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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狼 第二卷 第九章 圈套(3)入狱

3.入狱

张乐人带着新婚的娇妻在瓦子里闲逛着,这家伙在江南书院躲了三五日,出来后就直接把住居迁到西门去了,在哪里娶了一个被江南书院赶出来的姑娘,安安心心过起了小日子。刚开始时张乐人还是有些怕,后来觉得自己虽然做了亏心事,可魏青毕竟是一个孩子,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躲了一段时间没事,那戒备的心也就慢慢松弛了。

这日午后和新婚妻子巧儿逛到这前门的瓦子里来看热闹,这巧儿三十出头年纪,在那书院之中也算得上人老珠黄之辈,再加上这女人在书院中尽管姿色平庸,年纪又大,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经常说东道西、挑三拣四,那潘凤姐实在烦她,就把她打发给张乐人了。

那张乐人年近五十,虽然娶的是一个风尘女子,却也如获至宝。两人新婚燕尔自然是恩爱异常,在那勾栏中进进出出,专门挑那新鲜的玩意儿观赏。一不凑巧一个小叫花居然堵住他和妻子的去路,那张乐人正要呵斥,可一看清来人,这一惊早已是魂飞天外。

张乐人平日也算得上伶牙俐齿之辈,此时面对怒火熊熊的魏青,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他才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青黄的脸上勉强浮现出一个笑意,他假意地惊叫道:“青儿…青儿…你…你这些天你上哪儿去了?害得伯伯好找,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没有吃饭吧?走伯伯带你吃饭去。”并试图去拉魏青。

魏青一掌打开他的手,他冷冰冰地瞪着张乐人,咬牙切齿地道:“姓张的,别在那里假惺惺的猫哭耗子,你把柔儿妹妹还我,万事皆休,不然……”魏青没有说下去,但他那仇恨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巧儿不曾识得魏青,当即呵斥道:“这是哪里的野孩子,说话怎么没大没小,有娘教没有?你妹妹不见了,干我官人何事?真是莫名其妙!”

张乐人黑下脸,假意呵斥那妇人道:“一个妇道人家,你知道什么?先回家去吧。”说完他又满脸堆笑地去拉魏青。嘴里嗫嚅道:“青儿,跟我回去吧,伯伯养着你。柔儿是回不来了,不过你别难过,柔儿不会有事的。伯伯是送她到一个很好的地方去了,将来她会有出息的。”

“你胡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吗?”魏青的眼圈红了,他大声喊道:“你今天必须去把柔儿给我要回来!”魏青没有说下去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张乐人,眼睛全是里是激愤的泪花,张乐人有些胆战心惊起来了。

旁边那巧儿听出一点名堂来了,她把魏青一指,愤然道:“你这野孩子想干什么,难道你想杀人不成?”她轻蔑地啐了魏青一口,把那张乐人一拉道:“别理这小叫花,我们走。”

女人这种不屑和极度轻视的口气刺激了魏青的神经,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变得疯狂乱起来,恶狠狠地叫道:“你走不了啦!”边叫边掏出刀来就向张乐人刺去。魏青这一刀自然又是越女剑法,他在此剑法上受过松阳大师指点,自然是快捷无比,张乐人是无论如何也闪避不了的。只听噗地一声,那刀直刺进了张乐人的小腹。

那妇人一呆,见那刀停留在丈夫腹中,那血水如泉水般地涌了出来,那张乐人捂着小腹,瞪着骇异的眼睛,对那魏青道:“青…青儿……”终于体力不支,扑倒在地。那妇人瞪着骇异的眼睛,杀猪般地惨叫起来:“救命啦,救命啦!杀人啦,杀人啦。”

魏青刺了一刀之后,自己也吓傻了。他不知所措地迷惘地望着在地上抽缩的张乐人,心里扑扑地乱跳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那女人吓得跌跌撞撞的,不停地呼喊救命!那周围有许多的路人,一个个惊慌失措,远远地围观着,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半大的孩子竟敢举刀杀人!

就在这时,街角处突然冒出几个公人,嘴里吆喝着,把魏青团团地围了起来……

魏青连着那妇人还有几个在场的路人,被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公人带进了临安府。那妇人击鼓鸣冤,临安府知府白相如领着一班衙役半天才升堂议事。

那白相如是当朝丞相贾似道的乘龙快婿,做临安知府多年,颇有清廉之名。不过他老丈人的名声不好,临安人对他颇有微词,总认为他是做给别人看的。却说那白相如升堂之后,一看堂下跪的不过是几个男男女女,心里就老大不耐烦起来,瞪着一双没好气的双眼地望着堂下众人。突地把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大胆刁民,为何急急击鼓召唤本官?如禀之事虚假,每人击杖二十,赶出府去!”

那妇人赶忙跪下道:“民妇巧儿,今日和丈夫张乐人到城西瓦子里闲逛,偶遇这小孩,不想这孩子和丈夫争吵了几句,就拔出刀来刺杀民妇丈夫。民妇所言句句属实,望青天大老爷做主,给民妇伸冤!”说完,嘤嘤地啜泣了起来。

那领班的衙役也呈上魏青的解腕尖刀道:“老爷,这是小孩的凶器,这些人是城南瓦子的乡邻,当时就在凶案现场,可为这民妇作证。”那众人也道:“禀大老爷,小人们的确亲眼所见,是这小孩刺伤这娘子的丈夫的。”

那白相如心里一惊,望了望跪在堂下的魏青,见这小孩衣衫褴褛,脸上颇有忠厚之态,顿时觉得凶案背后一定有很大的隐情。于是他又一拍惊堂木,厉声对跪在下面的魏青厉声喝道:“你这小孩,姓甚名谁?天子脚下居然敢行凶杀人。难道不知道王法吗?”

那白相如一喝,两边肃立的衙役把那法杖在地上一顿,齐声道:“威武!”

魏青毕竟见过一些世面此时倒不慌乱,心里反而很快冷静下来。其实他早就打定主意,他清楚凭自己势单力薄很难救得了柔儿,自己只有把事情闹大,借官府的力量来救柔儿。他不知道自己这场苦肉计是否管用,事到如今他只能作最后一搏,只要能救得柔儿即使粉身碎骨也不在乎。

魏青心中拿定主意,就偷偷地瞥了一眼那白官爷,见这人中年年纪,模样也算端庄清秀,蓄有长长的胡须,只是那神色阴晴不定。心中暗想,听说那临安府知府叫白相如,世人对他的评价众说纷纭到没有一个定准,也不知他能不能为自己伸冤,反正自己是豁出去了。

就伏地再拜道:“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小人杀人原是迫不得已,望青天大老爷明察!”就把自己和安馨柔如何到临安投亲,如何在瓦子唱曲,又如何被张乐人出卖,从头到尾叙述一遍。他多长了一个心眼,对自己的身世只字未提,只说自己和安馨柔是兄妹,是扬州人。

临了魏青磕头泣道:“大人,小人杀人是实,为了以正视听,情愿伏法。只求大人念小人妹妹是良家女子,现被歹人卖在那江南书院之中,恳求大人将小人妹妹救出,大人判小人立时为那张乐人抵命,小人也无怨无悔。”

那白相如一见此案牵连到江南书院,不由精神大振,两眼顿时放出光来,心道这小小的案件之中,原来藏了这么个天大的秘密!又见这孩子口齿清楚,在临安大堂之上并无半点畏惧之心,心里不由暗暗称奇。暗自思量道这小子说话倒有礼节,也不像在说谎。刺杀之事倒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脸色就缓和下来。

旁边那师爷白旺站起身来,附着白相如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那白相如干咳了几声,脸上却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才一拍惊堂木道:“大胆刁民,小小年纪竟然敢行凶杀人。来呀,先将这小犯人击杖五十暂且收监,待那张乐人验伤之后来日再行定夺,退堂!”

那巧儿似乎心有不甘,但一见那衙役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了。

那白相如一身便装地坐在自己家的后花园里,午后暖洋洋的太阳照在他那较为清秀,又略显阴沉的脸上。由于是冬季,花园里除了一些不落叶的乔木,景致显得有些单调又有些萧瑟,白相如的面前有一张石桌,上面摆了一些点心和香茗。几个小厮和丫鬟神色肃然地侍立在一旁,气氛显得有些沉重。这天的天气非常好,阴霾的天空中难得有了暖阳,白相如的心情也出奇地好,倒也和颜悦色的,没有刁难那些下人。

突地,园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师爷白旺神色匆匆满头大汗地赶了进来。那贾似道抬起眼睛,有些惊异地问道:“阿旺,为何这样匆忙?”

那白旺赶紧毕恭毕敬地答道:“大人呼唤,小人怎敢来迟!”

那白相如颇为满意第呵呵笑了两声,对身旁的丫鬟道:“还不赶紧给师爷看茶。”那丫鬟应了一声,下去捧了一杯香茗上面,躬身对白旺道了一个万福轻声道:“师爷请慢用。”

那白相如对几个下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我和师爷有要事相商。”那几个下人赶紧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这白旺原本姓苏名鉴字定远,原是临安府一押司。此人虽无甚才学,但却一肚子坏水,溜须拍马那是样样皆精,在白相如府中倒是混得开,且深得主子的赏识。为了逢迎取悦自己的上司,他连自己的姓都改了,此人之人品那就不用多饶舌了。

那白旺疑惑道:“大人如此着急呼唤小人,莫非为那江南书院之事?”

那白相如一笑道:“师爷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那白旺道:“老爷您不是目光远大,其志甚高吗?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老爷何不加以利用,那江南书院的潘凤姐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她手能通天,连当今圣上都对她的江南书院青睐有加,曲径通幽,现在她的小辫子握在老爷手里,还怕她不肯合作吗?”

“阿旺,你说什么?当今圣上怎么会去江南书院,干这有伤风化之事,你如此胡说八道,吃饭的家伙不想要了是不是?”那白相如脸色一沉呵斥道。

那白旺心里一惊,见白相如口气之中并没有责怪之意,就大着胆子道:“小人还不是为老爷前途着想。”那白相如点头道:“只是那个小子怎么办?”

“老爷心里是怎么想的?”白旺试探道。

“这小子倒是一个有血性,很有情义的人,他既然送了我这一个天大的人情,那张乐人也没有死,待风头过了偷偷放了就是。”

“这小孩是断不能放的,也不能杀。”那白旺摇头道:“老爷,您试想一下如果放了他,他很有可能再次到江南书院去闹,那潘凤姐一定怪我们办事不力。老爷的前途…前途…如果杀了他,我们手中就失去了对付那潘凤姐的筹码,那潘凤姐向来眼高于顶,对老爷也是大大咧咧的,怕是她不肯听话。”

“老爷,那曹孟德有句话叫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为了锦绣前程,牺牲一个小叫花又算得了什么。老爷,您的前程要紧,老爷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只要老爷您抱负实现,小人自然会放了他。”

“那就依你吧。”白相如沉吟道,白相如抬起头来,两眼望着那深远的天空,眼前有出现了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心里竟升起了一股迷茫的感觉。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那衙役嘴里报着数,狠狠地挥舞着厚实的板子。魏青被按在刑凳上,两股打得稀烂,这一期间,直把他打得昏死过去了好几次。

醒来时魏青发觉自己躺着一个光线幽暗的监牢里,自己身下是一堆潮湿的发着霉臭味的乱谷草。魏青清醒过来,那疼痛顿时就袭了上来,那挨打时整个身体都是木的,还不如何疼,此时发作起来,魏青顿时就疼得眼泪花花直转,特别是两股和两条大腿,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糊糊的,稍有动弹,就钻心钻肉地疼。魏青心里却颇为安慰,如果自己这一顿打,能换来柔儿平安的话,无论如何还是挺值的。

躺了一会儿,魏青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牢房里的光线。突地,他听见一阵粗重的喘息声。魏青寻声望去,就见那乱草堆里还躺有一人,此人蓬头搭面,头上那一堆灰白的头发,和这乱草也差不多。只是这人的脸被那头发掩盖,看不清面目,但从这人的头发颜色上判断,这应该是一个老人,此人鼻息沉重,呼吸不畅,显然正在生病。

魏青心里顿生怜悯之心,这人年纪颇大,也不知犯了何事被关进了这监牢之中?从这粗重鼻息上来看,这人可病得不轻。魏青费劲地直起头来,轻轻地叫了两声:“爷爷,爷爷!”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已经昏厥过去了。

不得已魏青只好爬了过去。可是身体一动,就是一阵阵钻心刺骨般的疼。魏青救人心切,也顾不得这些,拼命地匍匐过去。这监牢虽不甚大,要在平时,也就几步的事,可是此时,对魏青来说却是千难万难。

魏青出了一身臭汗,好不容易爬到那人身前,魏青已经喘做一团,早就累得瘫了,要想再前进半分也不可能了。魏青只得停了下来,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才将胸口那股欲呕的烦闷给压了下去。又轻轻地唤了两声:“爷爷!爷爷!”那人还是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魏青胆战心惊地伸出手去,慢慢地揭开那人脸上的乱发。露出那人的一张脸来,此人的确年纪甚大,连胡须眉毛都白了,面色焦黄果然病得不轻。魏青摸了摸那人的额头,心中不由吓了一跳。这人的额头好烫,就如烙铁一般,可是身体却如寒冰一样浸人。

魏青心里感到奇怪,又摸了摸那人的脉搏,可是手刚一搭上去,就像触电一般,被激得弹了起来。魏青心中的惊惧更甚,一时不明就里,这人的病因好奇怪,那松阳大师的书上可没有记载过,他也不知如何医治了。斜眼一敝,就见旁边有一破碗,碗中尚有清水,魏青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将那碗端了过来,抹了抹一点凉水在那人额头上,意欲先给这人退退烧再说。

那人被这凉水一激,慢慢地睁开眼来,愣愣地看着魏青。魏青不由又惊又喜道:“爷爷,你醒了,再好不过……”魏青正说着,突然发觉那老人目光变得异常狰狞起来,不由吓了一跳,惊道道:“爷爷!你这是为何?”

那老人突地伸手抓住魏青,这人虽在病中,力气却大得吓人。他一抓之下,魏青全身瘫软半分也挣扎不得。那人就像提一只小鸡似地,狠狠地把魏青向墙上砸去,口里恶狠狠地叫道:“小杂种,叫你来骗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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