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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 第十四章 新婚夜

1、

新婚之夜,米苏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小火车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永远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米苏很安静地坐在旁边的一把高背木椅上,长发垂落在肩头,脚上穿着双丝绒拖鞋。

这双丝绒鞋很舒服,丝绒和脚底板的触感犹如抚摸,另一双同样质地的深蓝色的拖鞋这会儿寂寞地空着,没有人来穿它。米苏回想起到商厦买这双鞋的情景,她手里拿了很多东西,都是新婚用品,大包小包。但她还是一眼看中了这双男式拖鞋。

“女式的也要了吧?正好配成一对儿。”

那个服务生温婉的声音触动了米苏,让她对未来婚后生活有许多美好的想象。想象着他穿着那双蓝丝绒鞋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优游自在地抽着烟。他以前生活条件差,住在狭小潮湿的电工班平房里,要什么没什么。米苏决心将她打造成一个新人,从里到外全都给他买了新的。她是一心为丈夫考虑,丈夫却并不考虑她。

过了午夜,母亲穿着睡衣从楼梯上走下来。亮晃晃的一片白。母亲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走动,米苏知道母亲的所思所想,她有话要说,但又不好说,怕伤着女儿。

“顾克刚……他还没有回来吗?”母亲轻声轻气地问了句,问完之后又觉后悔。新婚之夜,老公没有回来,新娘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热菜热饭等着,拖鞋睡衣等着,柔软的床铺等着,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一场空。

小火车一直沿着既定的轨道往前开,转了一圈又一圈,米苏母女俩相对而坐,寂静无声。因为他俩不说话,那小火车的声音就变成异常强大,“咣当咣当”,听起来就像真火车的声音。

“你说他会去哪儿?会不会还在电工班?”母亲小声问。

女儿回答:“不会。”

“那你说他能上哪儿去呢?时间都这么晚了?他会不会路上出什么危险?遇上车祸了?”

“也不会。”

“那他上哪儿了呢?”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任凭那小火车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米苏忽然从椅子上“嚯”地一声站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母亲坐在椅子上没动,仰起脸来看着女儿。她俩之间似乎流动着一股看不见的液体般粘稠的东西,很快地,那白雾一样的东西就一闪而过,再也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小火车没有任何征兆地停了。

米苏突然疯了一般,脱掉身上的睡衣睡裤,甩掉脚上的鞋子,赤脚踏在地板上,慌慌张张来了两个小跳。她裸露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有孕在身而变得臃肿难看,相反,她的皮肤变得愈加光滑莹润,丝绸一般洁白。

“米苏,你要干什么?”

“妈,您别管我。女儿没疯,女儿要去一个地方把新郎找回来。”

米苏转着圈地在房子里找衣服,好容易找到一条湖蓝色连衣裙套到身上,却又发现里面竟没穿内衣,只好又脱下来重新穿。母亲在一旁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我女儿怎么命就这么苦啊?刚结婚就……”

“妈,您别难受,我没事儿。”

“你怎么能没事儿呢,你看你眼圈儿都红了。米苏,你不是气昏了吧?妈可不放心你这个样子一个人出去,你要出去妈跟你一起去。”

“妈,您就上楼去睡觉吧。这事因我而起,这个坏男人是我招来的,苦果应由我一个人吞。您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也是医生,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我只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事情的真相。”

米苏换好衣服,身上背了个小书包,看看去真像个小药箱,就这样急匆匆出了门,母亲劝也劝不住。她想,凌晨1点到楼下打个车,也还是容易的,就是想不起那个地址来,得坐在车上慢慢想。

她在电梯里看自己的脸。她感觉自己有点贫血。新婚之夜,穿了一身白,跑到街上去找男人,这事儿听起来怎么着都有点怪。顾克刚,他到底去哪儿了呢……想来想去,他只有一个地儿可去,那就是他俩曾经借住过的那个房子。房子的女主人叫史湘云,那阵子史湘云到外地出差,顾克刚把米苏领到那里。米苏只隐约记得那片房子的方位,说不出小区的名称,她打算打一辆车,边开边找。

浓重的夜色将身材瘦小的米苏包围,她就像一颗乳白色的小米粒,走在巨大的夜色背景墙下,人被缩小了尺寸,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估计连出租车司机都很难看到她,她站在那儿等了半天,连一辆车都没来。这时,不知从哪儿突然杀出一辆“黑的”,车前亮着诡异的小红灯,车窗慢慢摇下来,露出一颗半秃的脑袋。

“上来吧!”

那人晃了一下脑袋,意思是让米苏赶快上车。米苏犹豫不决,不敢上陌生人的车。

陌生人开口说道:“小姐,你上哪儿?我送你去。”米苏站在原地没动,有些胆怯地摇摇头。陌生人咽了口唾沫,有些不耐烦似的跟这个穿白裙的女子解释。他说他真是出租司机,不是坏人。他这种车叫做“黑车”,白天有人要管,他不敢出来,只有晚上出来拉私活儿。“上来吧,没事儿,你上哪儿我送你!”

米苏说:“师傅,你能帮我找一个那地方吗?”

司机说:“现找地儿啊?反正费点事,你上来吧!”

米苏上了他的车。他俩一个是白天怕人抓的黑的司机,一个是不知新婚丈夫去了哪里的茫然新娘,真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有那么一段,车子宛若自动向前滑行,车内的两个人静止如黑色纸片,连呼吸声都无法听到,安静极了。

“你去找你男人?”

“你怎么知道?”

“看你那样子就知道,失魂落魄的。”

他扭头看她一眼,就不再说话。他们急急地在黑夜里赶路,虽然不知道要去到哪里,却一路向前毫不减速。男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出来拉黑活儿开黑的吗?因为我老婆已经离开我了,现在我一个人,很害怕黑夜的来临,一到晚上我就很想她。我就纳了闷了,我哪点不如那个人呀?她要这么狠心离开我?

米苏很安静地听着,这夜晚的故事不知是真是假。她越来越怀疑生活的真实性,她一个连自己的新郎都不知去了哪里的新娘,还有什么能让她相信的?

“好吧。就到这里吧。”

他们来到一片似曾相识的小区,米苏付了车钱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小区大门,凭记忆找到一幢楼,上了一单元的四层,去按401的门铃。

很久,没有人来开门。

在米苏打算离开的时候,门忽然开了,里面没人,却“唰唰”扔出两只尖的高跟鞋来。里面黑着灯,真挺吓人的。米苏犹豫着,该不该继续站在楼梯口,或者,干脆转身跑掉?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里面灯亮了,跑出一个愤怒的主妇来,双手叉腰,指着米苏的鼻子就骂:“你是那个野女人吧?那个死鬼不在家!还敢到家里来找他?真是色胆包天哪!他到现在还没回家,没准是死在路上了吧?你找他,我还找他呢!”

米苏一声不吭,转身就想往楼下跑,却被追上来的疯狂主妇一把揪住,口中喊道:“想跑!往哪儿跑?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对不起,我敲错门了。”米苏说。

“敲错门了?你半夜三更跑到这儿来,是发了什么疯?你有神经病吗?”

“对不起,对不起。”

米苏对那女人深鞠一躬,然后脚不沾地地朝楼下跑去。

米苏没想到那“黑的”司机一直没有走,车停在小区门口等她,待她慌慌张张从里面跑出来的时候,那人发动起汽车亮起车灯,招呼她赶紧上车。

“我等了你一会儿,怕你万一出来打不到车。”

米苏听了这话,鼻子酸酸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想,人与人之间,哪怕是陌生人,只要有那么一点点温情,就会让人感动万分。她已经把刚才那个恶语相加的女人的话完全忘记了,她跟着这个陌生的出租司机继续上路,寻找她丈夫女朋友的住处。

夜里2点多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史湘云的家。对于米苏的来访,史湘云感到很惊讶。她确实是无辜的,她家空无一人,她说你俩的新婚之夜,我就是再不懂事,我也不可能收留他啊。她说得挺在理。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一人面前放了一杯清水,苦思冥想,想这个失踪的男人到底去了哪里。

史湘云开着车带米苏上路,她说我有把握找到刚子。有百分之八十把握。她们行驶在深夜空旷无人街道上,道路两旁的商店都紧闭着门,看上去与白天的景象完全不同。

两个女人一路无话。说什么呢?什么都觉多余。史湘云随手按了一下cd音响放音键,车内弥漫起一个美国歌手的苍凉歌声。米苏不知道歌手的名字,却听过这首歌。她清楚记得地那个下午她和刚子并排坐在单人床上,收音机里传来这首歌。虽然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却印象深刻。那时故事还停留在美好阶段,现在却已经变得有些残酷了,新婚第一夜,新郎就不知去向,后面的日子该如何进行下去,米苏心里没底。

史湘云的确还是最了解顾克刚的人。她带着米苏去了一片黑黢黢的平房区。车刚一开进去,接近某幢房子的时候,狗狂吠,吓得米苏心一紧。

“别怕,这儿的狗不咬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陪刚子来过这儿?”

“你陪刚子来过这儿?”

“是啊,”史湘云一边打轮一边说,“刚子以前常来这边打麻将。”她将车停好,对米苏说:“我估计啊,刚子今晚上跑这儿来打麻将来了,十有八九还输红了眼。”

米苏眼前出现了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形象,她以前听刚子说李大图爱玩麻将是个赌徒,没想到他自己也是。如果结婚第一夜他就跑这儿来赌,那他们的婚姻真是没救了。一想到这儿,米苏的情绪绝望到极点,人还没见到刚子,眼泪倒像断线的珠子似地噼里啪啦掉下来。

史湘云见状忙劝道:“哎呀,我说你性格怎么这么面呀,还没搞清状况呢,你哭什么呀?”

“我没哭,我只是心里难受。”

“哎!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真是没用!你找的这个男人,虽说地位比卑微,比你差远了,但说实在的,你却驾驭不了他,换句话说,你是管不住他的,他是野马,你栓不住他的。”

“我没想栓住他,我只想互相友善,过平常人的生活。”

“幼稚!”

史湘云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声“走吧”带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往胡同深处走去。她可能也有些记不清了,东张西望边走边找路。这时有股浓得化不开的厕所味儿迎面而来,史湘云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上回来,也是这股厕所味儿,这条路对了!”

“史湘云?”

“嗯?”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就是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刚子跟你结婚,那他新婚之夜还会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史湘云怔了一下,说:“噢?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想过。”实际上她说了谎,就在刚子结婚前一两天,她还曾缠着刚子闹过,让刚子别跟米苏结婚,而是跟她结婚,这会儿她又不好意思承认了,只用“这个我倒没想过”搪塞过去。

“新婚之夜就出了这个事,说明他不爱我。如果跟你结婚,他就不会跑到这来赌博。”米苏喃喃自语似地说。

“什么爱不爱啊,男人嘛,就这德行。”史湘云说,“前面就到了。”

米苏看见前面的房子里亮着灯,房门敞开着,里面吆五喝六地挤满了人。他们正围着一张桌子打麻将,有些人在围观。屋子里乌烟瘴气,人人都在抽烟,米苏一眼就看到叼着烟卷正在出牌的刚子——他眼歪嘴斜,出牌的样子极难看。

屋里的气氛正紧张着,顾克刚似乎是赌输了,所有的目光都朝向他。

——你输了。

——还发什么愣啊,就是你了!

——还玩不玩呀?

——怎么了,输不起啊?

那些赌博的男人七嘴八舌地逗他,实际上是在逼他。米苏以前只在电影上看见过男人赌博的场面,这回亲眼看见真的,倒有些不相信了,特别是自己的丈夫是男主角(叼着烟,真像电影上的男主角流氓),米苏绝对不相信这是真的,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刚子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金项链来拍在桌上,大吼大叫地说:“玩呀!谁说不玩?我赌这条金项链!”

这时候,人群里突然传出一个尖锐的女声:“不!不许你这样!”在场所有人的都被这晴天霹雳的一声喊给惊呆了。米苏从人群里站出来,她穿着飒爽英姿的一身白。她一脸凛然的表情。她说:“那是我妈的金项链,是这个男人偷了我母亲的金项链到这儿来赌博。把东西还给我!”

“项链不是我偷的,是你妈给我的。”

“你把它还给我!”

“凭什么?这是我的!”

两人说着说着动起手来。他打了她一巴掌,她往旁边一退。脑袋碰到了桌角上,顿时血流满面。那样子看起来非常吓人,就连混不吝的刚子也吓坏了,目瞪口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2、

米苏听到医院救护车的声音。她跌倒在那里,意识始终是清醒的,她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害怕这样摔一跤,肚里的孩子会流产,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却不能失去这孩子。赌场上不知是谁高叫一声:“快打120!”

有人就飞奔着去找电话打急救。“你躺在这儿别动。”米苏听到耳边有个人小声在跟她说话,她当然知道是那人谁,只是懒得睁眼看他。她现在后悔死了,为什么要跟这么一个人结婚,新婚之夜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以后还不定发生什么天大的悲剧呢。米苏越想越惨,肢体又痛,就索性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米苏听到耳旁那个喃喃自语似的小声突然被放大几倍,由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米苏!米苏!你这是怎么啦?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啊?咱俩刚结婚,好日子刚刚开始,你就……”

“别哭了,快去叫救护车!快去!”米苏见刚子越哭越来劲,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好半睁开眼,厉声呵斥丈夫。丈夫由悲转惊又转喜,扑到米苏身上大叫:“米苏,你没有死?没死就好!没死就好!”米苏心里难过极了,她恨不得真的死去才好。

救护车拉着响笛赶到事故现场,人们七手八脚把米苏抬上车,米苏双手捂住肚子,头也破了,血流得哪儿哪儿都是,看起来伤得不轻。她感觉自己像一条已经刮干净鱼鳞就要下锅去煮的鱼,她无力挣扎,任凭命运摆布。

她躺在车上,看着这城市的夜空,繁茂的叶子以奇异的形状出现在米苏的视野里,天空像万花筒一样,一会儿被遮蔽,一会儿又被敞开,深蓝色的夜空中点缀着闪烁的星星和一轮细小的月亮。救护车在暗夜里无声地移动,她从未从这个角观察过世界。她还想到肚里还未出世的孩子,这孩子是米苏的命根子,她抱紧她的肚子,心想,就是我死也不能让孩子没了。

米苏身体不能动,脑子却一直没停下来。这个新婚之夜过的,世上绝无仅有。先是漫长的等待,看小火车一圈一圈地转,然后是黑灯瞎火的外出寻找新郎,遇到寂寞的家庭主妇和一个变态男。最后史湘云带他来赌场,看到丈夫正要妈妈心爱的金项链当赌资压给别人……一幕幕都像电影。米苏躲在暗处,看了一场伤心的电影。

医院急诊室的大夫对米苏的外伤进了快速包扎,头上缠上一圈一圈的白纱布。又检查胎儿情况,果然有先兆流产的迹象,要求孕妇平躺。等米苏父母赶到的时候,米苏已经被安顿好住院治疗了。手上扎着吊针,头上缠着纱布。母亲见状大哭,呜呜咽咽,天要塌下来一般。

天亮了,刚子摇身一变,由赌徒变成了一个好人。他精神抖擞,东跑西颠,手里拿着各种黄黄白白的小纸片,楼上楼下跑,去办各种住院手续。

米院长和米苏的妈妈看着女婿忙前忙后,心有所动,心想,刚子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本质上还是个好人,将来他会对女儿好,会对未出世的宝宝好。这就足够了。

3、

米苏的宝宝终于顺产出生了,白肤红唇,小模样甚是可爱。乳名唤作“盼盼”。全家人都如获至宝,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盼盼的到来还给米家带来了数桩新鲜的好事,其中之一就是:就在盼盼出生的同一天,米加城长久未加任命的“正院长”一职,终于浮出水面,任命的通知书在宝宝出世的那个早晨,准时准点现出在米加城宽大的办公桌上。

那是一个有棱有角的牛皮纸信封。米加城看到它,觉得眼生,就问秘书小郑:“那是什么?”

小郑是一个手脚勤快白白净净的年轻人。他正在替米院长收拾房间,用一块抹布擦书架,见院长进来,忙迎上来,回答院长的话。“噢。”他舌头舔一下嘴唇,高兴地说:“这是一大早,上面派人送来的,说是任命您当正院长的命令。这回好了,他胡宽再会走上层路线,再会活动也没戏了,想当正院长都快想疯了,可结果呢?还不是米院长您当上了。”

“小郑,别说这些你不利用团结的话。”

小郑吐了一下舌头,退下去了,继续整理擦拭书架。话是这么说,米加城心里还是高兴的。一直以来,胡宽这个竞争对手一直虎视眈眈正院长的位子,他上上下下搞了许多小动作,但最终还没能赢得这场胜利。

米加城当即来了灵感,给新生婴儿取名“盼盼”,并拿起电话通知姥姥。盼盼是个吉祥的孩子,盼盼的出生给这个家庭带来好运。

顾克刚虽是米加城的女婿,但在平时却跟胡宽走更近些。在孩子出生的那个早晨,刚子只在妇产科晃了一下,就被后勤处的一个电话叫走了。

这一段日子,他跟米家的关系处得不好也不坏。他知道米家人看不起他,米苏是个大学生,是个大夫,而他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临时工。自从他住进米家,出来进去常遭人白眼。这白眼有嫉妒的成分,也有鄙视,因为他地位卑微。从结婚刚子就憋着一股劲儿,要挣钱,要改变自己的地位,要让医院里的人另眼相看。

新婚之夜,因为赌博的事闹得全家鸡犬不宁。有一段时间他真的改了,不再跟李大图他们那几个人混在一起,也不再打麻将。他把心思用在向上爬上,还真挺见效的,先是从临时工转成了正式职工,三个月后又转成了干部,他是胡宽一手提拔的人,自然平时跟胡宽走得近些。

这样,胡宽、米加城、顾克刚三个男人之间就形成了十分微妙的“三角关系”,顾克刚是米加城的女婿,又是对手胡宽的部下,一物降一件,相互牵制。胡宽常用“给米加城的女婿办事”来要挟米院长,希望米加城乖乖听他的话,为他所用。米加城对胡宽采取的态度是“智取”,既不跟他对着干,也不上他圈套,什么事都跟他打太极,两人斗智斗勇,倒也乐在其中。

“胡院长,这么急急忙忙把我找来,有事吗?我老婆正在妇产科生孩子呢。”

“刚子,你爸当正院长了。今天早晨来的正式认命。”

“是啊。那不挺好的?”

“是挺好,他当上了,我就没戏了。”

“你没戏了?我觉得当副院长也不错。”

“不错?刚子啊,要不怎么说你就是工人胚子呢。见好就收,容易满足,这就是你们这类人的特点。我可不是那种捞一点蝇头小利就满足的人,我胃口大。刚子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不再是毛头小伙子。孩子长大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跟我干,你可以挣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钱。如果跟你岳父呢,你就完蛋了,一分钱也别想捞到手,他那人你知道,死板一块,钉就钉,卯是卯。”

“胡院长,瞧您说的,谁跟钱有仇啊,我跟您干。”

“跟我干就好,但咱们丑话说在头里,跟你岳父,有些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咱俩可得对他保密。”

“这个我懂。您就具体说怎么干吧?”

胡宽拉开抽屉,把一张图纸放到刚子面前。刚子只看一眼就明白,这是胡宽攥在手里的一块王牌:医院大型综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