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风声很大,男子说话带有回声。
“刚才有人打电话,说值班室暖气漏水。”
刚大学毕业的女医生坐在值班室里值班。女医生姓米,名叫米苏。外号“提拉米苏”。只见她长发轻挽,一张白瓷娃娃似的脸蛋格外好看,她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女,自己却不知道,一脸云淡风清的模样。
她抬起头来,见来者是个陌生人。那人眼睛很亮,炯炯有神,身上穿着工装,脚穿一双白鞋,全身带有凛冽之气,好像从天而降。
“你是谁?”
“啊,我叫顾克刚,他们都叫我刚子。”
“你也在这家医院工作?”
“噢,我是做后勤的。”
“哪里漏水?”他还是坚持原来那句话。
米苏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因为整整一个晚上,这里既没有一个病人,也没一个访客,更不要说有什么人给后勤打电话要求修暖气了。哪里也没漏水,一切都是好好的。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米苏独自坐在日光灯惨白诊疗室内,正感觉到郁闷无聊,有个穿工装白球鞋的男子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柄亮闪闪的金属工具。
她大学期间没谈过恋爱。玻璃屋罩住了她的青春,情感缺失,在爱情方面没见过真东西,只在书本和电影上见识过爱情。她一心只想像父母那样当个医生。顺利考上医学院,一切可谓顺风顺水,如果没有那个叫刚子的临时工出现,米苏或许就嫁给她的大学同学邢海洋,过上平淡幸福的小日子。
一个青春期从没经历过爱情的女孩,长大成人后是很容易陷入情感陷阱的,这就好比一个从没打过预防针的婴儿,没有任何抵抗力,一旦病菌入侵,全线崩溃。
那人把扳手往桌上“啪”地一放,两腿跨坐在一张方凳上,与米苏主动攀谈起来。米苏注意到此人的坐姿,与她认识的所有男孩不同,他是一个标准的体力劳动者,年轻,健壮,动作轻盈,看上去有豪放之气,从未被函数、方程式、分子式这类的东西束缚过,这对米苏很有吸引力。
慢慢地,他聊到滑野冰。这又是米苏闻所未闻的领域。说到滑野冰和钓鱼,他说米苏,你大概不知道,有些地方是禁止滑冰的,湖旁立着巨大的牌子,上写道“冰面危险”,其实,危险什么啊,湖水冻得结实着呢……
米苏注意到这个自称叫“刚子”的男子,不像一般病人那样,尊称她为“大夫”、“军医”、“米医生”,而是直截了当叫她名字“米苏”,就好像他们是很熟的朋友。米苏也喜欢听他说话,滑冰,钓鱼,跳舞,都是她以前不曾玩过的游戏。
米苏从小到大,一直是学校里的好孩子、好学生,这种“好学生”在会玩的人眼里,是有点傻的,他们放弃了世间一切好吃、好玩的,一心只读圣贤书,得到的无非是个好成绩。而会玩的人世界可就大了,他们享受各种各样刺激的游戏,生活丰富多彩,每天花样翻新,敞开了撒着花儿地玩。刚子就是这样的人。
“湖水一冻到底,就像用石头砌成的一样,又硬又紧。不过,要想滑得快,冰刀还得自己调,我这人手巧,什么都会自己修,如果你有什么东西坏了,打电话找我,千万别客气。”
刚子滔滔不绝,一晚上说的话可以装下一火车。米苏虽然觉得这人有些话多,却并不惹人厌,谈到的有些话题是米苏这样的女孩完全不懂的,越是不懂就越有兴趣听下去。他俩头一次见面,就成了老朋友。这一晚,他俩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一点多,米苏催他回去,他拿起桌上的扳手说,好的,我明晚还来。
“你明晚还来?明晚不该我值班。”米苏笑着说。
“噢,我倒忘了。那你下回值班我再来陪你。”
“你怎么知道我哪天值班?”
“那还不容易?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走啦!”
他敬了个俏皮的军礼,手拿扳手,晃晃悠悠,一手插兜,走出值班室。这是个多么神奇的夜晚啊,来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孩,说了那么多有意思的话。米苏不得不承认,他的到来使夜晚难熬的时间,变得不那么难熬,说说笑笑,一晚上时间很快就过掉了。
说到值班,米苏真有些发怵。一个年轻女孩被放置在一间空荡荡的玻璃屋子里,独自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有时是流血事件,有时送来的已经是个死人,这些你都不能害怕,不能胆怯,因为你是值班医生,是病人眼中的活神仙。
你必须面无表情,镇定自若,独自面对。如果你慌张,也没有人能帮到你,反而在病人面前露出破绽。米苏实习时,遇到过一个眼外伤的小男孩,眼睛被鞭炮炸伤了,被周围人着急忙慌地送到急诊室来。
那小孩用手捂着眼,拿开后眼球外突,眼周围全是血,惨不忍睹。那一晚,米苏发现自己有些晕血,不适合当医生,但她读了五年医学院,不当医生还能干什么。
她内心苦闷,外表却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该上班上班,该值班值班。也有平静的夜晚,一个病人没有。这样的夜晚真是闷死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在这样“闷死人”的晚上,奇迹出现了,从门缝里蹦出个能说会道的刚子,陪她说话,陪她聊天,真是奇迹啊!
刚子走后,米苏躺在值班室的小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那人有两个字打动了她,“陪你”,以前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特别是男的。
“那你下回值班我再来陪你。”
“他是说着玩的吗?随口说说,说完就忘,还是当真的?”米苏躺在黑暗中,反复想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男人走了,把答案也带走了。不管怎么说,今天认识了个有趣的人。接下来的几天,没轮到米苏值班,米苏差不多把那个叫刚子的人给忘了。她被好友杨若雪叫去帮她搬家,请了两天事假。
若雪外语系毕业,毕业后先是在图书馆工作,后因发表了小说,又到影视中心当起了编剧,写小说、写剧本、写那些她热爱的故事,竟成了她的日常工作,真令人羡慕啊。最近她还接了一个专栏,给一个周刊写时评。米苏问她那你都写些什么,若雪回答,什么都可以写,天气啦,图书啦,电影啦,明星八卦,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砰砰砰”一通表达就可以了。
“你真幸福!”米苏羡慕地说。
“幸福什么呀,幸福。在我眼里,你,米苏才是最最幸福的呢。”
“为什么?”
“因为你爸妈从来不吵架呀。我们家那两个老的可就不行了,成天吵吵嚷嚷,互相攻击,闹得我们家鸡飞狗跳的。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到头。”
她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医院家属院走。他们两家住在前后楼,挨得很近。米苏的父母跟若雪的父母既是大学同学,又是医院里的同事,若雪家的情况,米苏也知道一些。有时若雪爸妈吵嘴,打电话来请求援助,米苏的妈妈苏医生就得过去劝架。这是家常便饭,两家人都已习惯。
若雪和米苏准备上楼拿东西,走到楼道里,就听到有人大声嚷嚷的声音。若雪一听就知,是爸妈又吵起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米苏,米苏说,没关系,咱们进去他们就不吵了。
对于若雪家的这种吵吵闹闹,米苏早已习惯。从小到大,每回上她家玩,她爸妈似乎都在疙疙瘩瘩地吵嘴。两人天生冤家,没事儿呆在家里就互相拱火儿,都把对方的话当真,说着说着就急红了眼。
——杨德江,我问你,你跟那个马护士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我是医生,她是护士,就这个关系。
——哼哼,这么简单就好了!杨德江,我告诉你,外面风言风雨早就传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艾丽,我看你是疯了!
——你才疯了!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还在外面……
他们相互指名道姓,吹胡子瞪眼,大打出手。两个女孩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即使是关着房门,一字一句,也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若雪正把一摞一摞的书装进纸箱,听着门外的对话,眼中竟泛起了泪光。她说:
“听见了吧?米苏,你听见了吧?他们两个就是这样,一天到晚吵来吵去,我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吵吵吵!这个破家都真是呆不下去了!非走不可!”
若雪说着话,带着气似地将一只装得满满的大纸箱硬往外拖,撞得门板和桌椅板凳砰砰直响。若雪她妈调转枪口冲着她说:“干什么,死丫头,疯了吗你?”
若雪不理,对米苏说道:“米苏,咱们走!”
米苏只好跟着若雪往门外走,帮她抬着纸箱子。满满一大箱子书,死沉死沉。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她妈不管不顾地说:“若雪这孩子,我看她精神有问题。”
他爸爸说:“为什么在你眼里,每个人都有精神病?真正的疯子到底是谁……”
她俩抬着箱子走下楼梯,用自行车驮着往院外走。在大院门口打了一辆车,把大箱子放进后备箱,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米苏说,若雪,你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啊。若雪说,可不是嘛。在家呆着根本静不下心来写东西。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车窗外掠过11月的天空,湛蓝湛蓝,使人想到许多美好的事物。树上的叶子基本上已经落尽了,只剩下骨骼一般遒劲树枝,将天空分割成千奇百怪的形状。
“生活原本可以很美好的,可我的日子全叫他俩给毁了。”若雪有时说话像个哲学家,大含深意。米苏没说话,很安静地坐在一旁,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想着自个儿的心事。
汽车里响着流行音乐甜美的歌声,不知什么人在那儿唱一首关于落雪的歌,很抒情,很好听。米苏心里出奇的宁静,好友经历过的那些糟心事,到目前为止,自己还从未经历过。这时,车窗外有个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人穿着黑色夹克,手里拿着一把锃亮在大板手在街上走。
很少有人拿着板手上街。那人却若无其事,轻轻摇晃着肩膀,在街上走得潇洒。米苏一下子想起一个人:刚子。“呵呵,这个人现在在干什么呢?”
“错误的婚姻无异于玩火,我将来肯定不会结婚的。”若雪在一旁絮絮地说着话,声音好像耳语。出租车终于开到电影厂门口。她们付了钱下来,两人从后备箱把大箱子抬出来。
她俩刚一下车,就冲过来一个人,急急忙忙要打这辆车。那人正拉手门把手,突然发现下车的人他竟认识,忙打招呼说,哎呀呀,这不是杨若雪大小姐嘛,噢,拿那么多东西?你们搬家呀,要不要我帮忙?若雪忙说,不用不用,你忙你的。那人又客气了两句,坐上车,车门“砰”地一关,一溜烟似地走了。
米苏问若雪:“那人谁呀?”
“季成功。画报社的记者,大概是来采访演员的吧。”
“我看他对你挺热情的。”
“热情个屁啊,他对谁都那样儿。你看他表面上假客气,说要帮咱俩搬箱子,你真让他搬呀,他又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说忙啊,要赶会啊,总之大忙人一个,你是指望不上他的。”
米苏就说:“我看他挺好的。”
“走吧走吧,咱们把东西抬进去,自力更生,不靠这些臭男人。”
“你父母吵架,你就对全体男人有成见,这样可不好。”
“反正啊,那两个人可叫我觉得婚姻没劲透了!”
这间小屋是电影厂分给杨若雪写作用的,虽说只有一间,但也足够大,让米苏非常羡慕。她俩把东西搬进去,里面空空荡荡,还没来得及布置。米苏一眼就看见窗前那张大写字台,她说若雪你命真好,躲在这里享清静,上班就跟玩一样,不像我,隔三差五就得在医院值夜班,无聊透了。
米苏说的这是真心话。她不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只是因为学了这个专业,父母又都是医生,她似乎别无选择。她的理想状态是像若雪那样,做自己喜欢的事,自由自在。
这天晚上,若雪请米苏在电影厂附近的一家店吃火锅,她说你看,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搬家只好动用你这个大医生,脑力劳动者。
听了这话,米苏不知为何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体力劳动者”顾克刚的形象来。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真的是格格不入的两个阶层吗?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想他干嘛”,什么脑力劳动,体力劳动,想这些有什么用。小店里很热闹,许多人都在吃火锅。米苏和若雪也叫了新鲜的羊肉和雪鱼丸子,还有碧绿的阔叶菠菜,痛快地大吃起来。
“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儿,我父母也是自由恋爱结合的,可你看他俩现在闹得这样。”若雪说。
“可我父母关系就很好。”米苏说。
“嗨,不说这些了,总之晚点结婚就是了。”
2、
米苏原本以为,自己会听好朋友的话,晚恋爱,晚结婚的。但连她自己都没料到,她竟然是同学和朋友中结婚最早的一个。世事难料,那个叫刚子的男人,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不可能追求女医生的,因为他只是一个医院临时工。
米苏三天值一次班。刚子正是算准了时间,刻意迎合米苏,才做成一桩好事。米苏是不知不觉陷入他的圈套的,可能是因为寂寞吧。这天晚上值夜班,病人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一个,值班室里静得啊,就像地狱一般,没一点人气。
米苏想起她杨若雪,想起她丰富多彩的生活,心里真有点不平衡。同样是年轻人,同样父母是医生,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生活得丰富多彩,而自己却像被关进一个密封的玻璃格子里,单调,无趣,透不过气来。
刚子,这个医院里的临时工,恰在此时乘虚而入,钻入女医生单调寂寞的生活。他的出场方式也很特别,后来米苏回想起来,这个人真是“钻”出来的。
她出去了一小会儿。
值班室的热水瓶空了,而她又恰好想喝口茶。她拎着水瓶出去了。她想,这么一小会儿,总不至于来什么病人吧?电话也不至于专等她出去的时候响。
米苏身穿白大褂,手里拎着一只宝蓝色的热水瓶,慢悠悠地走在楼道里。手上这只宝蓝壶上绘有一只孔雀,细细的羽毛描绘得精致传神,就像一只真的孔雀。以前倒没注意到,值班室有一件这样精致的东西。
水房里灯光昏暗,白色的水气从水管里吱吱冒出来。米苏往“孔雀瓶”里打满一瓶水,关上水龙头往回走。她想,真是一个寂寞的夜晚啊,才刚9点多,后来的大把时间还不知如何打发。
从水房到值班室,走个来回不过三五分钟,月亮只移动了一小点,时钟只移动了一小格,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一切如常。但下一秒,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米苏进屋的时候,值班室一面墙的银灰色帘子动了一下,银色波光在屋内迅速传递,帘子后面好像藏着一个人。
“谁?”
米苏的声音显然有些发抖。
“是我,别怕!”
那个来自帘子后面的声音,是一个听起来声音还算悦耳的男声。但,这声音对米苏来说十分陌生,米苏对自己记忆声音的能力很有自信,这声音肯定不是熟人发出来的。是谁藏在帘子后面,开这样不大不小的玩笑?
帘子一掀,从帘子后面走出一个男的,小分头,军大衣,一张脸宽得好像面具。刚子笑呵呵地从帘子后面把自己“变”出来,挺有礼貌地浅鞠一躬,说声“米苏,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吧?”
“噢,那倒没有,一个医生也不至于那么胆小。”米苏故意壮着胆说。她不想被人小看了。
“你来干嘛?”
“来陪你值班呀,上回说好的。”刚子说着话,坐到桌子对面那把椅子上,一副长聊的架式。
“我在上班呢,不需要人陪。”
“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巴不得有人陪你说说话呢!”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看不到我心里去?”
“米苏,你自己不知道,你是一个透明的女孩,心里想什么,眼睛里一下子就表现出来了。”
米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想起搬家那天晚上,跟若雪一起吃火锅自己心不在焉、一再想到刚子这个男人,就很怕被人看穿。果然,米苏听到坐在对面的男人压低声时问了这样一句:
“这几天没我,想我的吧?”
这话问得更加脸皮厚,从未谈过恋爱的米苏有些招架不住了。“这几天没见我,想我了吧”,短短的一句话,用了两次“我”,看来这是一个自赋而又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
“什么想不想的,你好脸皮厚呀。”
“米苏,你对我来说,就是天上的女孩,如果咱俩谈恋爱,那就是天空城之恋。”
他突然隔着桌子伸过一只手来,把米苏的一只手攥在手心里,用力捏了一下。米苏想挣脱,可那人更加用了一点力,把米苏的手攥得生疼。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她这样。二人头顶上的日光灯白亮白亮,发出轻微吱吱的声响,他们的手连攥在一起,连接着微疼的、热烘烘的能量,这性感的一攥开启了一场秘密恋爱之门。从一开始他俩心里就清楚,他们是身处不同阶层的男女,要谈一场恋爱是多么地不易。
米苏用力把手抽回。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就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顾克刚突然绕过值班桌子,来到米苏跟前,搂住她的腰,低头吻了她。
“你干嘛!也不怕被人看见!”
“我不怕,看就看见。米苏,我要追求你。”
“你说什么呢?”
“嗯,还要我再说一遍吧,好吧,那我就再说一遍,米苏,‘我要追求你’,这回听清楚了吧?”
这时,值班室突然来人了。是来看病的病人,一个瘦子带着一个穿红棉袄的孩子。米苏连忙把身边的刚子推开,咳嗽一声,问孩子得了什么病。
那个穿得跟个红苹果似的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一左一右梳着两只羊角辫。她不停咳嗽,不停咳嗽,眼睛里咳出泪来。“大概前两天受凉了”,瘦男人说,“大夫您给看看要紧不?”
刚子躲到帘子后面去。米苏给那孩子看病,她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拿起一块压舌板,让孩子张大嘴说“啊——”一束光照进孩子口腔深处。压舌板压着孩子的舌头,不能时间太长,太长了孩子容易不舒服。
瘦男人眼睛紧张地盯着大夫的手,生怕这个年轻大夫没轻没重,弄疼了他的宝贝孩子。
米苏说:“嗓子有点发炎,没什么大事,我给她开点药吧。”检查过后,她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什么大病,帘子后面还躲着人呢,时间长了可叫人受不了。病人走后,刚子很快从帘子后面跳出来,又坐到米苏对面,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米苏的脸看。
“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呗。真的,米苏,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大夫,长得像你一样好看。”
“在你眼里,女大夫都是丑女,对吧?”
“那倒也不是。你想啊,医学院要读五年,比普通理工科大学还要多读一年,考分又那么高,漂亮女孩谁受得了?只有长相丑丑的女孩才能安下心来读书,漂亮姑娘心里早早就有了男孩子,一心想着如何约会谈恋爱,哪有心思读书考大学?不过,米苏,你是个例外,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还是个大夫,真是完美女人。”
“算了吧,你别在这儿拍马屁,我可没那么好。”
男人就说:“啧啧,米苏同志,难道你家里没有大镜子吗?”
“什么意思?”
“照镜子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米苏耳朵里像被灌了蜜,女人嘛,谁不喜欢被人夸成一朵水仙花。无论是知识型女生还是无知型女生,一律不喜欢被赞美头脑,最好赞美她的身体,说她美,夸她漂亮,眼睛如何如何地大,皮肤如何如何地白,身材如何苗条,腿有多么长。反正这些好听的话,女人永远也听不腻。
顾克刚就是抓住了女人的这些特点,对漂亮的女军医米苏发起进攻的。他心里清楚,像米苏这样又年轻,又漂亮,又是大夫的女人,看似高不可攀,实际上心里却寂寞得很,高高在上,无人问津。只要抓住时机出手,不怕弄不到手。
上次趁其不备亲了她一下,她不是也没反抗吗?
上次她还聊起童年。在刚子这个农村长大的孩子眼里,米苏的童年简直不值一提。没见过羊,没见过猪,啥也没见过。陪伴她的,只是一辆玩具火车。
米苏说:“玩具火车坏了,你能帮我修吗?”
刚子说:“没问题。”
刚子的手巧,这是真的。什么东西到他手里,三鼓捣,两鼓捣,就变成了得心应手玩艺儿。米苏跟他说玩具火车的事儿,他很上心,在一次聊天过后,叮嘱米苏把坏火车带来,让他拿回宿舍去修,不说百分之百能修好吧,百分之八十没问题。
下一次值班,米苏就当真把儿时一直钟爱的铁皮火车带来。轨道连车身,满满当当装了一大包。晚上9点,刚子准时来了,见有病人在看病,他就在外面转悠了一小会儿,并且隔着玻璃窗冲米苏招手。
米苏看他一眼,回了个含蓄的微笑。这一笑无异于玩火,她今后的生活,都跟这个隔窗微笑的男人有关。
