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对顾克刚来说,结婚就是一种交易。在医院下属的晶晶酒店办婚礼,是医院里主管基建的胡宽胡副院长的主意。原本他跟米苏的爸爸米加城并不太对付,两人关系很一般,但这一回,老胡忽然主动关心起女儿的婚事来,让米副院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天,米副院长刚上班不久,办公室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米副院长还以为是底下科室的人来汇报工作的,就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件,一边随口说了声“进来”,没想到房门一推,进来的人竟是从不主动到他这儿来的胡宽胡副院长。
“哎唷,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吗?”
“噢,不不,我是说胡副院长日理万机,忙得跟陀螺似的停不下来,有什么事打个电话过来不就完了?还用亲自跑过来。”
“哪里哪里,再忙也没您女儿的婚事重要啊。”
“哦?小女的婚事都惊动您啦?哎呀呀,太不应该了!这是哪个多事鬼嘴这样快?知道我要处分他。”
“人家也是关心您嘛,谁叫你人缘那么好呢!”
“坐啊!”
两人坐在沙发上去抽烟。聊了一会儿香烟的牌子,从香烟的牌子说到婚礼请客用的烟,哪种烟既好抽又有面子,而且花费不大。东拉西扯就扯到米苏的婚礼上去了。胡宽十分热情地跟米加城推荐荔晶酒店,说是医院的三产,里里外外全都归他管。如果您要是不嫌弃的话,米苏的婚礼就全都交给我来办吧,光吃光喝不行,还得有节目。
胡宽手里夹着一根烟,黧黑的四方大脸上蒙着一层淡紫色的烟雾。他长有一张典型的“后勤脸”,国字四方型,嘴唇乌紫,印堂发亮,浓眉大眼。他说话声音也是高亢洪亮的,给人一种挺敞亮的感觉,其实这是一种表象,他是有心机的人,并且深藏不露。
“光吃光喝不行,还得有节目。”他深思熟虑地说。“歌舞团有个唱民歌的小范,歌唱得好听极了。到时我把她叫来唱上一曲,如何?”
“好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米加城只做出好双手赞成的样子,其实心里未必乐意,因为他知道夫人和女儿的喜好,第一,她们都不喜欢热闹。第二,她俩似乎也都不太喜欢民歌。
喜不喜欢民歌,胡宽可不管那么多,从米加城办公室出来,他哼着小曲穿过长长的走廊,一步三摇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打,拔的自然是他早已拔熟了的号:小范的手机。小范像个兔子似地从手机里蹦出来,咿咿呀呀声音显得很欢快。
“喂喂喂,胡大哥,找我有啥事呀?”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呀。”
“当然……可以。”
“你干嘛呢?”
“我排练呢。有啥大好事,快点告诉我吧。”
“还是晚上告诉你吧。下了班,你火速赶到我在外面包租的那个宾馆房间,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到。”
“真的有好事?你没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啰嗦!”
他愉快地挂断电话,想起要见小情人,得去洗手间悄悄刮刮胡子,弄得精神利落些。转念又想得先给家里去个电话,说晚上有应酬,就不回家吃饭了。家里那位已经习惯他这样,只说了声“好吧”就把电话挂了。
他刮了胡子又换了衬衣,拿出抽屉里的小镜子照了一照,感觉还是蛮不错的。这时候,他发现小镜子的有限空间里似乎多了一张男人的脸,扭脸去看时,他看到了单位里的临时工刚子。
“你?你怎么进来的?找我有事吗?”
胡宽显然还没把米副院长的女婿跟眼前这个身穿工作服、手拿扳手的年轻人对上号,虽然他隐约听说米副院长的女婿就在这个院里工作,他估计那闺女是找了个大夫,不是胸外就是x光科的,谁知来了个工人模样的青年,大摇大摆,毫不避讳,张口就说“我是米加城的女婿。”
“你?”胡宽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说你是谁?”
那青年镇定自若地说:“我是米加城的女婿。”
这句话像一道光,把胡宽整个人都点亮了。“我是米加城的女婿。”太好了,太有戏了。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小伙子,抽烟吗?”
“抽啊,怎么啦?”
“没怎么。来来,你坐呀,客气什么呀,都快成咱院长女婿了,又不是外人,千万别跟咱客气呀。”
他这么一客气一让,倒让有备而来的刚子臊红了脸。他本来是来撞大运讨个说法的。本来嘛,他后勤处的人,本来应该归后勤处长管,直接找胡副院长本属越权,但他现在不一样了,身后有人,腰杆硬了,他想通过未来老丈人的关系,让胡宽提拔他一下,由临时工转成医院的正式职工。
腥红色的软呢沙发面料有些扎人,刚子坐着不舒服,但也不敢挪窝,正襟危坐,像下属在听领导训话。胡宽递他一支烟抽,他毕恭毕敬接了,放在面前,却不敢抽。胡宽自顾自点上烟抽了,并不劝烟。“女婿”这一重大发现让胡宽感到很开心,他想,这小子以后就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胡宽说:“你的来意呢,我是心肚明的,你现在还是一个临时工,你希望转医院里的正式职工……”
正说到这儿,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胡宽知道,一定是他那小情人小范在宾馆等着不耐烦了,打电话来催他为什么还不出发。“你在办公室里磨蹭什么呢,是不是又被什么找上门的女人给绊住了?”
胡宽对着电话听筒“嘿嘿”笑着说:“女人?女的没有,男的倒是有一个,正在我房间沙发上坐着呢!嘿嘿!”说着,就朝刚子坐的地方扫了一眼。
刚子见状慌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胡副院长,您是不是还有事啊!我今天来找您实在是太冒昧了!”
胡宽放下电话,一步步朝他这边走过来。他龇着大牙露出宽宏大量的微笑,说道:“我今天还真有事儿,你的事,改天咱们单聊,好不好?”
“好的,好的,那先谢谢了,胡副院长!”
他想跟胡副院长握个手,又觉不妥,双手就在粗糙的工作服上摩擦着,倒退着往外走,直到后脑勺和房门发出“砰”的一声脆响,他露出尴尬的微笑,不知如何是好,干脆给胡副院长鞠了一个躬,然后打开房门,夺路而逃。
胡副院长心情大好,锁了办公室门出来,到楼前去开他的轿车。在他驾车去宾馆的路上,他想着待会儿在床上,如何把这个生动有趣的故事讲给他的小情人听。她最爱听故事了,缠着他要这要那,一刻不得闲。
2、
胡宽和范蕊蕊是同乡,年龄相差不少但说话口音非常相像。他俩是在一次同乡聚会上认识的,胡宽以前并不热衷于参加此类聚会,恰好那回卫生局的一个老上级给他打电话,说一起去参加个聚会,叙絮旧,聊聊天。没想到这一去果然有收获。
那天的聚会形式松散,他们边聊天,边看表演。有个唱民歌的女孩子头发随随便便扎成马尾,戴一对又大又亮的金属耳环,身上穿着宝蓝色蕾丝小旗袍,兴冲冲地拿着麦克风唱歌。胡宽看着那女孩,不知为何有点感动,等她唱完歌,胡宽派人把她叫过来,一问恰好是老乡,就用家乡话聊了几句。那小女老乡聪明伶俐,大大方方自报芳名:“我叫范蕊蕊,今年20岁,以后你就叫我蕊蕊好了。”胡宽让她坐在身旁,两人有一句没有一句地瞎聊,他发现这女的旗袍开衩实在有点儿高,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大腿,令人不敢靠近。
后来,女孩子三天两头给他打电话。娇滴滴的声音令人动容。一会儿说你请我吃饭吧,一会儿又说你请我看电影吧。反正是想粘他。胡宽心里清楚,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是想找个靠山呢。
胡宽跟妻子关系不错,一对双胞胎女儿也已经考上大学,他本来是没必要再交什么女朋友的,可人家女孩子三天两头给他打电话,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着也不能一毛不拔吧。就应承着说,哪天我请你吃海鲜吧。
“不要哪天了,就今天吧。”
那女孩的攻势如熊熊烈火,直烧得胡宽心头痒痒的。他心里清楚,要把这女孩拿下了,今后必是个祸害。可让他就此罢手呢,他又有些舍不得。他是一个从低层熬出头来的人,以前手上没钱,想干什么也干不成,现在财大气粗,想干点什么都有条件,只是看他胆子够不够大。
吃海鲜那天,他和女孩都喝得有点醉。出租车上就开始动手动脚,互相用手在两腿间摸索,好像寻找丢失了的什么东西。胡宽还摸了女孩旗袍高开衩处露出来的那一截玉腿……可他却不知道该把女孩带到哪儿去好。倒是人家女孩颇为老练,说咱们上酒店开房间吧。他们就去了一家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女孩在电梯上就替他解开领带吻他,从此两人的关系就一发不可收。
胡宽有一对双胞胎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但胡宽却从来不曾见过这两女孩穿旗袍,蕊蕊却总是穿旗袍示人,总能带给胡宽以新鲜感。蕊蕊有一次撒娇,口口声声管胡宽叫“老爸”,被胡宽严词拒绝了。他对蕊蕊说,情人就是情人,是不能乱叫的。蕊蕊说,知道了,以后只管你叫“亲爱的”。
胡宽开着车回想着这一切,心里感觉是复杂而又温暖的。
他到了酒店就像回到家。蕊蕊穿了新衣服给他看,说是刚才在来的路上,一时兴起到一家大的购物中心去买的。一件件薄纱似的裙子,粉蓝、嫩绿、明黄,都是胡宽喜欢的式样。这时她一件件换了给胡宽看,问:“这件好不好看?”
“我们家蕊蕊穿什么都好看!”
“去!谁是你们家的?”蕊蕊嗔怪道。
胡宽走过去抱她,说道:“你就是我们家的。”说着在她肩膀上用力亲一口。搂着蕊蕊,他并不急于做爱,倒讲起下午遇到的好玩的事来。
“蕊蕊,你知道吗?我们医院里有名的一位公主名叫米苏,那真是一位高傲的公主啊!那相貌,那身材,那气质,那学历,样样没得说,她本人是医学院毕业的,她父母也都是医生,她父亲就是我的老对手——我们医院的副院长米加城。这老家伙处处想压我一头,我正愁没法儿治他呢,这不,好事就来了。下午他女婿来找我了,求我帮忙,你猜那是个什么人,是我们医院的临时工。”
院长的女儿找了个临时工?
是啊,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邪门儿?
那一定是出事了,那女的肯定是怀孕了之类的。
蕊蕊,你太聪明了!怎么样,咱俩也出点事吧?
不行……你真坏!
做爱之后,胡宽才想起正事来。他说婚礼那天想请蕊蕊到现场去唱支歌。蕊蕊光着身子忸怩着说,人家才不去呢。胡宽搂着他从容不迫地吸着一支香烟。“去吧,去吧。”他说,“到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蕊蕊一听有钱拿,立刻来了精神,支起身子来问:“红包?有多少?”
胡宽伸出一只手的五个手指头。
“五?”蕊蕊瞪大了眼睛问:“五千块?”
胡宽抱住她,把她压到身子底下,说:“我的小傻妞儿,不是五千块,是五万块,你去不去唱!”
蕊蕊说:“傻瓜才不去呢,亲爱的你对我真好!”
说着,便像鸡叨米似的在他脸上亲开了。胡宽享受着这细碎柔软的幸福,隐隐感觉到这女孩的胃口将会越来越大,口子开了就收不住了。不过他也无能为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3、
就在胡宽在宾馆跟情人夸下海口的同时,米家这边似乎出了点问题,米苏妈坚决不同意女儿的婚礼交给一个外人操办。
“你说什么?婚礼交给胡宽来办?那怎么行呢?他是一个外人,又不是咱们家里人,再说了,你不是一直说这个胡宽人不地道嘛,现在怎么又反过来,事事信任他,甚至连女儿的终身大事也要交给他来办了呢?”
米加城坐在沙发上喝茶,思考问题。客厅里空调的温度调到恰到好处,让人感到沁凉舒适。医院里乱轰轰的,人来人往,没法儿静下心来想事,只有回到家,安安静静地跟夫人吃一顿晚餐,然后坐到客厅沙发静一会儿,才能想明白一些事。
米加城对夫人说:“夫人啊,你听我跟你慢慢说,这事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婚礼,这是我跟胡宽之间的一场外交,今后我和胡宽的关系如何,就看米苏这场婚礼了。”
“我可不同意你拿女儿的婚礼去搞什么外交,我——”
两人正说着话,门铃忽然响了。米苏妈妈起身去开门,打开门一看,竟是未来女婿站在门外。
“刚子啊,你怎么来了?”
“妈,我来看米苏,米苏在不在?”
“她在,你快进来吧!”
米苏正在自己房间里看电视,见刚子拎着一只大纸袋走进来,就只道他是来送修好的玩具火车来的。她很高兴地让刚子坐下,又吩咐家里的保姆去倒两杯冰饮料来。米苏用手朝外面指指,说:“正商量咱俩婚礼的事呢。”
“好啊,该结了,要不你肚子里的宝宝就……”
“嘘——,不许你说!”
米苏用手指抵住刚子的嘴,这时候,保姆用托盘端着两杯芒果汁进来。他们已经辞退了原来那个安徽小保姆小芳,新换了这位姓呼的。这个保姆别看她长得不太好看,小眼睛,黑黑的,却是心灵手巧,会干一手绝活儿。她会做荷叶蒸饭,会包粽子,还会做现榨的果汁,她会做木瓜汁和芒果汁,她榨出来的果汁,比外面买的新鲜许多,特别香。
米苏和刚子喝着果汁,一边闲聊。米苏说:“我爸妈在商量咱们的婚事。我爸有个同事,也是个副院长,名叫胡宽,哦,对了,你也认识他,对吧?胡宽对这事挺热心的,一直想要出头帮我家操办此事。我妈呢,她就是不同意,她说我女儿的婚礼那是我们自家的私事,他胡宽瞎掺和什么?”
刚子说:“人家大概也是出于好心吧?没准呀,他是想借此事跟你爸搞好关系,他是在巴结你爸呢。”
“我妈不懂官场政治,只晓得家里这些事。刚子,要不抽空你劝劝我妈?你从一开始就得跟我爸站在同一个战壕里,你们是男爷们嘛!”
刚子觉得米苏这主意不错,就到客厅去拜见米苏父母,父母叫他坐下来一起聊,刚子就把刚才跟米苏讲的关于胡副院长为什么要帮着操办他俩的婚礼的事,详详细细讲了一遍。米加城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听未来女婿的讲解,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苏淑雅也坐在一旁听。她倒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心里暗想这小子倒是有点头脑的。虽然他现在只是个临时工,将来说不定还真有点出息呢。
刚子的一番话,说得米苏爸妈心里挺舒服的,原本以为女儿稀里糊涂,找了个吃干饭的男人回来,这一晚的谈话确立了顾克刚在米苏家的地位,米苏爸妈算是从心理上正式接纳了他。
这一晚,前半段过得还算顺利,顾克刚在米家赢得了人心,又树立了个人威信,虽然他职业微寒,没有体面的工作,又没什么积蓄。家在安徽农村,是个穷得叮当响的人。跟米苏结婚这件事,一开始他只想捞一笔,他连未来岳母娘的金首饰都敢骗,他还有什么不敢的?但随着事态的发展,他发现当上副院长家的乘龙快婿也没什么不好的,所以他故意让米苏怀上孩子,弄得生米已煮成熟饭,事情就好办了。
这天晚上,就在他坐在米苏家舒服无比的意大利皮沙发上高谈宽论的时候,他挂在腰带上的bb机响了,有人在不断地传呼他。
米苏妈说:“有人呼你呢,要不你先去给他回个电话吧,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米苏爸说:“是不是电工班有什么事情?”
这句话在任何人听来,都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但在顾克刚听来,却是一个绝大的讽刺,“电工班”三个字跟米苏家的高级酒柜、外面进口的皮沙发、大彩电等等这些高级摆设是多么不相称啊,自己像个怪物一样呆在这个家里,人家全都是院长、医生,高级职务,而与自己相关联的却是“电工班”三个字。他恨透了这三个字,他恨不得用炸药包将电工班炸个稀巴烂。
刚子一个人到另一个小房间去回电话。米苏的父母打开电视开始看电视剧,米苏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保姆在厨房不知忙些什么。刚子穿行在这套大房子的角角落落,感觉自己像只老鼠。
电话是从一个酒店里打来的。刚子按照号码回过去,电话那端竟传来哈哈的笑声。
“你谁呀?笑什么笑?”
“哈哈!准女婿,被招安了吧?要是我这会儿想叫你出来,你敢不敢来?”
“你谁呀你,什么敢不敢的。”
“怎么?没听出来呀?这婚还没结呢,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会儿,刚子也听出电话那端的声音是谁了。除了史湘云还能有谁?这疯女人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到酒店去胡折腾什么?
“想给你个惊喜嘛!人家订好了房间,摆好了红酒,就等你过来浪漫一下呢!快来吧,快来吧!”她在电话里告诉他酒店名以及房间号,催他快点来,她说她一刻不能等了,都洗好澡了。
刚子昏头涨脑地离开米苏家,在楼下打了一辆出租车,箭一般地冲向约会酒店。大概是速度快的关系吧,出租车开得有点晃,出租车一颠一颠,直接将他颠到了酒店柔软洁白的大床上。床头灯发出温暖的光芒,一个女人的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湘云,你看我干什么?”
“我觉得你今天挺奇怪的。”
“嗯?怎么啦?”他冲她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眼又闭上了。
史湘云说:“刚子,你酒喝多了吧?还是在丈母娘家受气了?准新娘骂你了?到底怎么了吗?瞧你这副怪样子——”
他先是静默着,一声不吭,由她唠唠叨叨,说这说那,突然之间,他像只小豹子一样扑向她,把她压在身子底下,咬她啃她,揪她衣服。史湘问他,几天不见这是怎么了嘛。顾克刚说,在那种家庭呆着,都快憋死我了。
“憋死你了?那你就快点开炮吧!”
史湘云躺在刚子身子底下,她好像故意向新娘子发难似的,心里狠狠地骂道:哼,你们越是要结婚,我就越是要把你的新郎官搞过来,跟他亲热,跟他干,让他还没结婚就已品尝背叛的滋味,什么狗屁院长家庭,什么狗屁千金小姐,我就是要去搞个稀巴烂。
她这种莫名其妙的邪火倒正好应了刚子此刻的心情,他在米苏家夹着尾巴做人,也是积了一肚子邪火,他跟史湘云两“火”两遇,即刻燃起熊熊烈火,他以最快速度脱掉衣服,进入她身体的同时还对她没完没了说着脏话,其实,他嘴里说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就是想跟一个女人做爱,把心里这股邪火泄掉。
在大婚将近的时候,要说刚子在外面胡搞,没有一点心理障碍,那也是假的。每个人都有羞耻心,男人女人都有。他对自己说,这是我婚前最后一次……就一次!结婚后,我会好好过日子的。米苏,请相信我!
两人翻云覆雨,在床上搞到凌晨2点才罢手。史湘云光着身子对已经穿戴整齐的刚子说:“陪我回家去吧?在酒店我睡不着觉。”“事儿多!”刚了用手抵了一下她的乳尖说。
“你别这样好不好?”史湘云说,“再这样我的情绪又来了,咱俩永远走不了了。”
“走不了?走不了就不走了呗?湘云,说真的,我真不想回到米苏他们家去了,人人都是势利眼,连他们家的保姆都戴着眼镜儿看人,真没劲!”
史湘云说:“那咱俩结婚好不好?”
“我?我跟你?咱俩结婚?哈哈哈,咱俩都结过一百次了。咱俩结什么婚?史湘云,你可真会跟我开玩笑。”
“那么,刚子,今天晚上你就跟我说句良心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有一分钟真心也行。”
“得了吧!什么爱不爱的,酸不酸啊你?”
“不酸!我今天就是要你说句话,你,顾克刚,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说着,她一把揪住刚子,像是要揍他的样子。刚子忙说:“怎么说着说着,你还急了呢?你先放手好不好。听我跟你说,我当然爱你了。如果我不爱你,我又怎么可能背着米苏,跑出来跟你约会呢,你也知道的,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那好,既然爱我,那就别跟米苏结婚,跟我结,行不行?
“这个……恐怕……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难道因为米苏他们全家都是医生,他们家阔,他们家有钱,他们家能提供你物质上的满足?别忘了,本小姐也不差啊,有钱,有房子,有车,有自己的公司,她米苏有的,我史湘云一样也不缺啊。这些年来,我单身一人,吃也吃了,玩也玩了,该见识的男人也都见识了,我早就玩够了,该收心了。”
“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了。刚子,你听我跟你说。我知道你读书不多,又没有什么谋生的技能,你想找个一劳永逸的铁饭碗。可以啊,没问题啊,我做生意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资产也不是小数目了。你要真为了钱跟女人结婚的话,那么你就不要选择米苏,咱俩才是一对儿。自从听说你要结婚,我忽然意识到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就是想要见到你。”
“你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刚子,我求求你了,不要跟米苏结婚。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如果你想要一个孩子的话,我也可以马上放弃工作给你生个孩子。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是啊,我到底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糊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