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帮规

第三天早上，是永乐帮规定的帮会的日子。

永乐帮在洪大寿时期，是五天一个帮会，专门集中解决帮内这段时间所发生的大事。帮会这一天是所有的堂主和香主都必须参加的，后来永乐帮发展越来越大，考虑到有些堂主居住地较远，往返不方便，就改成半月一次。

到成大器时期，他自身行为不端，就觉得那会越开越少方好。又延期到一月一次，有时还借故不来，大家见他这样，不由冷了心肠都懒惰下来，有时一月一次人还没有到齐。

不过新帮主上任，大家还真不敢懈怠。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那闻副帮主又打了招呼，大家都摸不着新帮主的性格，要是这新帮主较起真来，弄一个杀一儆百，那就大大的不划算了。那离得远的，早两三天就提早动身，有些从来没有见过新帮主的，听传闻很神，也想来看看这新帮主是如何三头六臂。

前一天闻正贤就让人捎信过来，这一日天刚朦朦亮，香儿就起来给魏青梳洗，早有几个侍卫早就侯在外面。完毕之后魏青要香儿跟着，香儿很是吃惊轻声道：“公子，我只是一个侍女，是没有这个资历参加这样的例会的。”

那魏青一笑道：“你不是说我是帮主，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吗？你跟着我，他们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今后谁也得看看帮主的面子，不敢打你的主意了。”

香儿心里一动，瞬间明白了魏青的心意。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低头抹了抹眼睛，又轻声道：“公子，奴婢怕他们笑话您，说您偏爱这么个丑丫鬟。”

魏青伸手拉住她的手，调笑道：“谁说我们香儿丑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谁要敢乱嚼舌头根子，我就割了他的舌头。”那香儿嗦的一口笑出声来道：“公子，您就是爱取笑奴婢，您不是说您不滥杀无辜莫。”

“这也得看是什么事，如果谁要敢无理取闹，伤及我的亲人，我也不会客气的。”魏青笑道，言下之意他视香儿为亲人，香儿心里震动，眼眶不觉就湿了，那魏青携着香儿走出门来，几个侍卫见他带个小丫鬟，心里暗暗诧异，也不知他此举何意，人家既是帮主，自然不敢多问。

魏青见门外一侍卫牵了一匹高头大马，两个侍卫把他扶上马。魏青要香儿上马，这次香儿说什么也不干。可是魏青力大，一把就把香儿拉上马。香儿依偎在魏青身边，嗅到他身上那股很重的男子气息，只羞得满脸通红，好在那天还没有大亮，也没有人看见。

走了一段，香儿并没有发觉魏青有什么异样的动作。才明白他这样是做给别人看的，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香儿受他的庇护，其他人得小心对待，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到了永乐帮大门外，一班卫士早就在那里相迎，这些人一见魏青马上有个姑娘，心里不由暗暗稀罕不由有些瞧不起起来。暗道说那成帮主好色，这个新帮主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好歹那成帮主这种时候还不敢带个女人出来丢人现眼，这成帮主是大色鬼，这小帮主就是一个小色狼，这永乐帮换汤不换药，看来还是振兴无望。

待魏青马近，众卫士看清马上那姑娘丑陋的面容，不由又暗暗稀罕。心道这扬州自来就是出美女的地方，就是随便在那个旮旯里扒个姑娘出来，也比马上这姑娘强十倍，这帮主莫非有病，凭他的条件，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丑陋的姑娘。

这班卫士心里虽然直犯嘀咕，见了魏青却不敢失了礼数，顿时黑压压地跪了一大遍，齐声道：“属下等见过帮主，恭迎帮主圣安！”魏青在那马上被吓了一跳，就在这时有一个卫士跑了过来，躬身伏在马下，有两个卫士伸手唱诺道：“恭请圣帮主下马。”明摆着伏在地上的卫士就是下马的凳子。

魏青那里见过这种阵势，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不由双目来瞧香儿，那眼里满是求救。香儿知他心意，就道：“你们退下吧！帮主不喜欢这样的迎接方式，今后就免了。”那些卫士又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是”，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欢喜。毕竟这些东西太伤人脸面，这一废除众人自然说不出的欢喜。

魏青和香儿下了马，被一大群趾高气扬卫士拥着往里走。进了琼花园的门就见那院子里站了两列手持兵器的卫士，这些卫士显然精心挑选过，不但个子一般高，而且身体也异常强壮。一个个精神饱满的，见了魏青齐声道：“恭迎圣帮主大驾，愿帮主洪福齐天，创千秋霸业！”

魏青又不由一愣，觉得这些词语显然是经过人事先编好的，让这些卫士背诵下来的。这些词语明然带着谄媚之意，心里顿时不快活起来。心里不由暗道这些人争来争去，原来有这么大的好处在里面，怪不得成大器要冒着篡逆的罪名也想当这个帮主。

自己不小心当了这个帮主，难道要这样天天肉麻下去？什么恭迎帮主圣安，这个圣字只有当今皇上才能这样称呼，难道永乐帮的帮主可以和当今的圣上相比，真是狂妄得可以。这些东西肯定是那个成大器搞出来的，柔儿的爹爹和那个洪大寿是真英雄真豪杰，一定不会干这么无耻的勾当，我得想一个办法，把这些东西给他废除了。

进了议事厅，里面黑压压的全是永乐帮的堂主、香主，有些人那天魏青见过，有些人魏青压根就没见过。魏青一进来，那胥麻子赶忙搀扶着魏青居中虎椅上坐了。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行礼！”

那些堂主，香主，几大散人赶忙自动按自己的位置排好，一起伏在地上齐声道：“属下参见帮主，祝帮主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魏青见闻正贤和香儿这些人都跪在地上，大诵谄媚之词，不由感到滑稽无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不知哪里放了这么大一个响屁，你们怎么不三呼万岁，这样不直截了当莫！”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大惊，一起抬起头来傻乎乎地看着魏青，不知他这是何意？那香儿脸色惨白，不知魏青又发了那根神经。香儿深知魏青言语之间充满讽刺，这可是在挑衅众人。如果激起众怒，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不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果然那闻正贤缓缓地站了起来，沉声问道：“帮主，你这是怪大伙对您不够恭敬莫？您想要大伙怎样？”那闻正贤这话问得阴风煞煞的，一张脸上脸布满杀机，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台下众人更是虎视眈眈，态度十分不友好起来。

魏青笑出声后，方觉自己唐突，不由有些后悔。可是自己这时已经骑虎难下，要不说出一番道理来，恐怕自己这个帮主就当不下去，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

于是就从那虎椅上站起身来，拱手道：“诸位，从年龄上来讲，在座的是魏青的叔伯辈，有些还可以让魏青叫声爷爷。诸位在江湖上自是比魏青经见得多，老练得多，虽然我魏青身为帮主，但是和各位比起来，不过是井底之蛙，小巫见大巫。魏青有一事不明，在这里请教各位。”

众人本来心里充满火气，但听他如此自谦，那要发作的念头又按捺了下来，要听他如何说辞，魏青又道：“想我永乐帮不过是江湖上一个帮派，大家伙聚集在一起，原是想抱成一团，不受人欺负。我听人说，前帮主洪帮主是一位盖世英雄。他创立永乐帮的宗旨是均贫富，护佑大宋朝廷不被那番夷所灭。我想各位前辈之所以来到永乐帮，是想有一番作为，建功立业于后世，不知在下的话对不对？”

魏青这番话说得众人心里乐滋滋的，那心中的怒气也就慢慢消了。心道这小子看不出来，嘴上还蜜里调油似地，还真有几分口才。那多数的人本来是看闻正贤的脸色行事，见那闻正贤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哪里还敢异动。

魏青见众人目光闪烁，自然是被他说动了心事，就趁热打铁地又道：“各位前辈，在下说的有没有道理？我永乐帮大家伙自是兄弟相聚，义气相投，什么圣帮主千秋万世这些话，从今以后就休要再提。魏青只是一凡人，活不到千秋万世。再说这“圣”乃当今皇帝的自封，我可不想当什么皇帝，只想和各位前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逍遥自在。”

这席话说得极是诚恳，众人都呵呵地笑起来。心中不由大为佩服，暗道那老废物不愧是老江湖，果然能慧眼识人，这小子看起来傻不叽叽的，想不到却有这番见地。那成大器搞这一出，的确有些伤人自尊，那天下英雄豪杰如何肯再来我永乐帮，早就该废除了，帮主一来就看出来了，看来我永乐帮有望了。

当即有人叫道：“帮主，我原来对你很是不服，今天可是大大地服了。今后要是谁敢在背后说帮主的坏话，老子第一个把他的头扭下来，当夜壶踢。”

说这话的人是五散人中的呱呱鸟胡言，此人在永乐帮中辈分极高，是永乐帮创始人之一，此人辈分虽高，那张嘴却奇臭无比，一直没有得到重用，何大能出事以后，永乐帮中无人接替这个位子，方又他顶替了空缺，此人说话向来耿直，想说就说从来都是百无禁忌，他夸奖魏青倒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有人嘿嘿笑道：“好你个呱呱鸟，你也真会溜须拍马，翻脸比翻书还快，昨日你不是还说来着，说你最看不起这小帮主，说这臭小子乳臭未干，凭什么执掌一帮大印，还说大师伯就是一个老糊涂，弄个小孩来胡弄大家，怎么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说话的是运河堂的堂主梅冬至，那运河堂堂主是兄弟二人，这梅冬至是老二，老大叫梅春分，这二人素来和这呱呱鸟不睦，总是千方百计要唱唱反调。

那呱呱鸟胡言怒道：“老子是说过这话，只要帮主一声令下，老子就自杀谢罪，决不含糊。你梅家兄弟心怀叵测，只想永乐帮大乱，好浑水摸鱼。本就是当人走狗，趋炎附势，你出言讽刺老子，老子本来想和你打上一架。但今日是帮主第一天执政，老子就暂且放一放，你兄弟俩谁敢要对不起帮主，哼哼！”

众人都心知费阳说的是梅家兄弟奉承闻正贤之事，不由心下十分解气，脸上都露出笑容来。那梅家兄弟咬牙切齿，顿时就想发作，可是闻正贤面目阴沉，没有任何表示却有不敢，原来那开碑手费阳，虎威堂的堂主李炯明，还有这呱呱鸟三人平日里颇有正义感，屡屡顶撞闻正贤，闻正贤虽然恨极，但三人在帮中向来声誉极佳，又拿他三人无可奈何。

那执法堂堂主吴彪见几人争执起来，赶忙站出来劝道：“你们兄弟不要吵了，先听听帮主怎么说？”众人马上静了下来，一起躬身道：“谨听帮主台训。”

魏青又扫了众人一眼，见众人神色恭敬多了，心里不由大为安稳，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再看香儿见她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心里就高兴起来道：“各位，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我们既然是一个帮派，帮规还是要有的。吴堂主，洪帮主当年的帮规还在不在？”

那大阳手吴彪拱手道：“在，只是成大器篡改很多，要不要……”

魏青点头道：“吴堂主，我昨天已经问过香儿了，把那帮规大体上参详了一下。哦，我还忘了…”魏青走过去把香儿拉了过来道：“这是我新认的一个妹子，如果我不在时，帮中事务她可以代我处理，希望大家今后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照顾，拜托各位！”这一下大出人意料，众人看他看重一个丫鬟，不由大惑不解，那香儿更是受宠若惊，一张脸通红起来。

众人早就看见这个丫鬟，只知是馨园中的一个小丫鬟，其他一概不知。心里道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说他花心吧，这女子实在太丑了些，永乐帮可有的是漂亮女子。这小子把大权交给一个小丫鬟，实在是有些荒唐，心中难免老大不以为然，但又不能不答，都道：“是！”可是那声音稀稀拉拉，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魏青看了众人一眼又道：“成大器的那部分就删除了吧，不要动不动就乱杀人，乱抓人，我看大家都是一帮的兄弟，有意见尽管提出来，我作为帮主如果有什么不是，欢迎大伙指出来，各位叔叔伯伯，在下年轻不懂事，就请各位多多担待。”说完抱拳团团作揖，众人都大笑起来道：“帮主说得极是，大家今后就团结在帮主周围，齐心协力，风雨同舟。”

魏青又道：“其他的我看洪帮主都制定的很好，大家照章办事就行了。这样，从我做起吧。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今后，对帮主的特权就免了，这些肉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大家今后兄弟相称就是了。”

有人道：“帮主说得有道理，大家心里可以兄弟相待，但帮主毕竟是帮主，不能乱套了。”有许多人赞同道：“就是，就是，永乐帮可不是乌合之众，不能让人笑话。”

那魏青无奈道：“也好，可是我不要住那么大的房子，要那么多人服侍。吴堂主，你给我找一个小一点的房子，够一两个人住就行了。还有我房子里那些女子，你们让她们有家回家，没家的嘛……吴堂主，我想麻烦你一下，希望你答应。”

那吴彪赶忙躬身道：“帮主请说，吴彪谨遵台命。”

那魏青道：“这样，吴堂主，你就做一个大媒好不好？那些女子如果没有家的，你看帮中那些兄弟还没有娶妻，你就给他们作一个大媒，当然一定要他们甘心情愿，不能勉强。”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惊骇无比，不由面面相觑，做声不得。众人见他袒护香儿，还道他是个花心鬼，此时他却要把馨园中的女子解散，那馨园之中可都是一些绝色女子，平日里众人想看一眼也不可能，如今却要赐于大伙为妻，这小子行为当真古怪之极，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众人不由把眼来望那大阳手吴彪，看他怎么说。这大阳手吴彪是五散人之一，又兼任执法堂堂主，地位仅次于闻正贤，在帮中可是一个重量级人物。

那吴彪沉吟道：“帮主，这些女子之事属下就按帮主的办，只是帮主要在下找一个小房子…这事…帮主是一帮之主，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寒酸了，大伙的脸面…是不是…”那吴彪吞吞吐吐的，肯定是不同意了。

那些靠着永乐帮起家的人，本来就心怀鬼胎。见帮主这么节俭，对自己可大大不妙，也赶忙道：“吴堂主说的是理，想我堂堂永乐帮，人才济济，家大业大。一帮之主岂可如此寒酸，望帮主收回成命。”

魏青见众人如此说，就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老百姓生活如此疾苦，为了国家太平，我们自当节俭些，厉兵秣马，将来为国家出力，这是洪帮主的遗训。既然各位坚持，那就把馨园隔小一点，让那些没有住房的帮众来住，给我留一个院子出来就行了。”

那大阳手吴彪见魏青执意如此，就道：“属下遵命，帮主还有什么吩咐。”

魏青道：“我差点忘了，吴堂主你找人把成帮主掳来的白姑娘送回家去吧。”

众人见魏青连那扬州著名的美人都放了，众人方才相信这小子小小年纪的确是一个奇男子，金钱美女都不能动其心，这小子真乃大丈夫也。

整个过程，闻正贤都没有动声色，众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时他方才站出来道：“魏帮主，属下还有事要禀。”

那魏青点了点头道：“闻帮主有话请讲。”

闻正贤拱拱手道：“帮主，古今兴立都是大事，我永乐帮喜得一位贤明出众的帮主，说什么也要请三山五岳江湖上的朋友大大庆贺一番。属下请帮主恩准，我和吴堂主负责操办此事。”

众人以为那闻正贤又要刁难什么，想不到他却说出这么的话来，看来他对这个小帮主也很服气。众人都把眼睛来望着魏青，看他怎样回答。

“闻帮主！”魏青惊道：“能免了莫？这要花很多钱的！”

那闻正贤道：“帮主，这事不能免的，如果我们不大大地操办一下，江湖上的朋友还以为我们这些人不懂事，再说了我们大大操办一下，帮主你也可以多认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提高我们永乐帮在江湖上的名气。大家认为在下的提议如何？”

马上就有人响应道：“闻帮主说得有理，我们毕竟是江湖大帮。新立帮主这样的大事岂可儿戏。帮主不能因为花钱就缺了江湖礼数，不然，我们今后怎么在江湖上做人？”

也有人道：“就是，帮主该花的钱就得花，再说我永乐帮把这几个钱也拿得出来。”

……

魏青见众人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道：“既然大伙都这么说，闻帮主，吴堂主，那就麻烦两位，具体地负责这件事情。”众人见魏青应诺，不由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