大人，是你自己承认的。”“……”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了。雪淑意外地没有出门去溜达寻找夜川落，也没陪着九言南韵窝在书房瞧书。可是没人瞧见她去了那里。

最初送饭的婢女同九言南韵说雪姑娘又不见了时，九言南韵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眉头微蹙，顿了笔头，左手将正做批注的书翻了一页，又执笔写起来，说：“怕又是出去找沈川落了吧。你派人去友来客栈、商府或者商氏成衣铺瞧瞧。有沈川落的地方，那就必然有雪淑。”

恰巧这时候看门小厮领着另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过来了。那小厮衣服形式同渊宅的并不一样，是商氏成衣铺的风格。小厮见着九言南韵，微微施礼，说：“客官，雪淑姑娘定制的衣服已经制好，我们给送过来了。”

九言南韵放下了笔，眉头皱了起来，示意一旁的婢女接过那小厮手中的包裹，瞧着他，问他：“淑姑娘今日可有去过你铺上？”

小厮含笑摇摇头。

九言南韵又问，那商府呢？

小厮还是摇头，说今日老爷和沈老板才一起去成衣铺瞧过这新制的衣服，才让我给送过来渊宅，却没见到过有什么淑姑娘。

九言南韵眉头皱的深了，叫小厮送了他出门，心中却疑惑雪淑去了何处。

他去问羽儿，结果羽儿也不知道。羽儿疑惑得瞧着他，说：“南哥哥，你竟然不知道淑姐姐那里去了？我一直以为她同你一起出去闲逛了。”

突然又想是想起了什么，她一拍自个儿脑袋，“呀！说起来，淑姐姐还叫我出去买点东西呢，我怎么给忘了！南哥哥，给点铜板呗。”她笑得个奸气十足。

九言南韵冷冷瞪她一眼，说：“真不知淑丫头怎么会把你捡回来，一看你就不是真的乞丐，一个乞丐能一脱离苦海便成了你这样那真是神了！要钱去找管家别找我！”语罢转身便走。

羽儿在其后扮了个鬼脸，笑得欢喜，目送他离开。

九言南韵绕着府邸找了一圈，找了一下午才在雪淑住的厢房房顶找到她。他在檐下喊她，她坐起来，疑惑地望着他，问他什么事。他松了口气，说：“你这一天跑哪儿去了？”雪淑越发疑惑：“一直在这里没动过啊。羽儿是知道的。怎么了？”九言南韵“……”感情自个儿这一天都白找了。羽儿那个小丫头，连他也骗。

他脚尖轻点上了房顶，坐在她身侧，同她讲了羽儿骗他之事，惹得雪淑掩唇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说：“羽儿的话你也信，傻。”他瞧着她，迷了那浅笑的眸子，轻轻道：“你正常地笑起来更好看。就是该多笑笑。”

雪淑愣了愣，不自然地偏了偏头，抬头望天，敛了笑声，问他：“你找我何事？”天已经黑了下来，昨日一场细雨后，今日却是一个好天气，星星冒出了头，静静地眨眨，打量着这两个闲人。

九言南韵想了想：“没事。倒是你怎么一天待在房顶上？”

雪淑瞧他一眼，垂了眉眼，说：“今日的月儿真圆啊！”

九言南韵眯了眯眼，说现在没月亮。

雪淑瞪他一眼，不理他，一手撑着下巴，瞧着泛着点点星光的夜空说：“你不是说中秋是家人团圆的日子吗？今日便是十五，为什么月儿不出来？月儿不圆，人又如何团圆？”

九言南韵眉头微皱，问她：“你究竟是想说什么？”

雪淑眼中结了雾气，瞧着他，说：“我想我娘了。我真的想她了。”

九言南韵一怔，将她拥在怀里，抚抚她的背，不说话。她却吸吸鼻子，问他：“你从来不谈及你爹娘，你不想他们吗？”

九言南韵脑中浮起他年幼时被父皇稍稍夸奖时，他便跑回他母后身边炫耀时，他母后温柔地抚着他的头，笑着说韵儿真厉害的情景。又突然转换到那个只比他大四五的姑娘瞧着他和她的孩子一起玩耍时，她瞧着他们时那温柔的神情。以及后来母后离世时苍白的脸色和不舍的神色，而那个姑娘，却是一脸冷漠的笑，心蓦然一痛。

他闭了闭眼，说：“不想。”

雪淑听着，蹙了眉头，说你真没人性。是个人都念亲人。她又说：“其实我真的好遗憾，当初那么多年，我却从未同我娘说上几句话。我可真不孝。”九言南韵瞧着她，不答话。其实他又那里是不想念他的亲人呢。只是不愿意去想罢了，徒添悲伤。

“唔，对了，问你一个问题。”雪淑突然敛了眼泪坐起来，瞧着九言南韵，说，“你喜欢动物吗？”九言南韵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却还是点了头，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不讨厌。”

“那，人人喊打的鼠类呢？你不讨厌吗？”雪淑目光亮了亮，有些期待。

九言南韵眼眸微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毒药。半晌还是答了，不讨厌。

雪淑挑了挑眸子，心中却有些开心，又追问他：“真的么？别人都讨厌啊。它们又损坏房梁，又偷人家的食物。”

“不讨厌。它们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不过你突然问这些问题，可是受了商伊的小仓鼠影响？可需要我给你找个大夫来？”

雪淑一愣，等明白过来他是在取笑她，而后白他一眼。说：“我也就是问个问题罢了。你何故要借机取笑我。”又不甘心自己问题没问完，又问他，“可你说你不讨厌鼠类，为何还在府里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