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那辆价格注定让郑家沟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悍马绝尘而去,没有对这个破败不堪的旧村子留下任何印象。
一群纨绔二世祖把两千五百块如约给了叶寒,叶寒当然不会拒绝。或许这点钱对这些大城市的富家子弟而言连一晚上的夜生活都买不起,高高在上挥金如土的他们不在乎,只是觉得昨天碰到一头大野猪很有趣很新鲜,一个个高谈阔论如何回去吹嘘本不属于他们的战果。而那个花枝招展的娇弱女孩则是在车里颇为委屈的倾诉昨晚硬板床的痛苦,让一旁身为她准男友的小白脸恨不得将叶寒那个混蛋千刀万剐。
只有和叶寒惊鸿一瞥的女人始终沉默,最后在村子彻底消失之前深深望了一眼,然而扭回脑袋,表情决绝。
一夜辗转反侧的叶寒还是拗不过母亲和叶项东的双重压力,最后背上那个包裹了几件干净衣服和两千块钱的背包上路,母亲没有出来送,是叶项东一路跟着叶寒足足走了二十里地,一直走到长途汽车站才停下脚步,叶寒抬头瞥了其中的一辆长途大巴一眼,今天就是要坐上它先到福州,然后再转车从福州坐足足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南京打工。
叶寒心疼钱,没有买卧票的打算,这就意味着他要挺直脊背撑将近一天坐到南京。叶项东那张憨实的脸庞此刻没有半点标志性的笑意,目光深邃的看着远方那灯红酒绿的城市色彩。两兄弟一壮一瘦,兄如猛虎,弟如苍狼,像是一对极端的组合,在车站等车之时谋杀了大片人的眼球。这似乎是两兄弟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命运,二十年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始终未曾改变。
叶寒从一开始给自己定位就是一个俗人,一个不可救药的俗人。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立足点,所以没打算一开始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刘杜若的名片他藏在衣服最深处也是最保险的兜里,暂时还不打算掏出来用。参军的想法在叶寒一整晚的挣扎之后暂时抛弃,他是个笼子里关不住的野犊子,高中三年监狱式窒息的学习生涯差点让他发疯,现在好不容易摆脱束缚的他当然不会再傻到进入那沉闷无聊的军队。
不过叶寒不敢把话说绝了,八面来风也是他信奉的原则之一。如果真有一天混不下去,倒也不排除混到军队弄两口饭吃。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脸皮奇厚无比的叶寒很早就学会了狡兔三窟这个道理。
说到底,他只是不愿意太早欠一个相识不深的女人太大的人情罢了。
上了大巴的叶寒摇开车窗,看着脸上硬挤出笑容的叶项东,此刻后者那魁梧的身材在叶寒看上去有一种微微的颤抖,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倒下去震的全世界地动山摇。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大个子身上见过的颜色,叶寒揉了揉眼圈,低声吼道:“给我站直了。”
叶项东立马昂首挺胸,配合一张注定不会有任何阴谋掺杂的老实脸庞,有种滑稽演员的惯性幽默。
叶寒关上车窗,微微弓着身子,一直被郑家沟当做祸害的男人窝在大个子看不到的角落,偷偷抹了把眼,咬唇道:“哥,一定要和妈好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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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坐上长途车的叶寒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颠倒众生,一路上被崎岖道路颠簸的几乎要把肚子翻个底朝天,还好事先填饱了肚子还服了晕车药,不然对大巴天生缺少免疫细胞的叶寒早就狂吐不止。
速度均匀的大巴好不容易晃悠悠的从山路爬行出来,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司机一时兴起,竟然大大咧咧来了一个不算优美的甩尾拐弯,吓的叶寒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有惊无险,四个轮胎终于安安稳稳落到了高速公路上面。感受到那久违的平稳感觉之后,叶寒紧闭的眼睛瞬间眨巴开来,苍白而紧绷的脸部肌肉终于松懈,微微呼了口气,低骂道:“真他娘的受罪。”
旁边一个抱着行李包,戴着鸭舌帽的女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显然是对叶寒出口成脏的不满。
叶寒紧紧抱着灰头土脸的粗布包,诚惶诚恐的模样活脱脱是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乡巴佬。旁边的女人稍微低下脑袋,秀气玲珑的耳朵塞着一副银白色耳机,看不到表情。整个过程她没有看叶寒一眼,不过却也没有表示太过明显的嫌弃。由于带着鸭舌帽,叶寒把更多的视线都放到了女人那双被紧身牛仔裤包裹的圆润双腿上,反正女孩的视线看不到,所以他放肆的目光毫不遮拦,眼神里写满诧异。
他从没见过女人一双腿能够长得这么诱人,粗细均匀到不能增减任意一份,看久了会让人产生一种朦胧的即视感。尤其是在两腿衔接的部位,恰到好处形成一个黄金比例的无形三角,几乎让呆滞的叶寒望眼欲穿,女人的双腿之间是男人堕落罪恶的纯粹深渊,叶寒一向都对这句话深信不疑。虽然到现在都没有尝过女人肚皮的味道,可是被一大堆有色电影的熏陶之下叶寒的审美观还是建立了起来。他抬眼看了看女人几乎不堪一握的精致小腰,突然想到了美学界关于腰肢和胯骨的黄金比例,这个女人的身材衔接的恰如其分。叶寒即使看不到女孩的背影却也能猜得到她的屁股肯定也很诱人。
似乎是叶寒的视线太野蛮太赤裸,正在安静听音乐的女孩突然抬起头,瞬间和叶寒来了一个近距离的直接对视,由于叶寒那颗充满求知欲的脑袋太过于靠前,在女孩抬头的一瞬间他当然缩不回来,于是电光火石之下,两人嘴唇之间的距离就仅仅只有微小的几毫米,差点来了一次蜻蜓点水亲密接触,女孩细长的眉毛紧紧皱起,出于惯性一巴掌朝着叶寒的脸庞拍了过去。
叶寒没有闪躲,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在大山里抱着狼犊子睡过觉的他皮糙肉厚,女孩一掌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不过或许是女孩的力气比较大,一巴掌下去他的脸上赫然浮肿起五个鲜红的指印,虽然痛感不足却影响视觉效果。女孩重新低下头,没有一丝愧疚感嘟囔道:“流氓。”
吃了一瘪的叶寒没心没肺的扭过脸,脑子里全是女孩抬头那一瞬间的风采,一张很纯如同精致瓷器的萝莉脸蛋,胸部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俏生生挺立起一个让人垂涎三尺的曼妙弧度。她没有化妆,素颜的美感更让叶寒震撼。虽然不如刘杜若那种惊为天人的征服感,却还是让叶寒有些失神。心想一上车就受到老天爷悉心照料,这种感觉真他妈爽。
叶寒继续抱着那个土里土气的布包偷偷陶醉,却没有注意到女孩在某一刻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在瞅到那五根指印的瞬间脸色有些尴尬,旋即继续低头,只是没了心思听音乐。
到了福州,叶寒第一眼联想到的就是郑家沟真小,渺小。全村浓缩起来甚至不如这个车站大,不过行程相当紧迫的他没时间在这里悲春伤秋,愣头愣脑的挤入人群,硬是靠着从小打下的过硬身板杀出一条血路,提前买好了去南京的车票。在售票员把车票递给他的那瞬间叶寒终于大呼口气,手里紧紧捏着这张让几百块瞬间化为须有的红色硬纸,心中感觉肉疼。他娘的说多了都是血汗啊,这一趟车程真是贵的要死。
在上车入座之后,叶寒愕然发现刚刚和他一路随行的暴力萝莉此刻竟依然被安排在他的旁边,这让从不信鬼神的他第一次觉得是冥冥注定。女孩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同样有点不信邪的错愕。叶寒尽量对她露出一个自认为礼貌无比的笑意,却惨遭无视。叶寒一脸尴尬,把行礼在夹板上面工工整整的放好,大松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由于力气过重,坐垫顿时狠狠下陷,让一旁猝不及防的女孩身子稍微一侧,与叶寒紧紧贴靠在一起。
叶寒看到女孩那近乎要杀人的冰冷眼神之后觉得自己跳进波罗的海都洗不清了。
车缓缓开动,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旅客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叶寒才发现自己已经要远离福建这块土地,突然到他根本来不及回味这个城市的一点一滴。就要踏入被无数人赞誉也被无数人摒弃的福地,南京。
对于叶寒而言,南京这个陌生的词汇无非就是从村里学识最渊博的郑老二口里传授的东西,闷热,潮湿,繁华。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感觉。叶寒不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孤独,一瞬间想到那个面部表情僵化仿佛只有一张憨笑脸谱的叶项东和待人亲和的中年妇女。此刻,从小只把古诗当做闲书的他没由来想到一句记忆颇深的诗句。
独在异乡为异客。
“哥们,起来一下,里面那个位是我的。”一个瘦小猥琐的男人打断叶寒的伤感,指了指女孩另外一边的位置,声音却有点和他身材不相匹配的粗重雄浑。
叶寒侧过双腿,女孩也稍微腾出了一个罅隙让男人通过,只是瘦小男人却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一脚跨过二人的双腿,直接一个不算优雅的蹦跳弹到了里面的位置。在他弹跳的一瞬间,那双沾满泥浆的皮鞋有意无意狠狠踩到叶寒的大腿之上,顿时给叶寒这件刚换洗的裤子留下一个鲜明的泥土印记。男人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笑意,转过脸对着叶寒摊摊手,并没有道歉。
叶寒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看着泥浆渐渐扩散开来的裤子略微尴尬,在车站的时候他觉得五毛一包的纸巾干贵,所以没舍得掏那几毛钱。
旁边的女人疑惑的看了看手足无措的叶寒,微微叹了口气,从身边的小挎包取出一包清香纸巾,塞到叶寒手里,旋即若无其事的继续扣上耳机。这种举动无非就是对叶寒道歉话语的拒绝,不过他也懒得费事,直接拆开纸巾包装,仔细擦拭这条母亲临走时辛辛苦苦缝制了一夜的裤子。
窗外天色渐渐昏暗,叶寒一手紧紧握着胸口暗兜两千块,无比警惕的他并没有多少睡意。而就在这么个敏感的时间段,身旁的女孩身体却突然有些不自然的扭扭捏捏,时不时朝着叶寒所在的位置靠拢过来。搞得叶寒一阵心猿意马,侧着眼偷偷瞥了瞥女孩,却突然看到女孩那玛瑙般的亮丽眸子也在看着他,不过没有之前的敌意,反而是水雾氤氲之下的求救信号。
觉察出不对劲的叶寒皱眉看了看那个长相严重超过年龄线的畏缩男人,他小眼微闭,手指却时不时顶一顶女孩腰肢下面三公分的位置,得逞之后,一张耗子般的脸全是满足。
“小姐,我这人有个怪癖,从小就喜欢挤人群中间。不介意的话,换个座。”叶寒一脸笑吟吟的表情,如果不是那略带深意的眼色,演技丝毫不逊色于国外奥斯卡奖的演员。这是他每天面对郑家沟那些犊子所修炼出来的道行,叶寒二十年来每年都会精进一点,虽然不敢说炉火纯青,但是至少在眼界一般的人眼里,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女人如获大赦,那双晃荡人眼的美腿腾起来,急匆匆和叶寒交换了座位,同时给这个当的救命恩人的男人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得到美女亲睐的叶寒心中乐得简直开放了一棵树,只是表情却依然颇为平淡。这个思维遭受下流电影影响的犊子没有丝毫的危机感,满脑子运转的都是女孩站起来那一瞬臀部的挺翘和诱惑。
感受不到美人香气的猥琐瘦子猛然睁开眼,看到已经移形换位的二人,小眼睛顿时恶狠狠叮了叶寒一眼,视线里充斥着如同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一般的愤恨,他张嘴低声说了一句:“草你妈,给老子等着。”之后,便站起来狠狠踹开叶寒的双腿,朝着过道大步跨去。
叶寒依然无动于衷。他虽然没有达到一些老妖孽般的老僧定力,却也不至于一出门就对这种酸溜溜的癞子恼怒,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
很快那个瘦子又出现在叶寒面前,身后纠结着七八个黑色皮衣的男人,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依仗着车厢里人少,底气十足道:“他妈的**一个,连老子看上的娘们都敢护着?你妈没教你少管闲事?”
叶寒翻了翻松惺的眼皮,又转眼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女孩,突然一把手将女孩抱起来揽到怀里,浑圆挺翘的臀部一瞬间与叶寒的身体无缝衔接,惹得这个浑水摸鱼的禽兽心中一阵乱叫,他慵懒的瞥了眼八个人的阵仗,说了一句让这些人恨不得上来将这个王八蛋乱刀砍死的话。
“先不说她是我女人,就你们七八个小喽啰,想搞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